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却没有懈怠,一身浴血骑在马上,仍在布置城防。“也速迭儿恼羞成怒,之后攻势必然更加凶猛。”
“快上城墙,天色尚早,贼虏今日未必就不会再度攻城。”
守军们轰然应是,已是不怕那所谓“更加凶猛”的攻势,一个个满怀热血的上了城楼。
“殿下身先士卒,着实英武……只是还是太冒险了些。”姚广孝上前,牵住了朱棣的战马,话语中却是一副心有余悸的语气。他原以为,朱棣出城最多寻个小胜,挫一挫瓦剌军的锐气,便该退回城中了。却不想,这位燕王殿下竟是领着千人,直接去冲百倍于自己的瓦剌阵势,甚至险些冲到了瓦剌大汗的面前……纵使只是在城楼上用望筒看着,姚广孝亦是感觉触目惊心。
“没办法,本王不多冒些险,怎么激那也速迭儿对我们穷追猛打?”朱棣翻身下马,方才一番冲杀颇耗气力,竟是微微趔趄了一下,姚广孝赶紧扶住,朱棣摆摆手示意无恙,继续道:“也速迭儿初登汗位,又年岁尚轻,定然咽不下这一口气。”
“只要本王的大旗仍在这哈密城中,他就定然是不破此城不干休了。”
通过影响敌方主帅之心性,使得战局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此谓之曰攻心为上。
朱棣还是第一次使用这种策略,但却显得很有信心。
姚广孝宣了一声佛号,却是不免忧心这旧城能否坚守到大军来援。朱棣看出了他眼中的担心,道:“老和尚,城防的事你不必忧虑。本王亲自指挥,怎么也能把这哈密城守到冬天。”
“但我看,问题可不在城墙上,而是在后头宫殿里的威武王那里……你可要给本王稳住那威武王,要是他再来给咱们拖后腿使绊子,这城就真难守住了。”
“殿下放心。”姚广孝道。他那双如病虎一般的眼眸中精芒微闪。“实不相瞒,贫僧或许,已有了一劳永逸之法……”
……
城外,也速迭儿已经下了高高的望车,回到了金帐之内。瓦剌军再度开始了攻城,但却已经不似早晨时那般大的规模。调动大规模的步兵攻城就需要调动大规模的大军压阵督战,一朝被蛇咬,早晨时就是因为调动指令不畅,而被哈密城中的那大明的燕王给钻了空子,也速迭儿对于兵事也不全是庸手,自然不肯再使用如早晨那般的阵仗。
不过人手一少,攻势就不可避免的有些减弱了下来。瓦剌军攻城一天,毫无所获。
倒是军心士气,已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额秀特!都是废物!”金帐之中,暴怒的也速迭儿将桌案上黄金的杯盏尽数扫落在地上,又重重一脚,将桌案踢向了面前跪伏着那位今日负责攻城的头人。头人的肩头被这厚重的桌案种种砸了一下,却是不敢呼痛,仍旧五体投地的跪伏于地。也速迭儿怒斥道:“给你三万人,竟连一座低矮的城墙都攻不下……”
“你说,本汗究竟要到何时才能进驻哈密城?”
“大汗息怒……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一部明军。”那头人战战兢兢,只能不断磕头。他越磕,也速迭儿却越加愤怒,劈头盖脸又将他骂了几句,待看到浩海达裕入了帐来,才堪堪收住了口。那头人趁着这机会,赶紧从金帐内抱头鼠窜,浩海达裕却是快步上前,来到了也速迭儿的面前。
“城里如何?”面对浩海达裕这样昔日微末时的近臣,也速迭儿难得的压制住怒气。
“已经收到了城中暗探的射书,言城中其实并不安泰。”浩海达裕道。“威武王已有降服之意,只是被那汉人国师和燕王压着……不过其每日里都是战战兢兢,甚至连城楼都不敢上,只敢躲在城中的宫殿里。”
“哼。我们黄金家族,就是因为出了太多这样的废物懦夫。”也速迭儿怒哼一声。“这么说,只要再加一把火,那威武王就极有可能和那大明的燕王自相残杀……”
“是。”浩海达裕点点头。
也速迭儿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喜意,开始在金帐之中左右踱步起来。他想了一会,问道:“地道的挖掘如何了?”
“臣之子马哈木仍在挖掘,不过再有数日,想来就能挖到哈密城中。”浩海达裕道。
“好!”也速迭儿大为兴奋。“让马哈木加快些进度,务必要打那个燕王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听到我瓦剌勇士攻入城中的消息,哈密那威武王定然吓得魂飞魄散,自会与那燕王相斗起来……到时候,我大军再进逼城墙,那燕王腹背受敌……”也速迭儿恶狠狠的一捏五指。
“那个猖狂小儿……本汗必定要教他为今晨的所为付出代价!”
……
“……殿下,这几日城外的土山越垒越高,城上弓箭手的损失也越发惨重了。”这一日,再度击退了一波瓦剌攻城之后,朱棣正在听着王先和几个游侠的汇报。
城外,几个高高的土山正矗立在那里,比之哈密城的城墙高度也是不遑多让。隐隐还能看到土山上有人影闪动,那是瓦剌人布置在土山上的弓箭手。原本哈密守军居高临下,纵然瓦剌人多擅弓箭,借着地势,守军与瓦剌人对射也不落下风。但如今城外垒起了高高的土山,城墙上的弓箭手们这几日再用箭矢守城,就不免吃了些亏。
好在那土山顶上,也站不了多少人,并无法改变局势。
“教城中用木板和兽皮连夜造些大盾出来,明日里弓手兄弟们人手一个,拉弓的时候躲在盾后头拉……本王军中有几个精通火枪的,也不知能不能将土山上的瓦剌人打下来。啧,要是老五手下的狗儿在便好了。”朱棣一边巡视着城防,一边对着那名游侠将领吩咐道。
正自说着,却见姚广孝穿着一袭黑色僧袍走上城来,朱棣便迎了上去,低声道:“如何?能探到地道所在吗?”
“殿下放心,我等循古人故智,每五步以陶罐放置于地,士卒们侧耳倾听罐内声响。连地下那些瓦剌人在说些什么也清晰可闻。”姚广孝道。
“呵,这些瓦剌人,假借挖土堆山作为掩护,实则暗挖地道……这样的手段,我汉人先贤早已在千年前便有法克之。着实是班门弄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