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朱肃询问,那老族长先是一怔,继而道:“确实前几日,也有一路汉人途径我们部落。”
“王爷为何问起他们……怎么,他们和王爷你们不是一路人吗?”
“哼,那是一群匪寇!如何能与我们并论!”常茂道。那老族长大吃一惊:“啊呀,竟然是贼人吗?老夫还送了他们不少的吃食哩!”
于是朱肃细细问起之前过路的那一路人马的信息,得知这路人马人数约莫百人,形貌衣衫,都甚是惶急狼狈,听上去确实就是那一部逃窜的教匪无疑。或许是不欲节外生枝,这些白莲教匪并没有在此处生事,而是老老实实的用金银铁器,换了不少补给。
朱肃又问起他们的动向,那族长告知,他们行色匆匆,买走些山果谷物之后,便直接往东面下山离去了。
“老丈,实不相瞒,我等冒昧到此,正是为了追剿那一伙贼人。”朱肃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一伙贼人乃是我大明钦犯,素有劣迹,可称得上是穷凶极恶。”
“此番不曾袭扰贵部,大体是因为有我等这些追兵在后,不敢迁延时日。可若是教他们得了喘息,任他们流窜于此地,必要不利于各部。到时候,还不知有多少大湾部落要遭其殃及。”
“本王有此要务在身,就不逗留了……”说罢,便起身要走。
“王爷留步,留步!”那老丈赶紧起身,拦住了要走的朱肃等人。“王爷一心为我们大湾诸部着想,老汉又怎么能怠慢王爷?”
“而今天色已晚,下山夜路又险峻难行,便是要追贼人,也需等天光大亮不是?”
“王爷不如安心在我部中稍歇,待明日一早,老汉遣族中儿郎给王爷引条近路,必教王爷追到那一伙贼人……如何?”
老汉言辞颇为恳切,再加上夜晚确实也不是追击的时候,朱肃思忖稍许,便也就答应了下来。
又聊了一阵,老族长便将朱肃等人安置在部落正中的几间屋舍之中,便不再打扰朱肃安歇,与族人告辞离去了。
山中夜色静谧,月光如水,照进这简陋柴屋的轩窗之中。朱肃这些日子,不是睡在船上,就是宿于帐中,忽然得了张踏实的床,一时之间竟是睡之不着。翻来覆去之间脑海里思绪翻转,仍是无心睡眠,干脆一翻身坐了起来,开腔道:“狗儿。”
“殿下。”门外,宿卫的内侍狗儿走了进来,恭敬的肃立在阴影处。“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去唤狄猛、郑国公来此,我有事相商。”朱肃道。想了一想,又吩咐了一声:“记住,莫要被此部落中人发现。”
“是。”狗儿也不问为什么,躬身行了一礼,默默退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常茂、狄猛二人便在阴影之中悄悄进来,二人似亦未寝,脸上并无倦色。进屋之后见朱肃正在自己披挂甲胄,狗儿忙上前相帮。
常茂则是不解道:“殿下,怎么了?莫非是有什么不对吗?”
“本王心中不知为何,始终惴惴不安,无心睡眠。”
“常大哥你呢?怎么也一脸精神。莫非也睡不着吗?”
“嗨,咱好不容易领命出京一趟,正思量着多取些军功,好得个分封的资格。如今教匪就在眼前,这不是兴奋的……睡不着嘛。”常茂有些不好意思。
朱肃失笑,同为军中二代,常茂可比李景隆更加好战的多了。诸家国公府的二代之中,如今也只有徐允恭一人随父往赴北边,独领一军,算是有了自己的威名。常茂已经承了国公,论起名声功绩,却没有徐允恭响亮,自是也想证明自己。
常茂虽然冲动,但近几年来也算历练出来了,和他父亲常遇春一般粗中有细……且他对大明忠心耿耿,更与大明未来两代的朱标朱雄英休戚与共,是以朱肃也是极为信任他。
“可是这些番人有问题?”狗儿帮朱肃系好甲胄,狄猛则出声问道。
“或许是我多虑了……”眼前三人,可称得上是自己在这里的心腹大将了。朱肃非刚愎自用之人,便将心中的疑虑说出好和他们相商。“本王总觉得,那组长有些不对劲。”
“哪儿不对?”常茂问道。
朱肃理了理身上铠甲,斟酌半响说道:“此处竟然有曾经与我大明相善的族长……这未免也太巧了一些。我并不是觉得番人皆是愚昧无知,只是无论再怎么聪慧的人,当真能够在数月之内,便将汉话说到如此流利的程度吗?”
“观那族长年纪,少说也是知天命之年。他阴错阳差被救往华夏,至少也是十余年前的事了。”
“十余年前……那时天下仍然纷乱,我汉人为元人奴役,地位不如猪狗。那时真有汉人能远来此地贸易?”
“最重要的是……那族长见到我时,下意识行的是揖礼。他阴错阳差被救往华夏,至少也是十余年前的事了。这十来年间他始终困守此部,行作揖礼的机会可谓寥寥。为何方才行礼之时,却是行云流水,熟稔若斯?”
朱肃这么一说,常茂、狄猛、狗儿三人,面色亦都凝重了起来。
“殿下意思是说……这族长可能是教匪假冒的?”常茂眼睛已经开始露出凶光。
“……我亦未曾想通。”朱肃道。“按理来说,教匪人手不多,又是乌合之众,该是对我们避之不及才对。”
“归附他们的番人部众,又在大肚溪边被我们杀了一部分,此时实力应该更少。”
“他们在这山上设计诈我?意欲何为?纵使只有百人,他们难道就吞得下么?”
设下计策,总该有所目的才是。但是白莲教匪的剩余实力他们是知道的,不可能敢留下来和大明硬碰硬打一仗。他们的实力不够。
也正是因此,朱肃才悍然决定提兵追击,不给他们蛊惑更多番人、发展壮大的机会。
“莫非是想下毒?”狄猛猜测道。想了一想,又觉不太可能。朱肃的吃食方才都是由他人先验过的,况且那数百亲兵,可没有吃过他们的饭食。
“莫非他们是断后之人,是想借故将我们拖在这里,好教大部队逃窜?”狗儿猜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