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群盗匪们乌泱泱地从山上冲下来,然后又看着他们乌泱泱地撤退,杨氏商队众人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李毅看着敬子正点头哈腰地将安肃送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稍作思忖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敬子正的这表情和泰极子非常相似。
每当泰极子遇到灵羽派的掌教或者长老的时候他总是摆出这种姿态。
而事后柳羽总是会气冲冲地回到鬼谷门找泰极子兴师问罪。
李毅感觉这安肃怕是着了敬子正的道了。
只是敬子正到底对安肃做了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
而杨平看着还在挥手与安肃等人告别的敬子正不由一脑门的问号。
“我说敬公子您这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到时候你们便知道了,如今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去前面的县城歇脚吧。”
敬子正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虽然大家都知道敬子正肯定做了些什么,但是却不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
眼看着太阳已经西斜,众人只好抓紧时间赶往县城投宿。
毕竟押运着如此多的物资留宿在这荒郊野外实在不安全,谁知道那安肃会不会在晚上杀个回马枪呢。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众人才在县城之中找到了一家可靠的客栈住下。
吃饭的时候李毅实在好奇,下午敬子正对安肃到底做了什么。
“师兄,你下午送出去那么多银票怕不是有什么图谋吧?”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师兄我会白白便宜安肃那家伙?”
敬子正一副成竹在胸地模样,语气中满是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我就不明白了,就凭那几张银票难道就能收买安肃?”
李毅完全不相信安肃这种盗匪的头领眼光会那么低。
“那点钱是不能收买安肃,但是有时候钱不是用来收买人的,也可以是用来离间人的。”
敬子正若有所指地说道。
“还请师兄解惑。”李毅拱手作揖道。
敬子正被李毅这么一问也是来了兴趣,于是端酒杯被抿了一口。
“师弟今日可发现了这安肃有些特别之处?”
李毅凝着眉仔细思索,好半天也没回想起安肃有什么特别之处。
“师弟难道就没注意到安肃的口音?”
敬子正这么一提李毅立刻想起来,这安肃的口音的确非常怪异。
“这口音怪异有什么不妥吗?”
虽然安肃口音怪异,但是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毕竟大虞皇朝地大物博,天南海北的各地方言多不胜数,安肃口音怪异应该也没什么。
“那为兄再问你,你可发现安肃的眼睛有什么不一样吗?”
敬子正继续提点道。
被他这么一问李毅开始回忆起来,瞬间他就想了起来。
“难怪我今日与他对视之时总感觉有些怪异呢,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那安肃的眼睛并不是我大虞人的黑色,而是一种淡淡的灰绿色。”
“难道他是草原部族之人?”
李毅不禁想到了安肃是否是草原部族之人。
“那肖德荣就是草原部族之人,你可曾看出到他的眼瞳颜色异于我等?”
敬子正反驳道。
“说的也对,师傅之前跟我说过,草原部族最早是有东夷族分裂而来,而那东夷与我大虞人乃是同宗同源据说都是夏朝后裔。”
“没错,虽然草原部族与我大虞皇朝甚至前朝世代为敌,但是论起起源我们的确是一个祖先,不过这安肃可就不一样了。”
敬子正一边吃菜一边说着。
“师兄看来你是猜到这安肃的来历了?”
李毅也开始在脑中思索泰极子教授过的关于各族的知识。
“师弟你再想想这安肃的姓氏。”
敬子正见李毅依旧没有想起来,不禁提醒道。
“安肃姓安,安姓,难道是?”
李毅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字。
“师兄这安肃难道是昭武九姓之人?”
李毅终于在敬子正的提示下想到了那个曾经活跃在华夏大地西北边塞消失的部族。
“没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安肃就是昭武九姓之人。”
敬子正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据史书记载这昭武九姓乃是异于我华夏一族的外族,昭武乃是古代陇州的一个地名。
当时昭武九姓之人趁着华夏朝代更迭各方混战之际私自占领这一块区域,他们在此建立了昭武城,并以昭武为国名立国。
而当时昭武九姓由九大家族把控政权,这九家分别姓:康、安、曹、石、米、史、何、穆。
其实他们原本姓氏并非这九姓,乃是极为复杂的外族姓氏。
因为有别于华夏姓氏,为了更好的交流他们便将原本的姓氏改为了华夏姓氏,而当时华夏这九大姓氏乃是豪门显族,在华夏传承都有数千年之久了。
但是这昭武九姓虽然改了华夏姓氏,但是无论是语言文化、宗教信仰还是生活习惯都与华夏各族迥异。
而他们又是极善于经商的部族,这就导致他们财富极多。
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极其富有的昭武九姓本来就容易被别的部族盯上。
加上他们部族人数也不多,因此他们的战力也就很弱,在别的部族看来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肥羊。
因此在一百多年前昭武九姓被柔然、处月、土谷三大部族联合攻陷。
当时他们对昭武九姓之人大肆屠杀劫掠,当时昭武城被三大部族整整搜刮了半个多月。
据说当时三大部族祭出了极为残忍的“车轮斩”。
这“车轮斩”和屠城基本上齐名,乃是草原部族在攻城之后采取的征服手段。
“车轮斩”顾名思义,只要高过车轮的都要斩掉头颅。
而在实际的实施过程中,草原部族规定无论是屠城还是车轮斩都要将女人和匠人排除在外。
因此屠城与车轮斩的相比要更加残忍一些,屠城是连孩子都要杀掉,而车轮斩就是杀掉除了女人、匠人和孩子之外所有的人。
之后大量的昭武九姓的女子沦为了草原部族男人们的玩物,而孩子和匠人们便沦为了他的奴隶。
之后昭武九姓就基本消失在了西北边塞地区。
但是由于昭武九姓乃是善于经商的部族,当时除了一部分逃出来的族人之外还有不少在外做生意的族人因此躲过一劫。
不过从此以后昭武九姓剩下之人便人人立誓要消灭柔然、处月、土谷三部族。
但是奈何他们人数太少对方又太过强大,于是他们就这样慢慢的消失在了史书之中。
也正是由于昭武九姓的消失,导致草原部族与大虞皇朝以及西方诸国的贸易彻底中断。
而这也间接导致了草原部族每年都要对大虞皇朝进行劫掠。
“就算他是昭武九姓之人,师兄又能如何?”
李毅不明白安肃是昭武九姓之人与敬子正坑他有什么必然联系。
“既然你我知道他是昭武九姓之人,那他手下的那些盗匪定然也是知道的。”
“然后呢?”李毅依旧没想明白。
“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大虞皇朝之人本就不信任外族之人,你觉得那些盗匪会真的彻底信任一个外族之人吗?”
“我想应该不会,今日安肃与我战斗那群盗匪也都只是站在一旁观战,即使他战败一众盗匪也没有人主动出头帮他。”
李毅回忆着说道。
“这就对了,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安肃与手下的盗匪们应该也就是相互利用,安肃借住他们众多的人数,而盗匪们借住安肃的武艺。”
李毅越想越觉得敬子正说的对。
“如此说来,你塞银票给敬子正是要用二桃杀三士的计策来分化他们?”
李毅感觉自己明白了敬子正的做法。
“就那点银票怕不能让两方的矛盾彻底激化,毕竟给的桃太少别人是不会上当的。”
敬子正却摇了摇头。
“难道师兄还有其他后手不成?”
“不错,就在你和那安肃对峙的时候,我偷偷地写了一封信。”
敬子正此时露出了一副贱兮兮地表情。
“什么样的信?”
李毅现在明白了,怕是这封信才是反间计的关键所在。
“也没什么,就是一封举荐信。”
“是否举荐这安肃进入边塞军队?”
李毅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按照昭武九姓与草原三大部族的仇怨,只要是有机会进入大虞皇朝边塞军,这安肃定然不会放弃这次复仇的机会。
“没错,的确是一封举荐他进入边塞军队的举荐信。”
面对李毅的一点就透敬子正很是满意。
“只不过这封信并不是给安肃看的而已。”
就在李毅以为自己彻底洞悉了敬子正的计谋时,敬子正的这句话又一次彻底地否定了李毅的想法。
“如此说来,你用的还真是反间计?那书信上怕不是写了什么条件吧?”
“没错,我在上面只写了:我可荐你入边军,需你诚意投名状。并且我还附上了家兄写给我的书信为证。”
李毅现在是彻底相信了泰极子对于敬子正的评价了,这家伙的确是:智近于妖。
李毅实在无法相信敬子正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根据安肃是昭武九姓这个猜测制定下这一系列的计划,并且还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实施。
“师兄,师傅说人太过聪明容易短寿,你还是收敛一点吧!”
李毅忍不住调侃道。
“你放心,师傅给我算过命,说我能活到七十多岁,并且位极人臣享尽富贵呢!”
敬子正毫不在意李毅的调侃。
“师傅还说你与科举无缘呢,你怎么还屡败屡战啊?”
敬子正一脸黑线,其实他对于自己师傅所谓的卜算也不太相信。
毕竟师母说没有必要骗他们这些弟子。
只不过随着自己连续三届科举不中,他也在心中开始产生了怀疑。
“你这家伙难道没听师傅说过:看穿别说穿,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吗!”
敬子正没好气地抱怨道。
“哈哈!师兄恕罪师弟出言无状了。”
敬子正也不气恼两人再次端起酒杯吃喝起来。
他们此时感觉自己就是那传说之中的姜太公,而那安肃就是那条即将上钩的鱼儿。
而在李毅和敬子正举杯对酌的时候,十多里外的一座山洞之中安肃此时也带着人在吃喝。
今天虽然没有能够抢了那车队的财物,但是也没有空手而归。
这让他本来不太好的心情好了一些,既而又想到以后能有一笔稳定的收入他的心情更加好了一些。
此时山洞里已经架起了篝火,篝火上烤着一些地鼠和野兔。
因为干旱,这山洞的大型猎物越来越少,就连这些以前看不上的小动物都饿的又瘦又小。
不过能有这些东西果腹已经是难得了。
“大当家的,今日虽然没有能够劫的那些财物,但是也算收了一笔外财,不知可否拿出来明日去县城里采购些粮食给大伙吃个饱饭啊?”
黄风寨的二当家见安肃的心情不错于是腆着脸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这二当家原本乃是这黄风寨的大当家,但是自从这安肃加入后他便退位让贤了。
毕竟谁也不想天天挨揍不是。
安肃一听二当家问他要钱不由有些不乐意了。
今天他为了这点钱还挨了那小子一顿打,而他们这帮家伙却什么都没干。
更何况敬子正给他钱的时候说了是仰慕他这位英雄豪杰,为了结交他才送的银票。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钱都应该是属于他个人的。
于是他的脸色不由一冷,但是想到自己毕竟是黄风寨的大当家如果直接拒绝恐怕会寒了一众兄弟的心。
他便扯开了话题道:“说道钱,我倒是想起来了前两天我们抓来的那两个人的家里是否送来赎金了?”
二当家见安肃将话题转移到绑来的那两人肉票身上不由心中鄙夷:真是个蛮夷,还跟我来这套,老子要不是看你还有些利用价值怎么会把大当家这个名头给你。
“哦,那两人家离我们这里有些脚程,这去交涉一来一回还需要些时间。”
二当家恭顺地回复到。
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憋屈无比,想他堂堂一官府书吏要不是因为自己与那县令小妾私通被发现又何止于此呢。
只能怪那月色太美丽太动人,才会在那一刹决定入了小翠的罗纱红帐。
“可叹一夜云雨无限好,怎奈前程一朝尽,至此常立红墙深闺外,不见比翼不见卿啊!”
二当家心中暗自唱着凄凉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