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海与张翠商议。
周海问:“有了这么多财宝,今后有啥打算呢?”
张翠说:“我也不知!不过我知道,过去穷困,没啥打算,也不敢打算。如今富了,是得好好打算。”
周海说:“是这样的。我想好了,无外乎有三条路可走:要么买田,要么经商,要么拿点银子捐一个官来当。”
张翠“嗯”了一声,算是赞同。
周海说:“我不想买田土,不想总呆在乡村,我受够了乡村。我想到城里经商,拿这些财宝做本钱,做些买卖。”
张翠惊异地说:“不买田,我赞成。但你说经商,就有点玄乎,你从来没有做过生意,哪有从商本事?还不如去捐实官,按时领薪水,旱涝保收稳当。”
周海说:“稳当?其实并不稳当。如今官场,不好混。朝廷昏暗,奸臣当道,水深得很,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受到处理,甚至被判刑。”
张翠闻言,有些惊悚。
周海继续说:“虽然我不会经商,但可边干边学,哪有人天生都会的道理?将来等韶儿长大了,送他到国外留学,专门学经商,当接班人。”
说罢,深深吸了一口叶子水烟,循环在鼻腔、胸腔里面酝酿。然后,一股股浓浓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随后飘散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圈圈。
张翠望着丈夫,不知说啥才好。她毕竟是一个妇道人家,见识自然短一些。但她也知道,丈夫说得对,当官表面上风光,背地里压力大。
有的当官的,今日见他在台上,耀武扬威;明日弄不好,脚下一滑,就可能滑向深渊。也许被削职为民,甚至被判刑杀头,连一般百姓都不如。
理,确实是这个理。
于是,张翠顺着丈夫说:“是啊!当官确实没有经商好。当官担惊受怕,不当也罢。随便做点生意,日子过得舒坦些,比做官强一百倍。以后捐一个虚官,也是有地位的。”
周海点头,算是同意。
两人终于达成一致意见。
周海说:“我们这个想法,想征求一下爹的意见,你看如何?”
张翠说:“好啊!这些财宝,是爹发现的。爹没有据为己有,而是无隐瞒地带了回来,真是把我们当亲人看待的。是应该听一下他的意见。”
周海说:“而且,父亲临终前,也曾说过,要我们多听爹的话。”
张翠说:“那你快去,把爹请来,看他怎么说。”
鲁贵正在屋外劈柴,劈得汗流浃背。
周海出来,说:“爹,别太辛苦了!你歇息一下,我有事与您商量。”
鲁贵笑了笑,说:“好,好!趁冬天还没到,先把柴火劈一劈,放起来好烧。”遂停下手中的活,用披在身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水,随后进了屋。
周海拿过凳子,吹了吹上面灰尘,请鲁贵坐下。
鲁贵问:“啥子事?”
周海说:“爹,你掘回来这么多财宝,我先谢谢您!”
鲁贵说:“谢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周海说:“爹,我们谢您是应该的。要不是您,我们不能发财。”
鲁贵说:“难道你叫我进屋,就说这个吗?那就用不着了。”
说罢,起身又要去劈柴。
周海说:“爹,您老人家先别走!我们想与您商量,这些财宝,放在家里,山贼掂记,总不安全,不如拿出来做点事。”
鲁贵又坐了下来,说:“能有这样的想法,值得肯定。你们想做啥?”
周海说:“我们一片茫然,也不知道啊!您跟随我父亲多年,见过不少大世面,您觉得做啥合适?”
鲁贵说:“我在内心希望你,继承你父亲的遗志。”
说罢,鲁贵看了一眼周海,见周海表情木然。
鲁贵说:“周总原来也是得了一笔意外之财,他是拿来经商的。把赚来的大部分钱,帮助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周总的志向与愿望,如今要靠你来实现。”
周海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说:“爹,您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要像父亲那样,以他为榜样,当一个受人尊敬的商人。”
鲁贵脸上露出了笑容,称赞地说:“你真不亏是一个好儿子!志向远大,有胸怀与抱负,希望保持下去,不受外界干扰。”
周海点点头,说:“我知道。明日我就去踵州,打听合适商铺。若有合适的,我就买下来。爹,您就留在家守卫,您看如何?”
鲁贵说:“如此甚好!只是你从来没出过远门,如今一个人出去,我担心没人陪你,你能行吗?”
周海说:“我能行的,不用担心。”
一切商议已定。
次日一大早,周海辞别家人,秘密至踵州,悄悄地寻觅物色店铺。
踵州,先前原名钟州,是因为在中心广场上,有一座古老的钟鼓楼而起名。
后来,将钟州改名为踵州,是由其特殊地理位置而修改的。
钟州是重要交通枢纽,北接巴州,南接山城,东接窦州,西连桐州,南来北往,成为联系东西南北之纽带。
虽不及云州之热闹,但显然是一个重镇。
踵,本义是指一个人足后跟,也是人体承受重量的部位,可见其举足轻重。
以此为引申,借“踵”之义,“重”与“踵”同音,故名踵州。
尽管踵州城并不远,但受条件限制,周海从来没来过。
此次,他独自一个人,出远门到此,感觉格外稀奇。只见踵州,城里城外,琳宫梵宇,碧瓦朱甍,非乡村所能比拟。
吃喝玩乐,游戏玩耍,灯红酒绿,也与乡村大不相同。
周海找到了一家干净的旅馆,住下。当晚,歇息利落,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洗漱、吃饭,完毕,上街闲逛。
甩手走在大街上,看见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店铺,有面馆、烟馆、客栈、酒楼、当铺、铁匠铺、杂货店……一家挨着一家,数都数不过来。
踵州商人迷信。几乎所有店铺,进门入户的照壁上,都设神像而常年供奉。大店设大像,小店设小像。仿佛不设神像,就没了主心骨似的。
长年不熄的蜡烛,一边一盏,于神像前摇曳。
每座神像前,都摆着一小块灵牌,上写“五主五帝之神位”。
虽然许多人,不知五主五帝,到底是什么神,但看到奇丑无比、凶神恶煞之模样,猜测可能是主宰天下命运之神。
日常店铺里,既有小拜礼,也有大祭祀。
小礼拜,即遇特殊日子,比如开门迎业、掌柜过生日等,除了值班的以外,其余的人,都到神像前,焚香烧纸,供奉上祭品,讨个吉利。
平常做礼拜,稍微频繁一点。
而大祭祀,却不轻易开展。只有大盈,或大亏之时,才会举办。
大盈之时,赚得大钱,赢得大利,祭拜神像,继续保佑发大财。
大亏之时,产品滞销,钱财巨损。希望神灵保佑,销售畅快,起死回生。
届时关门歇业,上至掌柜,下至学徒,凡是店里的人,一个都不拉下,所有人都必须参加。
可谓倾巢而出,热闹非凡。
周海一边走,一边看,也有的店铺,做礼拜,或祭祀的。他左瞅瞅右瞧瞧,到处打望看热闹。
走着,走着。无意之中,来到了紫金街。
紫金街,是踵州城内,一条最繁华街道。人气旺盛,店铺最值价。
前面不远处,周海看见,围着一群人。觉得奇怪,便径直走了过去。
一看,墙壁上,贴着一则告示,甚至还有人,大声朗读。告示上的主要内容是,出售九间店铺。
周海闻之,正合来之意,顿时来了精神。为了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周海找人仔细打听。
站在旁边,一位老人,名叫卢安,与商铺主人相识,住在商铺对面,恰好知道内情。见周海打听,细说前事。
原来,这九间店铺的主人,名叫卢荐。极其聪明能干,精通生意买卖,以至于财源滚滚,攒下了殷实家底。
卢荐早年丧妻,并未再娶。却有一个独子,名叫卢纨。长得胖嘟嘟的,白白嫩嫩的。卢荐对卢纨娇生惯养,养成了卢纨好吃懒做的习惯。
本想寄希望于儿子,将祖业继承,把生意做大。
谁知道,卢纨游手好闲,好逸恶劳,根本没有往这上面想。
在生意场上,寻不着他的人影子。却在风月场上,比如酒肆或妓院,却处处能看见他大显身手。
卢纨成天只知,吃喝玩乐,嫖嫖赌赌,还吸食鸦片,哪里还有精力做生意?
某日,卢荐气极,把卢纨找回来,本想教训一顿。谁想没等卢荐开口,卢纨反客为主,反倒训斥起父亲来。
卢荐气不过,打了儿子一记耳光。卢纨不服气,与父亲发生争执,最后动手打了父亲,打得卢荐浑身乌青。
看见儿子,如此不争气,不学好,不务正业,卢荐气得口吐鲜血,一口气没有缓过劲来,被活生生地给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