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帖木儿今日仍旧是只引兵搦战,并无其他动作。”第八道壕沟的一间耳洞中,这里燃着不少松油制的油灯,被充作临时的指挥部,朱肃此时正驻跸在这里,听取着左右的报告。
指挥部左近的壕沟里,则足足屯扎着三千周王卫,相反撒在外围的明军只有两千。帖木儿猜测的不错,此时明军的兵力分布,确实是外虚内实,大多数兵力全都集中于中央用以随时驰援的状况。这般做一是因为兵力稀少,不可能分开守住这漫长的战线。二也是因为信息交通不畅,在这个时代,作战指挥大都还是依靠旗语,而壕沟作战不同其他,很多时候是不打旌旗的。
这个时代又没有无线电,只能将兵力集中于指挥部左近,根据形势统一调配。
是破绽,但也是无奈之举。
“看来今日里,这帖木儿的大军也无什么动作了。”朱肃点一点头,前来禀报的斥候随即退下。朱肃看着沙盘上帖木儿的大营已经对壕沟战线呈现出合围之势,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妙。
“殿下,这贼酋莫非是想围困死我们不成?”曹泰道。“至他来此,除了第一日的两次试探之外,就始终只是搦战,再无动作。”
“这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是为何故?”
“壕沟绵延数里,又岂是他们所能围住的。”狄猛道。“更何况即便是现在身毒人和波斯人仍在为我们挖沟……壕沟越来越广,帖木儿纵有百万大军,也难有作为。”
“殿下,帖木儿久无动作,必定是有所筹谋,我们该早做防范才是。”他对朱肃劝谏道。
“嗯。”朱肃点点头,神情颇为难看。平心而论,帖木儿的段位,比之他曾经对阵过的纳哈出、马黑麻等人,确实高出了许多等。
壕沟战法,配合上如今大明领先世界的火枪,本来即使是只有五千可战之兵,朱肃也是有信心和这位在历史上号称“世界征服者”的帖木儿大帝碰一碰的。
但是能在历史上留下盛名的人物,果然都不是浪得虚名。若是帖木儿因其孙马黑麻的颓势而心中急躁,亦或是仗着自己手下兵马的压倒性数量而选择强攻,那么势必要在壕沟和火枪前面碰上一个硬钉子。
世界征服者又如何?汝识得此阵?能找出破局之法吗?
可问题是即便面对这样前所未有的战术,帖木儿也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在首日的两次试探之后就果断停止了攻势,选择以静制动。
只要不动,自然就没有了损失和破绽,同时如山的军势,又给了朱肃庞大的压力。现在,反倒是他朱肃需要思考破局之法了。
“……让后军继续威逼马黑麻,把马黑麻挤到渴石城下去。”朱肃想了半晌,也只能拿出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既然帖木儿不动,自己就逮住机会往死里欺负他的好大孙。万一帖木儿心疼孙子,说不定就着了急选择攻上来了呢?
“是。”自有传令兵去传达朱肃的命令,不过帐中诸人的面色依然没有好转。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一次没有多少成功率的尝试,他们纵然看不起这片莽荒之地,可与帖木儿帝国一番交锋下来,却也不得不承认,帖木儿确实是一代枭雄。
身为枭雄,怎么可能去顾惜区区一个孙儿?
“殿下,其实我等将帖木儿吸引到此,已经算是大功告成了。”狗儿思虑良久,小声相劝道。“不如我们悄悄撤军……”
他说的倒也不错。帖木儿已被引诱至此,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让朱棣站稳脚跟了。
然而朱肃却摇了摇头。“帖木儿徐徐而来,立足极稳,并无破绽,且其日日前来搦战,又谴探马多方试探,摆明了是想将我们拖在这里。”
“万一撤军被其发现,必致全军覆没。要想安稳撤军,必须要寻一时机方可。”
他也没想到帖木儿用兵如此细致,因此一开始时就没有细思过脱身的法子。满以为帖木儿势力出自蒙古,又受突厥、伊斯兰文化熏陶,用兵也必然像游牧民族那般大开大合。
却未想到,帖木儿竟是这般心细如发……当真是难以纠缠。
“时机……末将只怕,我等的时机未至,贼酋的时机却先到了。”狄猛闻言苦笑。
他早已能够独当一面,而今的情势,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很明显,对面那个叫帖木儿的贼酋也是在等,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时机。
现在,就看哪边在等着的时机先到来了。
一连几日,帖木儿始终只是谴人搦战,并散出探马骑军,将朱肃等人困在壕沟里。朱肃这边本就是给急行军的朱棣部押着辎重的,手中粮秣和火药等补给都算充足,又有壕沟遮蔽,倒也并不急切。左右那些蛮夷搦战的骂辞又听不懂。
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几日里气温都在连续的下滑……
这日一早,待朱肃醒来钻出壕沟,竟发现天上竟是飘下了如鹅毛一般的大雪。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就在大地之上蒙上了一抹素色。曹泰曾经久随父亲住在北疆,对雪甚是熟悉,他仰头瞧了一阵,喜道:“好大雪!这般大的雪,想来还需要再下个几日。”
“待雪一厚,帖木儿大军就更是无法前来攻击……我等又能多拖住他们一些时日了。”
诸将闻言,皆是面有喜色。大雪休战,这几乎是这个时代战争的一种共识。毕竟在雪中行军不便,守备方很占便宜。而且多拖一些时间,帖木儿露出破绽的可能性就多了一分。
朱肃看着渐渐银装素裹的地面,不知为何,却忽然浑身震了一震。狗儿眼尖,立刻发现了朱肃的异常,当即问道:“殿下。”
“您怎么了?”
“不好!”朱肃却是瞳孔剧震。“这雪……本王竟忘了算到贼酋会利用雪!”
“这场大雪……就是贼酋帖木儿所候着的致胜之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