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言:人离乡贱,物离乡贵。
因此当闫武平和齐老等人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城门时不由悲从中来。
两个老人此刻的眼里全都噙着泪水。
虽然他们知道这一次逃出泗洲郡城只是暂时之举。
等到草原大军离开后他们还是会回来的。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悲戚之意。
这种故土难离的情结在年轻人的身上是很难看到的。
就像现在的闫俊衡和谭克询等人,他们此刻骑在马上看着蜿蜒远去的道路心中却是无尽的期待。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次的离城只不过是他们避其锋芒的一次智取,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的体现。
他们此时满心期待的都是该如何去新州力挽狂澜,如何将力克草原大军。
“齐老此次我们虽然让全城的百姓免受战火荼毒,但是此去新州城我怕是难逃牢狱之灾了。”
骑在马上的闫武平有些不甘地说道。
虽说此次全城百姓外逃不是他所主使的,但是毕竟最后他自己也还是带着城中剩余的人逃了。
这对于一个以守土为职责的郡守来说这就是渎职,就是死罪。
他原本也想留下来与泗州郡城共存亡,但是考虑到他孙子闫俊衡这般年纪还不足以一个人扛起复兴闫家的大业,同时也是为了让那些顽固不化的城中宿老们能够一同离开,他最终还是选择一起逃出城去。
当他们这些人到达城门处时,城中的百姓已经全部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城门处只剩下了还在坚守岗位的守城士兵以及排列整齐的城卫营士兵。
随后闫武平声泪俱下地给这些坚守岗位的城卫营士兵讲述了他们撤出泗州郡城的真正原因。
同时他也告诉这些城卫营士兵们,他们的这一次撤离不是不战而逃。
他们这是要集中新州与其他州郡的兵力一同对抗草原大军。
而且他还向城卫营的士兵们保证此事乃是他这个郡守下达的命令即便以后朝廷彻查,他也将一力承担。
有了闫武平的承诺原本还很迷茫的城卫营士兵们终于有了目标。
所以此事这些随同闫武平一起撤离的一千城卫营士兵们每一个都是斗志昂扬。
在他们看来自己接下来将会在新州一同对抗草原大军。
“此事也未必会如你想的那般,如果你现在前往其他州郡朝廷的确可能会将你下狱,但是这一次我们提前前往新州将草原大军即将到来的消息禀告给宗正寺想来他们应该不会作出过河拆桥这种蠢事来的。”
齐老却是对闫武平的结局有着不同的看法。
在他看来他们此次逃出泗洲郡一路前往新州城其实就是摆出了姿态。
这是在告诉朝廷以及宗正寺,他们从此刻开始便是与宗正寺站在一起了。
按照道理来说无论是齐老还是闫武平两人都是饱读圣贤之书的人,因此他们两人应该都是将三纲五常作为人生准则才对。
像这种明显是欺君背主的行为他们两人应该不会做才对。
可在听到了李毅和穆君合的分析之后,他们清楚地认识到这一次草原大军之所以能够顺利南下完全就是圣恒帝的意思。
而圣恒帝之所以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借助草原大军来剪除宗正寺这个对皇权威胁最大的势力。
本来皇帝与宗正寺之间的争斗只是他们穆姓皇族之间的矛盾。
说到底就是他们穆姓家族内部的事情,可圣恒帝为了获得胜利竟然不惜自毁边塞三座郡城,让北方万千子民陷入到草原大军铁蹄的威胁之下。
这无疑是因私废公,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圣恒帝已经是彻底疯了。
而齐老在听到李毅的分析之后也就明白了当初为何圣恒帝要想尽办法让彭州军背上通敌卖国的罪名。
这就是在为接下来草原大军南下事先找一只替罪羊。
可事情却并没有向着圣恒帝预想的方向发展。
他没有料到彭州军竟然最终选择了与草原大军拼死一战。
最终彭州军以全军覆没收场,但却也将草原大军杀的元气大伤。
这样的结果让原本感觉自己智珠在握的圣恒帝无比的恼怒。
同时彭州军此举也让原本草原部族与圣恒帝之间形成的微妙合作产生了裂痕。
不过从后来的情况来看虽然彭州军的拼死一战这件事让草原大军恼怒万分,但是他们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还是表现得相对比较克制。
齐老他们虽然不清楚圣恒帝和草原大军是如何达成协议的,但是他们却可以肯定圣恒帝一定是许诺了草原大军足够的好处。
否则草原大军在接下来南下围困大虞皇都这一路就不可能一直保持克制。
也正是看清楚了其中的缘由,齐老和闫武平才会对朝廷和圣武帝彻底失望。
此时在他们看来圣武帝已经完全没有资格称自己乃是大虞皇帝,天下共主了。
虽然圣人曾说:天子有诤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
但是如今的大虞皇朝之中哪里还有什么诤臣。
在齐老看来整个朝堂之中净是些蝇营狗苟之辈。
他们除了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外再无任何的优点。
而那些真正满腹经纶心怀天下之人不是被流放就是被致仕。
甚至有不少真正有才学的人都被各蕃国和藩镇给吸纳成为了暗中威胁大虞皇朝力量。
“你们也不要对宗正寺抱有太大的希望,东山的老虎吃人西山的老虎同样吃人。”
穆君合此时骑在马上见闫武平和齐老两人正在讨论宗正寺,于是他冷笑一声开口道。
“穆大侠此话何意?”
谭立行听到李毅如此说他立刻一脸严肃地问道。
他作为泗州郡城的郡尉对于官场的尔虞我诈虽然也有所了解,但是他还是不希望泗州郡城这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人最终栽到了宗正寺的手里。
“哼,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宗正寺同样如此,或许你们去了有人会很开心,但是也必定有人会不开心。”
穆君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把话说开了。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张围岩对于这种明争暗斗向来就不在行,他深知有些时候这种暗中的斗争比真刀真枪的拼杀更加可怕。
“围岩莫要慌张,只要我们小心应对应该还不至于会有什么意外的。”
虽然张围岩不擅长明争暗斗,但是齐老当初能够在朝堂屹立几十年那可不是吃素的。
“对了李小友之前说我那不争气的孙儿和孙女此次也会前往新州,想必你们也是准备协助宗正寺一起对抗草原部族了?”
之前由于时间紧急齐老也没有来得及细问李毅他们的此行的目的。
而现在他们已经逃出了泗州郡城,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危险于是他便开口询问道。
“我等与宗正寺没有什么关系,虽然我师兄姓穆但是他早已是一位出家之人与宗正寺没有太多的关系,当然了当初对我师兄有恩的人我们此次定然会报答的,至于其他人与我们无关。”
之前穆君合就将此次的目的给李毅说清楚了。
当然了他也说了一些宗正寺的内幕。
李毅从他的描述中得知当初他被圣恒帝追杀之时,是宗正寺中的一位老者出面为他出头最终说服了其他宗正寺的长老才会有了宗正寺出面制止圣恒帝对他的追杀。
所以这一次他们前往新州一定要想办法将这位老者带出新州。
而其他的宗正寺长老们穆君合则是完全没有出手帮助的打算。
因为他很清楚当初宗正寺其他的长老之所以会同意出面保下自己完全是想要借助穆君合顶撞圣恒帝这件事来削弱圣恒帝的威严。
因此双方之间完全就是利用关系并没有所谓的情分。
“可现在正是新州危急存亡之际,如果你们此时能够伸出援手我想宗正寺一定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的!”
齐老此时好心提醒道,在他看来这种雪中送炭的举动无论如何宗正寺都会记下这恩情的。
只要让宗正寺欠下这份恩情以后总归会有用到的一天。
“齐老的好心我们心领了,如果宗正寺中都是像齐老这样的人我们或许会拼死为他们一搏,可遗憾的是宗正寺中的人与朝堂上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并无太多的差别,所以情分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并无任何约束力。”
穆君合此时开口了,
不过他说的话却是透露着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他的这番话也让原本对此次新州之行的抱有很大信心的齐老心中也不由产生了疑虑。
与此同时满是雾气的淮水之上一艘船正在顺着淮水向南方而行。
由于此时的淮水之上没有什么风,因此这艘船只的行驶速度并不快。
加之淮水到了这个一段由于干旱淮水的水面也开始收缩因此船只在行驶的时候也格外的注意。
因为稍不留神船只就很可能会陷入到了两岸的淤泥之中。
“这一路上我们已经看到了不少船只陷在了淤泥之中,看来已经有不少草原蛮族已经上岸了!”
透过水面上的浓雾敬子正能够若隐若现看到淮水的河道两侧有不少船只都停住动。
而且他仔细聆听发现这些船只所处的方向并没有什么声响。
因此他推测这些船只上的草原部族已经上岸。
“应该没错了,这一路下来我估计他们早就想要上岸,他们能够坚持到这里已经是彻底出乎我的预料了。”
此时面色极度苍白的海尹有气无力地开口说道。
这一路的行船做事让他这个草原人吃够了苦头。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这一路上基本都是在船舱里躺着的。
而且他这几天是吃什么吐什么,吐到最后差点没有把胆汁给吐出来。
不过好在杨平这个家伙懂得一些治疗晕船的法子,在他的帮助下海尹的晕船总算是好些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一天还是要吐上个一两回,而且他的大脑也时时刻刻处在晕晕乎乎的状态之中。
如果他想要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就只能站在船舱外面时刻呼吸新鲜的空气。
所以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船舱外面度过的。
而相较于他羽真雷的晕船比他更加严重,即便是杨平将自己所有治疗晕船的方法都给他用上了却依旧不能让羽真雷保持头脑清醒。
而且羽真雷吐的比海尹更加严重,最终没有办法徐岩只能找到胡清让他用蒙汗药将羽真雷直接给迷晕。
这样一来才能够保持羽真雷不至于一天到晚吐个不停。
不过这个方法虽然好却也有弊端,因为每天他们还是要让羽真雷醒来一次两次来解决吃饭和排泄的问题。
因此只是这一两日羽真雷就感觉瘦了一圈,甚至羽真雷发誓以后无论如何他再也不坐船了。
“我之前问了一下杨平我们现在的位置我们现在离泗州郡城最多还有一日的路程,如果草原部族此时已经全部上岸改走陆路那么他们到达泗州郡城就将延后半日左右。”
敬子正仔细地分析着。
“也不知道泗州郡城那边的情况如何了,虽然我相信李毅这小子能够有办法将城中的百姓全部都带出城去,但是也不知他能否说服郡守和其他泗州郡城的官员。”
此时的齐宁也是十分的焦急,因为此时她的家人全部都居住在泗州郡城。
如果李毅和穆君合不能让泗州郡城的所有人都离开,那么迎接他们的只会是死亡。
“姐,你就放心吧!李毅平日里就鬼点子多,没准此时泗州郡城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齐朝却是并不担心,他清楚李毅智计百出,而且他在李毅出发之前就跟李毅说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将齐家的人给劝出泗州郡城。
甚至他还跟李毅说了如果他的爷爷冥顽不灵,李毅可以直接选择将他爷爷给敲晕了然后强行带出城区。
不得不说齐朝还真是个孝顺有加的孙子。
“我虽然也对李毅抱有信心,但是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齐宁却依旧有些心绪不宁。
“齐小姐你莫要担心,即便是草原部族真的攻进了城池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想要大规模的劫掠也必然要一两日之后了。”
此时海尹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当众人看着海尹这张面无血色的脸才想到此时其他草原部族士兵大部分应该也和海尹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