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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喝酒

    那个酒楼老板见是踵州有名的甄总掌柜的大公子,知道惹不起,则应声点头称是就退下了。

    梁靖一听,正中下怀,却不动声色,只好淡淡地对甄屾说:“好了,你可以走了!”甄屾这才得以脱身。

    坐下来吃,就像屁股钉了钉子一样,梁靖坐在那里不挪窝,要吃喝很久。

    往往一餐要吃上几个小时,其他桌席都吃完了,只留下梁靖那一桌,还在那里吃吃喝喝,谈笑风生。

    这让妻子魏倩很是担心梁靖的身体状况,只要梁靖出去喝酒,魏倩浑身都觉得不自在,尤其是夜晚出去,半夜回来,魏倩一晚上都睡不好觉。

    魏倩流着眼泪,苦苦地劝道:“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替我与你的孩子着想。”

    梁靖反驳:“人生苦短,该吃就吃,能喝则喝,我要活出生命的高度,不在乎生命的长度。如果整天活得不快乐,活那么长又有啥意思呢?”

    见梁靖这样的犟脾气,魏倩无法,也不再劝,只好由着梁靖。

    其实,梁靖并不是没有钱,自其结婚以后,他每年作诗、画画、写文章的稿费收入,就有不下十万两银子之多。

    只不过是让魏倩把那些银子管了起来,不能让梁靖拿出去随便乱花罢了。

    梁靖确有真才实学,甄屾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也跟着梁靖喝酒吃肉,又有甄龙这层关系,深得梁靖的喜欢。

    甄屾经常请梁靖喝酒。喝到高兴处,梁靖一边喝酒,一边天马行空地神侃。甄屾从这些话语中,学到了课堂上不曾学到的知识,加上自己的勤奋努力,最后也成为了有学问的人。

    梁靖一生之中,不喜欢别的事,就喜欢游山玩水、喝酒打牌、吟诗作画,纯粹就是文人骚客的性格。

    一餐中饭,从日头正午,吃到日头偏西;一顿晚饭,从月出东山,吃到子夜乌啼。也许有人会说,这样肯定要耽误治学。

    其实,自教书以来,梁靖从没耽误过钻研学问与上课。

    酒是一定要喝的,饭当然是要吃的。但有一条,无论怎么玩乐,对每天规定功课任务必须完成。

    喝酒吃饭结束后,不是立即去休息,而是坐到书房里读书,或者补记日记。把喝酒玩乐耽误了的,一定要抽时间补回来。

    即使是喝到半夜,也是如此。不到凌晨四五点钟,是不会入睡的,然而到了早上八时必定要醒来。

    可见在放浪形骸的梁靖外表下,掩藏着治学做事的严谨认真态度。离开了后天的努力学习,任何天才都会被毁灭。

    但这样算下来,一天最多睡不了三四个小时,这恐怕也是,梁靖英年早逝的原因之一。

    离梁靖六十岁还差六个月,这位满腹经纶的大师,终因长期饮酒过度,突发脑溢血之疾,来不及至医院抢救,坦然地离开了人世。

    甄龙前去吊唁,并留下妻子段茗,安慰一下魏倩。

    见魏倩披麻戴孝,站在那里,形影孤单,段茗控制不住抽泣,后来干脆大哭起来。

    魏倩看着于心不忍,拉着段茗的手,请其坐下,安慰说:“别哭了,一个人迟早是要死的。”

    段茗望着魏倩,不知啥意思。

    魏倩说:“幸好梁先生这样突然就走了,若是拖得久了,在床上病死,那才是折磨。我与梁先生感情挺好,若我走在他前面,你想想看,他受得了吗?”

    段茗说:“确实如此。”

    魏倩说:“所以,这并不是坏事,往深处想,让痛苦的担子让我来挑,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段茗回来,向甄龙转述以后,甄龙说:“瞧你就这点出息,让你去安慰魏倩,反倒成了被安慰者。”

    灾祸孕育智慧,苦难磨练人品。

    魏倩坚强地活着,纤弱的身体承担了无法想象的沉重与痛苦。她对梁靖所写的各类笔记进行分类整理。

    这些笔记,随着梁靖一生颠沛流离,伤痕累累,但毕竟可以让人们从中看到梁靖怎么变成著名文化人的踪迹。

    魏倩将梁靖一生积攒下来的稿费五十万两银子,除却办理丧事,全部捐给踵州书院,受到资助的学生不计其数。

    有的不断给魏倩写信致谢,甚至有人还到家里来看望。当看到魏倩居住在一处旧宅院,家居陈设简朴,家中仆人也只有一个丫环,无不为之动容。

    也有人说:“魏倩真是傻啊!那么多银子,可以买一处豪华大宅子,请来众多丫环、厨师、老妈子等仆人侍候,吃好点,穿好点,住好点,让自己生活过得更舒适点,难道不好吗?何苦要捐出去呢?”

    魏倩笑着如是回答说:“物质上的东西,多一些自然好,少一些也没有啥,能保证基本生存即可。对精神财富的追求,人与人之间不存在冲突。一个人将财富放在精神追求上,决不会导致另外一个人的贫困,相反会带动更多人的富有。”

    有一位革命党人,叫萧浩,老家是踵州的,从日本留学归来,急需二百两银子,印刷宣传单子。

    萧浩知道魏倩善良,就向魏倩借钱。要知道这是带有政治色彩的借款,当时很容易上纲上线为帮助谋反罪。

    但魏倩不为所惧,当即把二百两银子交给了萧浩,不问缘由,默默静听。但萧浩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忧虑。

    魏倩把存款捐出去以后,仅靠甄龙救济维持生活,而且知道其风险,当然更为萧浩的人身安全着想。

    不久,听到萧浩精彩的演讲,那些人被鼓动起来闹革命,魏倩感到很是欣慰。这日,萧浩把二百两银子还给魏倩。

    并告诉她,中国的变革即将到来,推翻封建王朝,让人民当家作主,建立一个民主富强的国家。魏倩笑了,从她笑声中送出的是一串串祝福。

    遵照梁靖临死时的遗嘱,魏倩把梁靖尸骨埋葬在铜锣山公墓,那儿是梁靖的老家。每年清明节或者重要节假日,都有许多学生及其他人前去梁靖坟前烧纸焚香拜祭。

    天亦有情,细雨蒙蒙,雨水吹拂着拜祭人的脸庞,泪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有学生主动发起在梁靖墓前立一块碑,让这块碑永远屹立在人们心目中。

    鲁阳回到踵州,甄龙依旧请他吃饭,其他兄弟作陪。

    酒桌上众人谈笑风生,借着酒劲畅所欲言,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交流,瞬间就擦出了做生意的火花与点子。

    鲁阳端起酒杯给甄龙敬酒时说:“运粮确实辛苦,但正因为辛苦,没人愿意做,或者没能力做。那么,从蓉州至踵州贩运粮食,同时要把踵州特产运到蓉州等贩卖,一定会更加有收益。”

    甄龙一饮而尽,量了一下杯底:“如此,循环交流,薄利多销,资金运转快,当然好,只是辛苦老弟。”

    鲁阳说:“习惯了,就没啥。现在我们单干,可能精力也不够。这里商机无限,我们还没有开发出来,主要是力量太薄弱。”

    鲁道说:“我提一个建议,你看行不行?成立一个商业联盟,联合踵州愿意干的商人,拧成一股绳一起干。往返踵州至蓉州,组织长途贩运。”

    甄龙听从鲁道建议。令人写公开书信一封,张贴大街小巷,倡议葛州、踵州、桐州、窦州商业结盟。

    公开信上倡议:凡经商者,不论金钱多少、年龄老幼、地域远近、规模大小、职责高低、职业贵贱,根据自愿原则,皆可结成联盟,联合一起长途贩运经营,共同抵抗风险。

    邀约请至,确定日期,聚会葛州,共谋长途贩运大计。

    不数日间,响应之商,如雨骈集。

    且说王翽闻知甄龙成立了商盟,从宁州赶回踵州。

    其实,王翽有心讨伐赵虎,苦于他乡孤掌难鸣,至今无所作为,故此从宁州赶回来。

    王翽寻思:这个长途贩运商盟,由甄龙发起,并不仅是做生意那么简单,更深层次含义,恐亦有讨伐赵虎之势。

    除此之外,在约定期限内,耿岘、丁文、侯铮、周哙、孟超、曲波、钱寨、陶营、马守、孟平、姜尚、毕啎、阮蓝、苗俊、尹江、萧强等商人。

    这些商人都到来了。

    以上诸位,均为商界代表,几乎涵盖各个领域:盐业、茶叶、木材、粮食、曲酒、煤炭、药材、钱庄、布匹、丝绸、客栈、典当、饭庄、瓷器等。

    诸路商者,莫不皆各带随从人等,投向葛州而来。

    苗俊带着师爷、伙计、小厮、家丁等六人,分坐三辆马车,从窦州出发,路过保宁城。

    正是中午时分,苗俊等人下车,于饭庄歇息。

    突然,三人来迎,其中一人,苗俊视之,乃周睿也。

    苗俊问。“贤弟何故在此?”

    周睿答道。“昔日蒙先生关照,心中仍然存念。我如今在保宁开办信局,今闻兄经过此地,特来拜见奉候,请君移步,至寒舍小坐。”

    苗俊说:“因事特急,今日不去,改日再访。”尔后,苗俊指着郑戬、马骉而问:“此何人也?”

    周睿说:“此是郑戬、马骉,是我的好兄弟。”

    苗俊说:“乃一同创业乎?”

    周睿说:“一同在做事,是我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

    苗俊说:“贤弟经营规模如何?郑、马是否独自经营?”

    周睿说:“我经营规模尚小,缺资金、少信息、无支撑,实则举步艰难。郑戬、马骉皆为我的伙计,尚未独立成行。”

    苗俊说:“如此可谓埋没英雄!商人在夹缝中生存,今甄龙发起商人长途贩运联盟,风险与利益共担当,此举甚好,对经营亦有帮助。”

    周睿静听。

    苗俊说:“贤弟若不嫌弃,一同前往,加入联盟,共创事业,若何?”

    周睿说:“愿往。”

    说毕,与郑戬、马骉,紧跟苗俊前往。

    甄龙接着。

    众商家亦陆续皆至,均在客栈食宿。因来者众,不够住,还搭了帐篷,作为临时救急住处。

    甄龙立专班,购置酒肉,遴选食材,聘请厨子,培训侍者,倒茶递水,摆放桌席,操办酒宴,大会诸商,共议经商之策。

    踵州商人孟超说:“今立盟会,必立盟主;众听约束,方好行事。不然,一盘散沙,毫无凝聚之力。”

    甄龙提议:“王翽见多识广,门多众交,消息灵通,头脑灵活。现又在西北,与盐商交道,与官员交情,生意做得红火,不如推荐其为盟主。”

    王翽再三推辞。众皆说:“非汝不可。”王翽方才答应下来。

    次日,正式聚会大厅,座次整齐,设主次之位,众皆坐下。司仪呼,请王翽登台,坐首位。

    王翽整衣冠,慨然而上,领众作揖,叩首焚香,向神龛陶萧与端木之像,三拜。然后展开盟书,读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当今时代,重农抑商,奸人当道;无资无本,限制闭塞;夹缝生存,艰难度日。为此,某等谋求经商之道,纠合一起,并赴商海,互通有无,对付外商。凡我同盟,齐心协力,长途贩运利润,按劳分配,无愧商盟,必无异心。有渝此盟,共克时难。天地良心,陶萧端木,实可鉴之。”

    读毕,歃血。依次签字,挨个画押。

    众因其辞气慷慨,皆涕泗横流。歃血签字完毕,仪式结束,众人移步饭堂就餐。众人依次向王翽与甄龙敬酒。

    甄龙喝了一口酒,说:“今日既立盟主,定按规矩行事,有难同担,有福同享,勿以强弱计较。”

    王翽说:“某虽不才,既承公等推为盟主,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国有国法,盟有盟规,定要遵守,勿得违反。”

    众皆说:“惟命是听,听盟主吩咐,一定照办。”

    王翽又说:“本盟会视情集中召开,会员轮流当回东道主。”

    众皆然之,无二话可说。

    作为首次东道主,甄龙大办酒席三昼两夜,并请戏子唱戏助乐。推杯换盏,觥筹交织,酒酣耳热,众皆欢喜。第三日各自散去。

    且说苗俊以狗是假的品种而骗了王良,王良对苗俊生意上的税费不减反增,就自觉到王良府上认错。

    王良说:“这样吧,我们喝酒,如果喝赢了,我就给你减免税费。”

    苗俊知道王良喜欢喝酒,而且酒量也是数一数二的,便苦苦地跪下求饶说:“府台大人,我酒量不行,怎么喝得赢你呢?这不是为难我吗?”

    王良笑着说:“你喝酒不行,可以找你手下来跟我喝。”

    因为王良知道苗俊手下没有几个能够喝得的。

    苗俊回去,左思右想,忽然生出一计,请所有伙计掌柜吃饭喝酒,以此来考察谁的酒量好。

    苗俊本是一个节约吝啬的人,平时对掌柜伙计都很苛刻,在工资福利方面从不给半点好待遇。

    这天,突然请吃饭喝酒,让崔煜大感意外。

    既然是总掌柜请客,当然不会客气,决定好好地“宰”一顿。

    于是,都争着点菜,饭馆里面那些最拿手的最贵的招牌菜点了满满一大桌。

    当然,苗俊也毫不在乎,一改往日吝啬毛病,点了几瓶高档酒水。

    众人见总掌柜高兴,喝酒兴致高涨。有说有笑,推杯换盏,互相敬酒,谁也没有推却。

    苗俊放下架子,满脸堆笑,躬身弯着腰,亲自倒酒,一股劲地劝多喝一点。

    每当看到倒完一壶酒,苗俊脸上总是掠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表情。

    崔煜从来不喜欢喝酒,酒量差得很,是那种喝一杯就倒的人。

    见今天这种场合,同事都在喝,况且又是总掌柜请客,哪有能不喝酒的道理?

    然而,放开喝吧,又喝不得。

    崔煜是一个聪明人,耍了一个花招,把酒喝了后,没有吞下去,而是含在嘴里,然后往茶杯里面吐。

    趁人不注意之时,把茶杯里面的酒倒在地上。

    众人一起喝酒,场面有点混乱,又是吆喝,又是猜拳,没有在意崔煜这个小动作。崔煜如此假喝酒,屡试屡成,始终没人发现。

    别人大口喝酒,崔煜也大口喝酒;别人大口吃肉,崔煜也大口吃肉。

    最后其他的人都醉得趴下了,只有崔煜依然面不改色,精神焕发,还在桌子上挑一些菜吃咧。

    崔煜的这一切表现,苗俊都看在心里,暗自高兴,当然没有发现崔煜假喝酒的情况。

    次日,苗俊把崔煜叫到一边,很客气地说:“明天陪我去见王知府。”

    见苗总如此器重,崔煜有些受宠若惊,高兴地答应了,随口问了一句:“有啥事呢?”

    苗俊说:“请王知府减免生意上税费,我想请王知府吃饭喝酒。”

    崔煜说:“这个我也帮不上忙呀!”

    苗俊说:“当然帮得上。王知府是一个喜欢喝酒的官员,酒量还算可以,半斤八两是喝不倒的。”

    崔煜哦了一声。

    苗俊说:“昨晚我观察你的酒量如此甚好,保证能够喝过他。若把王知府喝高兴了,那帮我们办事是不成问题的。所以这次全拜托你了。”

    一听说是要陪人喝酒,而且还是知府官员,崔煜恐怕露馅,吓得崔煜腿都软了,赶紧说:“这个,我喝酒可不行啊!”

    苗俊狡黠地说:“莫谦虚,我昨天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你们吃饭喝酒,终于发现了你这样的喝酒人才。”

    事到如今,崔煜这才发现掉进了一个圈套。不去恐怕不行,无论喝得还是喝不得,崔煜只有硬着头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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