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看见了那些东西么?」李世明问道。
「是啊,你们看不见也很正常,毕竟你们连桥底下的这把剑都看不见。」周处套着河中的剑,而后欣喜无比。
「哈!套中了!」
被打湿了还滴着水的绳子被周处缓缓的提了上来,好像箍住了剑柄一般,周处随手将那看不见的「剑」插在了背后同样看不见的「剑鞘」上。
「诸位,你们想听听我斩杀那只白虎的故事么?」周处随意的问道。
不待三人回复,周处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南山有虎,以噬人为乐,伥鬼成群,便是这阳羡镇一害,我以「叛逆」将其击溃,所怀抱的便是【这白虎有什么资格成为这一害】的心思,我们人类始终都是天地之间的霸主,不是么?」周处如此说着,「人可以残害人类,可是除了人类之外的异族,只配被我们所支配,予取予夺旨在我们一念之间的支配,哪怕是我们脚下的大地,也不会比我们人族的生命更重要。」
「而这孽龙,没有存在的必要。」周处说着,便朝向万寿龙王坛庙而去。
李世明闻言,秦,尉迟二人面面相觑。
「这孩子,是不是有些太唯我了一些?」尉迟德低声道。
「的确。」秦琼宝点着头。
可李世明却不这么想。
「彼之敌寇,我之英雄,如果这少年真的有能力,那么哪怕未来还会有这些奇形怪状的妖魔,那不出意外的话,他也只会站在人族这边。」
——
周处走到了那万寿龙王庙前,对着庙祝打了个招呼。
「我说你要不要走远点?我好帮你做个拆迁?」周处问着庙祝。
「你我本是一体,被困在这果壳般的宇宙当中,何不顺应己心去迎合旧日呢?」庙祝问道。
「我们是一体么?我们是秦月楼的亿等分之一而已,你是那份道伤的亿等分之一,我是他人性的亿等分之一,他的意志是倾向于驱除你们这群道伤,而非舍弃人性,所以你必败。」周处淡淡笑道。
「错啦错啦,你搞错啦,无论他怎么忽视,都没法忽视一个事实,那就是,哪怕他不需要我们,也没法改变我们就是他一部分的事实。」
「但你的话毫无意义,他不需要你们,正如我也不需要你们一样。」周处说着,伸手向后,抓住了看不见的剑柄。
「这柄剑,名字叫做——看不剑。」周处说道,「而实际上,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外面,秦月楼都发展出了类似于灵能这样唯心的能力,我以「叛逆」降服了那只白虎,今日便要以「勇气」,来斩除你这条孽龙。」
「嘿,看不剑,好名字,可是看不见的剑,又怎能斩除我呢?你却是不知,我们已然将《玄君七章秘经》演化至了何种层次,且看看这拜龙养气之箓吧,在你没来之前,我早已用这拜龙养气将此镇居民化作了飞天水螅龙的龙子龙孙,如今这些龙子龙孙之气全然维系在我一人之身,如今的我,哪怕不算旧日,也能算作是一名强大的眷属,你只以此凡人之身,又增能斩除我呢?」
「为何不能呢?」周处反问,「就算是你以星之彩作为自己的身体,我也能斩杀掉你。」
而那无数的飞天水螅竭尽释放全身气息,仅仅在一纸符箓之中,与庙祝连接。
诸多无形的飞天水螅显露身形,释放属于自身的气息,与那庙祝向勾连,而这阳羡镇当中的居民们,也尽数被转化为了一只只奇诡怪形之物,庙祝的身体在符箓出现后便被分解,随后又以此符箓化作一条真正的孽龙。
没有那么难看的形貌,全然是以狮头、鹿角、虾腿、鳄鱼嘴、乌龟颈、蛇身、鱼鳞、蜃腹、鱼脊、虎掌、
鹰爪、金鱼尾所组成的龙之身躯。
但这只是虚妄,因为这是假象,一种想要遮掩自身丑陋形貌的假象。
龙威挟裹着来源于无数怪物的威势砸向了周处,可那柄看不剑已然出鞘,看不剑已然露出了剑柄,握着剑柄的周处,轻轻挥动。
仿若漫天化剑,斩断了连接向孽龙的气息,飞天水螅们全部在这一剑下被斩成了虚无,代表着道伤亿等分的飞天水螅族群,也从这果壳般的世界当中全数灭族,那是追根溯源,从最初生成时刻便斩下的一剑。
这便是唯心之剑,这柄看不剑,却是一柄心剑。
而此剑之下,被转化为形貌各异的怪物般的居民们也恢复原状,这一剑,也斩断了此时此刻的时空连续性。
换言之,此时的这个时间,被斩成了时间暂停一般的琥珀,除却庙祝所化的孽龙与周处,其余的景物,人物,都是这琥珀之中静止的蚊蝇。
庙祝被此一剑斩出了拜龙养气箓所促成的真身,那是一只,怪形怪相的生物。
这是一只如同果冻一般庞大的怪物,周身好似原生质所构成的半物质身躯,但却亦有唯心的力量在其中构成了另外一半身躯,水螅一般的身上缠绕着蠕动的粗绳般的怪异肢体,且在不断地相互纠缠彷如蛇球,颜色各异的部分不断散发着色谱之外的颜色,造成了种种强光。
半张属于庙祝的人脸像是延展性极佳的橡胶,被不定型的躯体撑大后又随着无定形的躯体在不断地变化着形状,像是一个个鸡蛋落入锅中以后展开的大体外形。
这是由道伤所化的此世界星之彩,飞天水螅还有修格斯组成的怪异躯体,哦对了,还有那一整张人脸做点缀。
「长得可真丑啊。」周处摇了摇头。
可那个庙祝,在这不定型的变动之中,生出了一张张似乎是象鼻垂落以后的利嘴,一声声的尖锐的叫声中,涵盖着人声,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声响,简直就是一出难听至极的歌剧,又或者是难听到了底线之外的戏曲,两两杂糅后被不假思索的表演出来。
可是,纵然难听,也能造成一声声恐怖的音爆,爆裂声响起,却又构成了仿若是世界末日的轰隆声,那是有些类似于天体之音的声响,也类似于一声声的防空警报,
这种缝合一般的景象,让周处的吐槽显得十分有心无力,虽然本来就是缝合怪的本质,但是能够随心所欲的缝合克系怪物和邪神到某个亿等分上···这也太自由了吧?
不过自由归自由,纵然只是一个果壳般的小世界,那么只要在这世界之中,便不得不承受这个世界的真实。
防空警报之后,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道道撕裂天际的无形无色的暴戾冲击,这些冲击波般的攻击毫无角度只是随心绽放,轰击在这时空静止的琥珀当中,一丝一毫累积着伤害,却是让这颗琥珀的禁止都出现了松动,不同的时间流速在静止世界当中展现。
有的人老化,有的衣物消解,有的墙壁斑驳,有的杂草丛生,就像是将毫不相干的景象拼凑在同一张图画当中一样。
无数看不见的巨浪和难以形容的恶臭在这个空间当中散发开来。
周处也终于行动了起来。
「luck,是幸运;pluck,是勇气。
人类的赞歌,就是在幸运消失以后还能吟唱出勇气的赞歌。
人类的赞歌,就是在那些无可名状的大恐怖面前还能保持傲然高贵姿态的,勇气的赞歌。
人类的赞歌,就是黄金精神与漆黑意志交加的,勇气的赞歌。
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在周处的身后,浮现出了六个形貌不一的人影,人影们渐渐凝实,而他们坚毅的容
貌,也在具现之中缓缓出现。
第一人举起了铭刻勇气的利剑。
第二人绑上了属于挚友的头巾。
第三人无言地出现在凝固的时间中。
第四人重伤着站在杀人魔的去路上。
第五人在朝阳里高举着带来终局的箭头。
第六人在汪洋中直面那无法战胜的对手。
「即使知晓恐惧,仍将命运紧握,矢志不渝,只为将这活着的意义与勇气的精神,留存在这世间,哪怕天堂陨落,苍穹倒悬,也誓要打破那些癫狂神明们的迷望。
哪怕天堂陨落,苍穹倒悬,群星散落于世间,血液中流淌的勇气,依旧不变。」
紧握命运,永不投降,美丽的蝴蝶将飞越石之海到达幸福的彼岸。
周处手中的剑柄,也生出了耀眼的黄金般的精神,就算是那漆黑的意志,也如同太阳那般的耀眼,愈是身处于无尽黑暗,那耀眼的精神也愈将闪耀。
「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连这都不明白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打败我?」
代表着勇气的光芒,凝结成为了利剑,那是勇气,由唯心之力构建出来的勇气之剑。
无论是秦月楼先前所掌握的盖塔线还是螺旋力,亦或者是灵能天赋,全都构成了此刻被他亿等分的神魂分身所继承的心灵之剑刃。
哪怕天堂陨落,苍穹倒悬,也誓要打破那些癫狂神明们的迷望。
「就算我直面操纵玩弄人类的众神,我也誓要挥动手中的这柄利剑。」
终于,周处挥出了手中的利剑。
代表勇气的力量,化作了激荡的光海,以所向披靡的势头斩向了那丑陋至极的怪物。
但,面对着勇气之剑,怪物也裂开了身躯,从那裂痕之中,伸出了一双双枯瘦腐败的黑色触手。
那是代表着旧日的道伤,道伤想要拦截,因此触手纷纷抵抗着勇气,可却毫无作用。
勇气之所以是勇气,便是因为勇气,无可抵挡。
随着勇气之剑的斩下,哪怕是道伤,也被完完全全的斩除。
只留下即将死亡的庙祝,而那凝固的时间也开始了流动。
周处松开了握剑的手,走向了庙祝。
「呵呵,你斩除了我,还有万万个我,你一个人斩得完么?」庙祝问着周处,灰烬也在不断飘飞,消逝。
「谁说只有我一个呢?更何况,我一个人就能斩掉千分之一的道伤,其他的水准只会比我更高,不过托你的福,我现在能斩掉百分之一的道伤了。」周处半蹲了下来,「要知道,斩山中贼容易,斩心中贼难啊,不然我为什么要叫周处?」
「周处除三害是么?先杀虎,后杀龙,最后意识到自己是那第三害。」庙祝虚弱的说道。
「没错,所以这第三个要斩的,就是我,或者说,是那个不完美的我,索性我已经理解那个不完美的我是什么了。」周处说着。
「叛逆伏白虎,勇气斩孽龙,超我降本我。」
唯心的灵能化作无形之剑,斩向了自身,但也仅仅只是一斩,周处的气质便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
「所谓超我,以我来看,便是神性,本我,便是兽性,神性降兽性后,便是人性,而这人性,以我所感,便为全性。
因此,拔一毛而为天下不为也,取一毫而损天下亦不为也,是为全性,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贵已重生,便为人。」
周处言道,瞥了一眼脚下的庙祝,此时的庙祝也只剩下了一个头颅。
「你说这些,没有意思,就算我们是道伤所化,他也没法忽略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就是,我们本为一体
,是无法分割的一体,他分割掉道伤化的我们,其实便是斩除他自身罢了,他只是不接受我们而已,当他不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也只会和今天的我一样,
哪怕他把我们视作三尸也好,外魔也罢,贪痴嗔也好,腐化的部分也罢,可归根结底,我们都是一体的,今天斩掉了我们,明天还会生出别的。」
庙祝看着周处:「你又能存在多长时间呢?」
周处沉默了片刻才接话道:「你说的没错,我又能存在多长时间呢?不过这不重要,有多长就存在多长,而人总有不需要的但却又割舍不掉的东西,这就是人的缺点所在,他所追求的是道的完满,那么对他而言,你就是不需要的,需要被割舍掉的东西,哪怕是他自己,他也要割舍掉。」
「那如果是你呢?」
「我也如此选择。」
「哈哈哈哈哈,你们连自己不好的一面都不敢接受,又谈何成道呢?一群懦夫!」
庙祝说到此处,也完全的化作了飞灰。
而他的这番话,也被秦月楼的本体完整的接受到了。
他也不由得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我是否该接受这一面呢?如果我能够统合这部分···」
——
「糟了糟了,秦宙占上风了,老剑你这招除三害不行啊。」秦鸿钧拍着脑袋。
「下一个看谁的?」老剑皱眉问道。
「我来试试。」白袍武神说道,「把唐三葬,变成葬天葬地葬神佛的三葬,你们看如何?」
「有搞头,但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