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公主最爱的蟹黄包已好。」沅孺人牡丹脚步轻盈地走进厅堂,身后跟着侍女,笑意盈盈地说道。「韦少卿让奴家转告王爷,下次不许再借他的手来讨好他家小师妹,小师妹喜欢什么,他们做师兄的自会满足,无需劳动你的大驾,借水行舟。」
牡丹的温声软语驱散了厅堂里的沉默,也吹散了晋阳公主心头的那些伤感。
「这些话定然是五师兄所教,或者直接就是他替三师兄说滴!」晋阳公主仰起脸看向沅孺人,娇憨软糯地笑道。三师兄他若是能说出如此犀利护短的话来,也就不会给师父下毒,用来试验他新研究出来的药毒性如何,持续时间多久,以及中毒之后的身体机理和精神状态的变化差别。
沅孺人放下手里的笼屉,微微颔首,忍着笑说道:「公主所言极是,正是秦左丞代韦少卿所说,韦少卿等他说完,深表赞同,嘱咐奴家定要一字不差地转告给王爷。」
牡丹一直跟随在李元婴身边,又与裴十七切磋过剑术,熟知蜀山剑派各位能人的脾性。从韦珪到萧若元,与她说话都很直接坦率,没有任何顾忌和遮掩。
晋阳公主忽闪了下大眼睛,默默低头享用美味的豆腐脑:多谢三师兄和五师兄,他们真真是及时雨!过几日再派人给他们送些小礼物,以免阿叔误会。下回再有类似徐惠的情侣……高阳阿姊去玉米大陆了,本宫又要重新选择工具人,怎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荒谬赶脚呢?
「春桃,安排人告诉秦左丞,西去高昌城,既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苍凉之美,也有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繁茂之美。」李元婴笑容特别纯良,温柔体贴地说道。「更有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的飒爽激昂振奋之美。某送他吴钩一把,愿他归来已是万户侯。」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愿望是美好滴,现实是骨感滴。想要收拾山河或者开疆拓土,固然离不开勇武,却也不是只凭一腔热血沸腾莽上去,就能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喏。」春桃轻声应道,转身离开厅堂。
取出一只蟹黄包,李治没有看向沅孺人,轻声提醒道:「阿叔,今日礼部的人会过来,你不能再去壶梁苑炮制草药,也不能去藏剑堂帮忙校验尺规图。」
滕王府内外都在忙碌大婚的各项事宜之时,身为新郎的滕王,脚步一如既往地从容悠闲,不主动不拒绝不提任何意见,兀自忙碌着云鹤府的事情,或者陪着晋阳公主赏花。落在外人眼里,他们不会认为他成竹在胸,只会与出海三年联系起来,认为他不重视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准王妃苏二娘。「小小年纪,竟然比宗正卿还唠叨,累不累呀?」李元婴嘬完蟹黄包里的汤汁,才漫不经心地笑道。「上元日开始,藏剑堂和壶梁苑、棠梨苑就已经休沐,某今日会待在风荷苑钓鱼。」
此时的昏仪流程隆重而盛大,还没有到开元后期那么奢靡。后来虽经历了安史之乱,奢靡之风却已成习惯,不止比聘嫁之礼丰厚与否,还流行女方集众人于道途,迎新妇之车至,喧呼作乐,至不能行,必须男方馈以大量财物及酒食,始予放行,称为「障车」。不止有障车、下壻、却扇及观花烛之事,又有卜地、安帐、并拜堂之礼,上自皇室,下至士庶,莫不皆然。
太极元年(712年),左司郎中唐绍上疏:士庶亲迎之礼,备诸六礼,所以承宗庙,事舅姑,当须昏以为期,诘朝谒见,往者,下里庸鄙,时有障车,邀其酒食,以为戏乐,近日此风转盛。上及王公,乃广奏音乐,多集徒侣,遮拥道路,留滞淹时,邀致财物,动讱万计,遂使障车礼贶,过于聘财,歌舞喧哗,殊非助感,既亏名教,又蠹风猷,违紊礼经,须加节制。望请敕令禁断。
司空图曾有障车文传世,自古事冠人伦
,世绵凤纪。庭列鼎钟,家传践履。江左雄张,山东阔视。王则七世侍中,杨则四人太尉……更扣头神佛,拥护门户吉昌。要夫人娘子贤和会事安存,取个国家可畏忠良。明朝张萱疑耀云:世知有催妆诗,不知有障车文。唐天祐中,南平王钟传女,适江夏杜洪子,时及昏暝,今人走乞障车文于汤员,员命小吏四人各执纸笔,倚马而成。其文不传,想亦催妆之类也。
其实,障车原本的意思是表示女家对于女儿出嫁的挽留,送亲和迎亲的人在一起饮酒取乐,其乐无穷。后来却成为了一种乡里无赖勒索男方财产的手段,更有甚者,除了乡里的无赖,地方官也通过障车来从中敲诈的。据朝野佥载记载:安南都护崔玄信命女壻裴惟岳摄爱州刺史,贪暴,取金银财物向万贯。有首领取妇,裴郎要障车,绫索一千疋,得八百疋,仍不肯放。捉新妇归,戏之,三日乃放还,首领更不复纳。
文人骚客与乡里无赖贪暴官吏相比,同样不甘寂寞不落于人后,不止有催妆诗,障车文,还有却扇诗扑面而来,打趣弄荤,比如何逊的雾夕莲出水,霞朝日照梁。何如花烛夜,轻扇掩红妆。良人复灼灼,席上自生光。所悲高驾动,环佩出长廊。又比如杨师道的洛城花烛动,戚里画新娥。隐扇羞应惯,含情愁已多。轻啼湿红粉,微睇转横波。更笑巫山曲,空传暮雨过。
没看错,后面的那首正是此时政事堂里,擅长中庸之道的杨中书所作,告子曰:食色,性也。梁惠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默默同情下亚圣孟夫子,他们都是对着他老人家说滴。
「阿叔,我听闻薛姑父他们准备了不少招数,想要于众人之前为难迎亲使,不是写几首催妆诗就能接到小阿婶滴。」晋阳公主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忽闪着大眼睛:别人都变着法难为阿叔,只有本宫最乖。
李元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