萧允晏跟赫连漪行了很长一段路,知道没了追兵,就停了下来。赫连漪焦躁地等着沈留香,等了一时,却不见他们赶上来,不由更是焦躁。萧允晏安慰:“放心吧,有罗鸿罗鹄在,出不了什么事。”
赫连漪听他这么说,放心了下来。又对方才所发生的越想越疑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此时才仔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虽不是十分华贵,但做工是极其地精细考究,颜色绣花也是清雅,料子更不像是寻常人家能有的。越想越觉得怪异,不由问道:“殿下,你有没有觉得怪怪的,雅间里的那两个女子,还有那三个大汉,酒楼对面出现的蒙面人,这些人到底是谁?为何会帮我们?他们之间又是否熟识?”
萧允晏笑道:“还没明白吗,那些宁军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们。”
赫连漪想起自己身着那位姑娘的衣服却被还是被他们一眼认出,这才笃信:“是了,他们的目标定是那两位姑娘。那几人先于我们到来,如果他们是一起的,正正好也是五个。看来,关口上宁军搜查的年轻姑娘应是酒楼里的那位姑娘。可是,酒楼对面的蒙面人似乎也早有准备,他们却好像又是真心诚意地来帮我们解围的。”
两人还在细说着,忽然,萧允晏听到远远的又有马蹄之声,听声音不下于几十人,萧允晏又道:“糟了,他们追来了。”虽知道他们追查的不是自己,但因为赫连漪此时仍然是被大宁通缉的要犯,于是,两人又只得赶紧上马,促马扬鞭而去。
“前面就是唐嘞的关口,我身上正好有通关文牒,不如我们先暂避一下?”
赫连漪认同他的想法,也想早点脱离这是非之地,“也好,索性我们先到唐嘞暂避几日。”
“至于阳陵,等驻好军后,我们还是有大把的机会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早日再见到公孙治的。”
当下,两人一拍即合,萧允晏飞马直奔关口而去。非常顺利地就进了唐嘞地界,见那群人并没有跟来,萧允晏便放慢了马速。赫连漪只觉得今日的事各种匪夷所思:“奇怪了,我们只有两个人,他们人多势众,为何能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们?”
又行了半日,一路越渐荒僻,经过之处,不时见到野熊、旱獭,却始终是不见人影。
入夜,月光格外皎洁,两人还在一路策马扬鞭。唐嘞是游牧民族,族人皆是逐水草而居,但此处一片荒芜,萧允晏知道,这方圆之内必是遇不上人,又找不到吃的,只得继续往前而行。
天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两人都穿着春秋天的衣物,但此处的天气越走越俨如寒冬,萧允晏听到赫连漪牙齿都打颤了,停了停回头对身后的赫连漪道:“冷就抱紧我,困了就靠在我背上睡。”
赫连漪犹凝着,萧允晏道:“总不能让自己冻死,靠着我吧。”
赫连漪终于将脑袋枕在他的背上,身子也一下就暖和了很多。又行了一程,终于沉沉睡着。
萧允晏继续一路奔行着,忽然,远处幽黑的山坳间,星星点点的绿光若隐若现。萧允晏循着那些光而去,赶了一程,却又再也没见到那些光的影迹。
萧允晏觉得有些奇怪,就在此时忽然发现前面转角处的山道上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在掠动。他又赶忙上前,还没到,就发现那团黑色的影子缓缓地倒下。到了眼前,竟发现那是一头刚出生不久的小鹿。
此时,他已饿到极致,看着这送到嘴边的食物,也来不及多想,轻柔地喊了几声:“漪儿,漪儿。”
赫连漪正睡得特别安稳和香甜,被萧允晏喊了几声,很不情愿地将自己的脑袋从他的背上移开,“怎么了?”
萧允晏指着眼前的小鹿道:“快下马来,有吃的了。”
“嗯,好。”赫连漪下了马,萧允晏看了看那头小鹿,脖颈间被咬开了一道口子,虽还有微弱气息,但已然是濒死之状。
赫连漪问道:“这是怎么受的伤?”
“看样子是被其它凶兽给咬的。”
赫连漪不觉有些害怕,“那是说这附近有其它凶兽?”
“先不管了,这个头虽小,但也够我们饱餐一顿了。不然,碰到凶兽也没力气对付。”萧允晏随手拾来了一堆干枝,生起了火,将鹿剥了皮,架在火上烤。两人总算填饱了肚子后,萧允晏又道:“索性你先靠着我睡一觉。”
赫连漪顿时摇头,“殿下不是说这附近有凶兽吗?”
“傻,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没凶兽?放心吧,没事。”萧允晏笑着脱下身上的外袍,裹到赫连漪身上。
赫连漪听他这么说,竟是莫名地信任,靠在他身上,很快又重新入眠。萧允晏也因实在太疲倦,不过一时,也是鼾声如雷。
两人就这样歇了将近两个时辰左右,赫连漪渐渐被一股冷意冻醒,睁眼一看,原来火势已熄灭。她起了身,看到萧允晏只穿了一身单衣,身子蜷缩着,便将他的外袍披回到他身上。
月光下,他的容颜冷峻而刚毅。赫连漪望着他,想起自遇上他以来发生的种种,忽然一个念头闪现,若是自己没有身负复国的重任,他们也不会相遇,如果永远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存在,那她的一生该是何等的寡淡无味?心念闪转间,她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惊到,原来自己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忘了他是敌国的皇子,忘了他身上也同样背负着自己家国的血债,忘了玄师的一句句嘱咐,忘了自己对玄师的一再允诺。可是,他们之间将来又会如何?如果有一天他如愿成为太子,攻取下大宁,然后呢,宁国成了梁国的囊中之物,这是她所要的吗?不,不是,她要的是复国,哪怕她将来真的能成大梁的皇后,这也不是她父亲的意愿。一时间,赫连漪在心里反复疑问:玄师啊,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我又该怎么做?
忽然,一声长啸打破了寂静,那长啸显然是犬狼之类的叫声。赫连漪吓得花容失色,不自觉地偎到萧允晏的身边。又过一时,长啸声又再次响起,赫连漪拍了拍萧允晏,“殿下,殿下。”
萧允晏心下本就不敢深眠,听到赫连漪的低唤声,瞬间就醒了。
“怎么了?”
“你听。”
远处又是一阵长啸。萧允晏蓦地惊醒过来,想起之前看到星星点点的绿色微光,想起那头小鹿身上的伤,脑子极为清醒地生出一个意识:“莫非有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