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周睿声誉已经树立,虽然包揽货运的风险较信轿业务大,但是并不需要多少的资金,且客货兼办,更能获得巨额利润。
于是,周睿在山城正式挂起货运招牌,主要承运货物。
山城是重要商埠,商业繁盛,贸易发达,以此为基点同时经营客运货运及送信业务,既易广揽生意,又便管理。
其货运路线,初时是沿着邮路而展开,随着客运的站程而运送。
后来在山城设立总店后,声誉日高,货源增多,便以踵州、窦州、葛州、桐州、蓉州等地为连接点,设立分店承运。
货运品种极为繁多,有苏广杂货、颜料、棉纱、匹头、丝、茶、煤油、烟叶、铜水烟袋、书籍、文具、食盐、瓷器、玻璃、缝纫机、五金、山货、猪毛、牛皮、羊皮、杂皮、药材、铜、锡等。
挑子上路,前后有十多里长,俨如一支庞大的货运大军。
担任这种大量运输的,主要是人力,有时也雇用马车、木船,但是始终以人力为主。
为使长途运输的货物不受损伤,特别注意包装捆扎。
当其接到货件后,一般总是由管事或正轮子侠头亲自指导或负责打包工作,以确保包装质量。
改大包为小包,或并小包为大包,使重量不过轻过重。体积不过大过小,按照物品的不同结构。包装成不同的样式,便于保管和运行。
用做包装的封皮,除了油纸、草席、篾席、麻袋之外,视气候与物品的质量,或在上下加用斗笠,以防雨淋受潮;或加包白布,保持物品的平匀和光泽。
对于玻璃、瓷器、精致的手工艺品,包装更为细心,不令其有些许损坏。
无论大小货件,必紧扎牢捆,加盖“骑缝”,以免脱落散失。
特殊货件,加盖脚印或捕上松柏枝等做标记,表示途中应加意爱护保管。
客货成件后,行内将数量记人“红单”与“篓单”中。
所谓红单,犹如账册中的会计科目,只记货件总数。篓单又名花单,犹如账册中的会计子目,记录货物的花色数目。
一式两份,一份交夫头,至目的地后,按单交货。一份交顾客,径寄其收件人,照单收货,以免混乱、短少,而利手续清楚。
为使货物迅速到达,麻乡约制订了快慢制度。根据里程大小,运行难易将每日行程分为大站小站两种。
大站每日约行一百华里,小站每日约行七十华里。不误快慢站日期,要求伙子“赶站,不赶伴”。
运行方法多数是直接运至目的地,间或在中途也采用转站打兑的办法。夫子途中如果气力不支或患病,即由押运夫头及时觅人顶替,以利准时到达。
货运途中除了天灾人祸,主要指人力不可挽救的火烧水淹,或被大股土匪抢劫等,其他如偷窃、盗卖、拐逃、遗失、损坏等,一概负责赔偿,并且坚守不渝。
此外,下面两种特殊情况,麻乡约也负责赔偿。
第一,与顾客议定水路运送,但为赶时间,未商得客号同意,改走陆路,途中如遭匪抢,办应赔偿。
第二,夫头、夫子们为瞒关漏税,避免关卡留难,绕道而行,途中如为眶劫,亦须赔偿。
民间运输行业的货运设备,是原始和极其简单的,只要有信用就可以了,周睿货运行初时也是如此。
又在总店、分店各处设立客栈。作为招待顾客住食及存放货件之用。
山城客栈栈有七八十间房子,长年住着七八十号客人。客户住人栈中,不仅接洽生意,提存货物方便,而且食宿均较散处、他处舒适便宜。
及时组织运力,不误货物上路时间,客栈又附设茶馆,作为夫头、夫子等候分配任务的场所。
白天,夫头、夫子们在茶馆里喝茶打牌,等待生意。夜晚,给远道夫头、夫子们做临时宿处。
如果货件大批涌到,栈房容纳不下,就收起桌椅,存放货物。
夫头、夫子们喝茶,平时不付现款,待承担了运送货物时再结账,表示优待。
还有一个惯例,夫头、夫子们得到生意后,启程当日的茶资,夫头的由行内付,夫子的由夫头付,以示生意兴隆,联络感情,加强彼此间的友谊。
然而,由于经营不善,周睿不但没有赚到银子,反而赔了本,再后来,只得关门。
却说耿岘闻王翽新购曾氏,羡慕嫉妒恨,派遣使者来借银二百万两。王翽不与,耿岘大怒。自此,表兄弟不睦。
又闻好友范明生意兴隆,也妒忌之,派遣使者至范明处,问其借一百万两银子,范明亦不与。耿岘也恨之,前往窦州萧强处,挑拨离间。
耿岘说:“前些日子整你的,全由我表哥王翽唆使。今王翽又与范明合作私议,欲购你与洋人谈好的一笔军火生意。萧掌柜你可能还不清楚吧?”
萧强静听。
耿岘说:“与其如此坐等观望,不如你与我联合,你对付范明,我来对付王翽。既可报仇,亦得益处,两全其美。”
萧强说:“昔日断我财路者,乃范明也。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耿岘归去。
等耿岘走后,萧强急聚叶坤、诸献、武泓等商议。
叶坤劝道:“耿岘为人狡诈,彼言不可准信。”
萧强说:“我自个儿报仇雪耻,岂望耿岘之助乎?”于是计划安排布置,与范氏打一场贸易战。
探子报范明。
范明大惊,急聚众师爷商议。
原来,范明派谢济,至窦州,探知萧强,向洋人购买洋枪,议定购进每支枪价格,二十五两银子上下。
当谢济给范明,发完信鸽时,当场被萧强家丁抓住,押至萧强审问,才得谢济是范明派来的奸细,令其关押起来。
收到信鸽传来的信息,范明想把这笔军火生意抢夺过来,但没有这个能耐。鲁琥建议让王翽出面,因为王翽与巡抚缪彝的关系甚好。
范明同意,就找到王翽,与其合作,事成之后,五五分成。
王翽也爽快答应下来,于是到蓉州走石茹的路子,让其在缪彝面前吹“枕头风”。缪彝见有油水可捞,也答应从中帮忙。
这样,在萧强与洋人之间的生意上,范明与王翽两人,一个提供信息,一个实际运作,从中斜插上一杠。
王翽与洋人谈妥,以三十二两银子一支的价格,签订了一万五千支洋枪的合同,而且已经进入实质运作阶段。
本来自己好不容易谈成的赚钱生意,却被对方抢走,而且与对方一笔生意拿下,至少赚取12两差价,共计十八万银子的“虚头”,中饱私囊。
听说后,萧强自然不会听之任之,决心至蓉州,斗个你死我活。
萧强一共有四子,皆为苏夫人所生:长子名鑫,次子名泰,三子名民,四子名安。
苏夫人之妹,即萧强之次妻,亦生一子一女:子名琰,女名嫚。
萧强又过房李氏一子,名铬。萧强有一弟,名旺,喜欢算卦。
至蓉州之前,萧强临行,萧旺占赵了一卦,乃为凶卦,劝萧强说:“此去凶多吉少,宜迟缓,愿兄详之。”
萧强说:“弟勿多言,我亦是有头有脸之人,有仇岂可不报,不然,别人会在背后议论,说得难听。更有甚者,觉得我好欺负。”
长子萧鑫说:“如父必欲往,儿愿随行。”
萧强同意。刚出大门口,车队尚未出发,忽然,从东北角吹来一阵狂风,门前一棵百年黄桷树被吹断。
萧旺又劝:“此非吉兆,可暂缓出行。”
萧强根本听不进,一意孤行,遂与萧鑫登车,往蓉州而去。至中江地界,萧强记起忘记带合同,就让萧鑫返回拿。
与萧鑫分离后,快要到蓉州了,途中,忽然天空一道闪电,一阵雷声响过,众人不幸被击身亡。
萧强困在车里,亦被雷击而亡,两眼尚未闭合,全身烧得黢黑。
当萧鑫返返回到约定地点,方知父亲被雷击中,尸首被范明手下抬走,放声大哭,众人皆号泣。萧鑫说:“父尸在彼,怎么回去?”
诸献说:“今谢济被扣在此,得一人中间讲和,以其换大当家尸首。”
言未毕,师爷董罾说:“某与范明有旧,愿意为使。”
萧鑫允许之。董罾见到范明,具说其事。
范明说:“萧强尸首,我早已以棺材装之,未敢轻举妄动。可速放归谢济,两家恩怨,从此不再追究,别伤了和气。”
董罾行礼谢之,欲告离,鲁琥止之,说:“不妥,今萧强身亡,其子皆尚未成年,萧氏暂时无首,何不趁此购之?若以尸首归还,乃是纵容蓄养锐气,万万不可。若锐气养成,那时再收购,皆不可能矣。”
鲁珀亦劝说:“让谢济留在那儿,看萧氏拿其如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范明说:“谢济是我同乡,我不忍心,舍之不义。”
遂送董罾归,相约以萧强尸体交换谢济回去。
是日,换之。萧鑫迎接灵柩厚葬。
萧鑫选定了一块好风水宝地,但地处鲁氏宗祠大院内。
为此,萧鑫挖空心思,在鲁氏宗祠附近砌起一圈围墙,在墙内筑起一座假坟,坟下挖一条地道,直通向鲁氏宗祠大院地下。
地道挖好后,乘夜深人静之时,将棺材偷偷运进这块风水宝地。
可是,这件事,被附近一个人看到。此人叫欧帆,以做豆腐为生。萧鑫将父亲棺材移来之时,欧帆夜里起来做豆腐,被欧帆发现。
萧鑫为此事不泄露,遂以重金收买欧帆人身,叫欧帆改姓为萧,遂叫萧帆,为其买田盖房,以供养家,还让欧帆在商团担任要职。
谁知此事,后来还是被鲁家发现,并告到官府。
当县衙派人来查访时,萧鑫又出高价用一两银子买一个蜘蛛。
大量收购蜘蛛后,放在新修的坟墓上。一夜之间蛛网密布,证明这里不是新葬而是老墓。
因萧鑫挺有套路,深得耿岘喜爱。萧强死后,耿岘写信邀请萧鑫来,萧鑫遂往葛州投奔耿岘。
原来,萧鑫是萧强拜求观音菩萨恩赐而来的。等萧鑫长到了十五岁,在世人看来属于呆头呆脑,与世俗格格不入的那类人。
萧鑫不爱说话,平时一个人闷着,语言极少。而一说话,有时结巴,一句话说不全,隔成几句来说,有时却顺溜,滔滔不绝。
遇着饮食,无论大鱼大肉,还是素食蔬菜,都喜欢吃,从不挑食。吃得也多,好像肚子就是一口火锅,来者不拒,无有不纳之。
虽然默默静听,但是整天呵呵直乐,好像从来没有烦恼,似乎痴痴癫癫。
这让萧强焦虑不堪,担心儿子萧鑫是傻子。
妻子冉妸见状,安慰丈夫萧强,说:“不必担心。我看咱们儿子,虽不大言语,但心中灵机,面貌有福,不如垫些本钱,叫他做生意。”
停顿一会,冉妸说:“让儿出门学学乖,历练历练,说不定大有出息。”
萧强把萧鑫叫过来,问:“儿子,我让你外出,做点生意,如何?”
萧鑫不说话,只是把头点了点,算是答应。随后问了一句:“爹打算给我多少本钱?”
萧强说:“三千两,行吗?”
萧鑫不满,嘟哝着:“偌大家产,只给三千,叫我怎么出门?”
妻子冉妸闻言惊骇。萧强听了却高兴起来:“这孩子,果然不是傻子。开典当行的本钱,三千两白银,却是不够。他说的话公然正确,想必是福至心灵。”
冉妸问:“那你要多少本钱?”
萧鑫答:“至少一万两银子。”
萧强问:“为啥?你要那么多银子,总要说个道理出来。”
萧鑫顺口流畅,不再口吃,说:“我到蓬溪去典铺。因其紧靠嘉陵江,码头众多,市井热闹,人烟凑集,是置典之佳地。”
停顿一会,萧鑫又说:“正因如此,那里典铺甚多,竞争激烈,三千两哪里够?怎么也得万两。”
萧强沉思。
萧鑫说:“不然,我依旧坐在家里,闭口不说话。若允应,我保证赚得至少三分利润回来。”
随后,萧强高兴地说:“言之有理。我儿不说则已,一说语出惊人。”满堂掌柜伙计俱各称羡。
次日,萧强拿出银万两,叫萧鑫整理行装,带上干粮,望蓬溪出发。并叫亲弟萧旺、妻弟冉呰二人跟随,监督辅助萧鑫经营。
萧鑫带着万两白银,与萧旺、冉呰乘坐马车,陈欢欢喜喜地出门。
至蓬溪县城,沿江街道码头,寻一处繁华地段。
萧旺租六通门市铺面,冉呰置货架、办秤等什物,备招牌,取名为“萧氏当铺”。共计花费银百余两。
又招聘了六个当铺伙计。萧鑫自称大掌柜,管总;萧旺为二掌柜,负责业务;冉呰为三掌柜,负责管账。
一切俱已妥当,择黄道吉日,挂牌开张营业。
坊间有一人叫聂金,以卖酒为业,却由于本钱少,没有赚多少钱。闻之,前来道贺。
聂金在门前,放了十挂鞭炮。聂金进门对萧鑫说:“恭喜开业,大吉大利。掌柜的,今日开当设铺,我来祝贺,你就给银十两喜钱,权且当彩头。”
萧鑫大方地说:“好,甚好,十两太少,我给你二十两。”
萧旺急忙止之,说:“少掌柜,使不得。这人本是光棍无赖,专做此生意。听说哪里开张,就来讨彩头,抽利钱。不可听他的,更不能给得太多,可适当给点则妥。”
萧鑫说:“叔,什么都别说了,我心里怎不明白呢?但典铺首次开张,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今儿个就由着我性子,多给点也无妨!”
既闻其言,萧旺闭口不语,噤若寒蝉。
聂金收起银子,拜谢,说:“萧掌柜,今日算是见识您了。以后有啥难事,尽管招呼一声,我定当效犬马之劳。”
萧鑫亦拱手作揖:“以后少不了烦劳。”
左邻右舍,听说萧鑫如此大方,居然给聂金十两银子,真是难得。于是邻里也想讨点利,占点便宜。就有四十人约起,各备一两银子,送了帖子,打扮得衣冠楚楚,俱来唱诺,拱手道贺。
萧鑫欣欣然,面带喜色,把众人请进门,分宾主坐定,奉茶闲聊。众人见无动静,欲告辞而别。萧鑫说:“烦请众邻,少坐片刻!”
只见萧鑫转过身,往里而去,对萧旺、冉呰二人说:“你们看嘛,这个地段,适合做生意。莫说客人,就说邻舍,就这么热情。”
边说边叫,叫给每人拿十两银子。冉呰急止之,说:“少掌柜,这是套礼,拿不了这么多。过些日子,备戏设席,邀请他们,就算是返壁。”
萧鑫不解地问:“刚开张,有二十两出门,就有四十两进门。这是生意兴隆之兆。怎么不用银子赏之?”
说罢,仍叫拿。萧旺、冉呰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只是叫苦不迭。萧鑫打开银箱,拣成色上好之银锭,一锭十两,分别作了四十封,拿至外屋,分给众人,说:“我要答谢了!”
众人问:“为何给这么多?”
萧鑫谦虚地说:“今日开张,难得众邻里盛情。区区小意思,实不成敬意。”
众人欢喜,称谢而别。
萧旺、冉呰二人埋怨道:“答谢众人来贺,办酒席请戏台,最多花费五十两银子。如今回谢,居然净付了四百余两,实在不划算。”
萧鑫说:“哎,话别那么说。你们小家子气。常言道,他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既然在此做生意,以此结识地邻,日后有事他们相帮,不会蚀本,赚得回来的。作为答谢,给每人十两银子,我想并不算多。”
说毕,径直出门。分别访问,邻居凡是没来的,俱已每户各送十两。萧旺、冉呰二人,顿脚叹气,无可奈何。
萧鑫拜访邻里完毕,回到铺中。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