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别驾张大素作为随行属官,听到李元祥想要去苏门岛,默默握紧了拳头:陛下,你可千万要答应江王的请求,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寻找,消失的他!若是你不同意,他哪天又双叒叕……迷着路跑到夷州去,我该找呢找呢还是找呢?
「阿兄,喝茶。」滕王舍人张大安将刚泡好的茶倒了一杯,放到张大素面前,语气里带有一丝提醒。
江王再不靠谱,也是陛下的亲弟,货真价实的大唐亲王。再说,他的迷路又不是简简单单的真迷路,二兄多少有些挂像了。
张大素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李元婴,端起茶盏喝茶……惊诧地看向张大安,求证道:「兰花香?」
「此茶来自泉州南安,具有香、浓、醇、甘的特点,水以石泉为佳,七泡仍有余香,名乌龙。」张大安提壶注水,轻声讲解道。「茶壶为义兴县发现的紫砂泥烧制,紫砂壶泡茶,色香味皆蕴,暑月越宿不馊,就算久置不用,也不会浸染宿杂气。」
如有杂味,只要用时先满贮沸水,立刻倾出,再浸入冷水中冲洗,元气即可恢复,泡茶仍得原味。第一次沏茶时整个茶壶就像才出笼的包子热气腾腾,绝佳者甚至还有「汗珠」凝结。
以上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紫砂泥的发现过程。江王追捕野猪的过程中,偶然间发现紫砂泥,认为它颜色很别致,便带回两箱,送给滕王,滕王将泥交给杜少卿,杜少卿研究之后,交给萧司马。
萧司马做了个上小下大覆斗式茶壶,造型方中有圆,阴刻行书:无案牍之劳形。烧制成功之后,滕王爱不释手,把玩三日忍痛派专人送入长安。陛下让少府监在义兴开窑烧壶,禁止民间私采紫砂泥,千金难求。
张大素:「……」
紫砂壶,义兴紫砂泥烧制,不会说的就是江王非要带回的那两大箱泥巴吧?
阿巴阿巴阿巴???
「江王还曾见山溪里,叠石如城,莹洁可爱,带回几方说要送给滕王。」张大素喝了三盏茶之后,心情平复下来,脑子已能正常运转,好奇心渐起,问道。
之所以最先想到那几方溪石,只因为它们确实坚密柔腻、温润如玉,青黑色的表面还点缀着金点,有的细小如尘沙,稍大者如谷粒;有的又像斜风细雨,或者暴雨打芭蕉,聚散不同,形态各异。
「滕王亲自出手雕刻做成砚台,分别送给陛下、虞公和欧阳公。」张大安将茶点往张大素面前推了下,忍笑提醒道。「用些甜点,以免出现茶醉。」
看到张大素拿起茶点,才继续说道:「虞公对砚台评价极高,说什么发墨如油笔毫无损且涤荡即净。欧阳公说,更有寒冬储水不冻,盛夏储水不腐的优点。」
长兄承继了郯国公爵位,只要做事别太离谱,就算当不了一部尚书,混个礼部侍郎还是没有问题的。他们没有任性的资本,尤其还是这种与政务无关的任性。
「张别驾,请移步用膳。」崔兴宗长身玉立地走过来,脸上挂着标准的礼节性微笑,露出白晃晃的八颗牙,和秋天的阳光很配,能闪瞎眼睛。
以江王的性格,不可能让属官用完午膳再来码头。陛下原本也没想着带江王同行,担心他与滕王双魔合璧「荼毒」钱塘城,更担心他一不小心迷路,「带着」滕王跑到夷州去,三五年也找不到归路。
「有劳崔舍人。」张大素忙起身拱手一礼,别驾的品级确实比亲王府舍人高,可崔兴宗出身博陵崔氏,他母亲又是真定长公主……横竖礼多人不怪,多作两个揖算得什么。
张大安暗暗摇头,他家阿兄的行为有些割裂,用滕王府的常用语便是:你傲娇得有些自卑,自卑得有些猥琐,猥琐得又有些豪横。
崔兴宗边走边介绍着莼菜银鱼羹,酒蒸白鱼,
还有麻辣河虾……坐到餐桌旁,正好介绍完,笑呵呵地说道:「随园食单的菜品越来越丰盛,张别驾定会随着江王的食单名垂青史,真真羡煞旁人。」
大安的兄长人还怪好滴,别的本事先不说,找人的本事绝对能排进大唐前五。不论江王游荡到哪里,他都能用最短的时间找到,速度仅比萧十一慢一点点,但是萧十一作弊……更准确的说法是,他有外挂,可以御剑飞行。
张大素:「……」
这种机会给你,你要不要?
……
「机会呢给你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的本事咯。」曲昭容笑靥如花,拈起一颗瓜子,轻轻放到徐昭仪的手中,略带挑衅地说道。
原本陛下只想带她同行,结果徐惠拿着封信,泪眼婆娑地说什么担心妹妹,几年未见不知她是否还是旧时那般活泼可爱。陛下心软,便同意带她同行,还说什么得娥皇女英相伴,也算效仿先贤。
「妹妹说的话好生奇怪,我听不懂。」徐惠随手让瓜子落回莲花青瓷盘,抬手拂了下鬓角,笑容娇怯柔弱,如同刚出水的小白莲。
「听我家阿妍说,曲三娘如今仍是总领歌舞伎,没能成为夫人,曲昭容也该多用用心才是,以免她蹉跎了最美的年华,只能为人填房继室。」
便是肯做填房继室,也嫁不得好人家,常乐公主不是傻子,不会做亏本的盘算,再说又不是她嫡亲的女儿,当然要利益最大化。
曲昭容眼底闪过一抹冷冽,就像草原上盯住黄羊群的狼,拥有着足够的耐性和毅力,随时准备着择机而噬……拔下头上的金簪,手指划过冰冷的玉石,明艳而又张扬地笑道:「我家阿姊的婚事,不敢有劳昭仪费心竭虑,陛下说定会为她寻到如意郎君。听说滕王帮她准备了全份的县主规制的嫁妆,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的小郎君呢」
呵呵,三娘总领歌舞伎不假,广野泽和洪泽湖的馆阁也归她总领,岂是那个傻乎乎的徐氏能比的?姊妹二人脑子都不甚清楚,难怪会被人算计到无法重身。指望男人的愧疚来争宠,还不如想着怎么养只鹦鹉来解闷。
「县主规制的嫁妆?」徐惠瞪圆了丹凤眼,难以置信地追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