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日用品的工厂,李谕继续花了不少心血与从美国回来的华工以及德国过来工人进行了汽车核心配件、无线电工厂的调试。
只不过民国缺少的资源太多,打通并且建立国内的上下游产业链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目前很多零件国内根本造不出来。
李谕知道这是一个长久的过程,只能暂时从国外采购,然后慢慢培养国内其他民族企业。
——就算晚清民国,已经开始离不开全球贸易了。
掐指算了算时间,李谕感觉俄国的那个文物贩子科兹洛夫应该已经被镭水搞得差不多了,但李谕仍旧不放心,于是专门给俄国地理学会发了电报。
“尊敬的地理学会诸位学者,在下李谕。经过我最近的巡天观测,发现天空中一颗小行星的轨道非常诡异,经过数学计算,我猜测它很可能撞向地球。我估算——仅仅是估算——落入西伯利亚的可能性很大。这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希望贵方可以引起重视。”
李谕提到的自然是1908年的通古斯大爆炸,算得上二十世纪初最大的未解之谜。
俄国地理学会收到李谕的电报后,非常震惊,陨石砸地球可是超级耸人听闻的大事。
不过俄国并没有很好的天文台,无法进行确认,而且小行星一般非常小,极难观测。
但俄国地理学会非常担心,即便他们不懂天文学,经过数学计算,也很容易知道小行星只要直径稍微大一点,对地球就是致命灾难;如果直径超过一公里,恐怕人类就成恐龙了。
就算没有这么大,一个仅有几十米的超小行星要是砸中某个城市,同样是灭顶之灾。
俄国地理学会赶忙给李谕回了电报:“尊敬的圣彼得堡科学院院士李谕先生,您的消息令我们上下全都非常紧张。但我们有一个非常大的疑惑,为什么偏偏会砸中我们俄国的领土?”
李谕有点懒得解释,还“你们俄国的领土”,好多地方是抢走的好不好。
不过李谕还是心平气和进行了回复:“一切尚且只是我的估算,毕竟小行星进入大气后的轨迹存在许多不确定性。”
俄国地理学会又找到天文台,但俄国对天文学方面一贯不够重视,根本无法进行这种极为细致的观测。
他们也用不着观测了,因为小行星真的撞过来了。
六月三十日早上,东西伯利亚的贝加尔湖畔通古斯河附近,有人看到了一道蓝色的光自天空划过,极为炫目,几乎和太阳一样明亮。
随着蓝光越来越近,又渐渐变成红色,不到十分钟,正兴致勃勃观看天空奇观的人,忽然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距离非常远还是被气浪掀飞。
几百公里外的城镇同样感觉到了震动,仿佛世界末日。
爆炸之后的几天,通古斯地区时常会出现强风、异响、震动、灰云等异常现象。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应该组织官方考察队,不过现在的俄国国事震荡,没有闲情组织考察。
历史上的确如此,但现在有点不一样,因为俄国地理学会竟然提前收到了李谕的警告!
太令人震惊了!
俄国地理学会立即给李谕发了电报告知。
李谕随即回复:“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还是派你们的一支探险队进行观测,将会是一项地理大发现。”
李谕很清楚,现在俄国地理学会手里能拿出来的探险队只有科兹洛夫的队伍,他要是去了通古斯,就去不成黑水城。
现在黑水城还没人知道,只是一个缥缈的传说,连一点文字线索都没有;通古斯反而已经出现了震惊亚欧的大爆炸。
俄国地理学会遂决定还是让他去一趟自己国家的西伯利亚。
科兹洛夫其实不是很想去,因为他最近总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动不动会出现严重腹泻。
但地理学会催得很急,他只好忍痛出发。
西伯利亚是苦寒之地,科兹洛夫加大了镭水的摄入,好在都是李谕给的,喝起来不算心疼。
不久后,科兹洛夫把事故地点的所见所闻进行了第一波汇报:
“经多日勘探,我们在该地区并未发现陨石坑,而且连陨石的碎片残渣都没有发现;
但在爆炸中心,有一片并未倒下的烧焦的树木,十分诡异;四周的树木则放射状向四周倒下,就像一只振翅的蝴蝶。”
俄国地理学会拿到报告后,接着把情况发给了李谕,“尊敬的李谕院士,现场的情况似乎有一点细节与陨石撞击并不相符。”
俄国地理学会同时也在报纸上进行了报道,最关键的是他们声明,提前收到了李谕的电报警告。
这下直接炸了锅,通古斯爆炸直接成了“热搜”。
各国使团知道消息后,纷纷要找李谕了解一下情况。
李谕在府中又开了一场沙龙,不仅多国公使出席,一些报社记者也来了。
最有意思的是德国的公使,最先问的竟然是不是俄国发明了什么可怕的武器。
俄国公使雷萨尔气道:“开什么玩笑,哪有威力这么大的武器?”
按照后世估算,通古斯大爆炸少说也有1000万-2000万吨TNT当量的能量,也就是一千克广岛小男孩的威力。
美国公使柔克义的观点与德国公使不谋而合:“或许是你们也想不到威力这么大。”
俄国公使雷萨尔哼了一声:“要我说,在纽约长岛造了沃登克里弗塔,并且进行人造闪电、妄言可以远距离传输能量的特斯拉最有嫌疑!”
雷萨尔的猜测有很多支持者,即便到了后世,还有人认为此事与特斯拉有关。
(特斯拉内心独白:我要是有这能耐就好了!)
美国公使柔克义断然说:“不可能!我们美国人向来坚持门户开放,不会搞任何侵略行为,我们连军队都没有多少!怎么会搞如此可怕的攻击性做法?”
李谕听后笑出了声。
柔克义问道:“李谕先生,您为什么笑?”
李谕轻轻咳嗽了一下,严肃了严肃表情,然后说:“按照现场天空出现蓝色火光以及剧烈爆炸的情况推测,小行星撞击的可能性最大,诸位应该庆幸它没有造成人身财产伤害。”
俄国公使雷萨尔说:“我看了此后科兹洛夫发过来的第二波报告,现场有一个长条形大缝隙,有可能是地震造成了天然气爆炸。”
比利时公使表示同意:“我学过地质学,爆炸中心存在几棵没有倒下的树木,而四周全部呈放射状倒下,十分符合气体爆炸的情况。更何况西伯利亚本来就有丰富的天然气。”
李谕立即反驳:“如果真是天然气,那天空中的蓝光火球又怎么解释?”
《京津泰晤士报》的一名记者问道:“李谕先生,我们已经不知道如何进行报道了,难道没有最明确的可能?”
李谕说:“我也无从知晓,毕竟不能去现场。但可以给出猜测,现场没有发现陨石坑和陨石残渣,可能是因为撞击的小行星是一颗冰彗星,爆炸后自然不会有残渣;而中心的几棵树木没有倒,可能是因为冰彗星在与地球大气剧烈摩擦后发生解体,于空中爆炸。”
记者点点头:“先生的猜测很有逻辑。”
李谕说:“这个解释依然有瑕疵,因为冰组成的彗星很难接近地球表面。所以我还是倾向于就是一颗五六十米直径的小行星发生解体于空中爆炸。”
记者说:“但那样仍无法解释没有碎片的现象。”
记者问得很犀利,但已经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李谕想了想,只好抛出了一个他穿越前刚刚出现不久的猜测: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一颗直径一二百米铁镍之类组成的小行星,在地球的大气上打了一个水漂。”
“打水漂?”所有人都更加疑惑。
李谕解释道:“这颗小行星是以极高的速度掠过了地球大气层,最低点正好位于通古斯地区,强大的能量造成了大爆炸。而它本身却在到达10千米以上的高空后被弹了出去,整个过程很像打水漂。对于小行星来说,如果入射角度合适,大气完全能够看成水面。”
记者说:“先生的说法似乎解释了为什么没有陨石坑和碎片。”
李谕笑道:“仍然是一种假设。”
次日,记者就把稿件发了出去,各地的报社均头版头条进行了报道。
而且由于李谕提前做了预测,很多人对李谕更加顶礼膜拜。
但与此同时,民众中也出现了恐慌,大家担心的无非是会不会有其他更大的小行星撞地球?
很多富人“未雨绸缪”,甚至乎有人已经开始筹建末日地堡。
社会中则有人疯狂鼓吹“末日理论”,要创立末日教会之类的组织,蛊惑民众捐款。
俄国的教育在欧洲相对落后,很多人相信末日理论,甚至有人在发问:“为什么炸的偏偏是俄国,莫非来自上帝的惩罚?”
罗马的天主教趁此机会挖苦了一下俄国东正教,说就是因为他们不够虔诚,上帝才会施加惩戒。
反正现在各地的讨论乱成一锅粥。
没办法,数个大通讯社一致要求李谕再发一篇更加权威的稿件,消除民众的恐慌情绪。
解铃还须系铃人,李谕是最先提到的,所以他责无旁贷。
考虑到现在的恐慌情绪,李谕没有继续讨论古生物灭绝事件,比如恐龙。
而是直接就事论事,讲了讲天体物理。
正好李谕挂着发现冥王星的超级响亮头衔,在天文学领域的话语权很重,大家都比较相信他。
李谕随即奋笔疾书写了一篇稿件。
事实上,真没什么好怕的。
李谕穿越前,航天局就检测到不少可能撞击地球的小行星,社会上同样不时出现小行星要撞击地球的报道。
2023年的时候,美国宇航局直接做出预测,2046年的情人节,有一颗编号2023DW的小行星有可能会撞击地球。
这在当时引起了一波轰动,有人害怕极了;有人表示已经看麻了;更有甚者表示,赶紧来吧,大家一起毁灭吧!
但人家宇航局自己出面说了,撞击的概率非常小,大概是五六百分之一;并且小行星的直径仅仅50来米,和通古斯的那一颗规模相当。就算飞过来,要是角度稍稍偏离,也会被地球大气快速消耗掉,落到地球表面上时已成强弩之末,造不成多少伤害。
更关键的是,地球的位置简直是天选之地,轨道不远处有一颗大质量行星——木星。
木星堪称地球保护伞,把大部分有威胁的质量稍大的小行星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了。
后来不是就发生过一次非常轰动的SL9撞击木星事件。这一组彗星要是撞地球,那真是能把地球撞成渣渣。
稿件发出后,的确打消了大部分人的疑虑,但很快又有很多人诞生了地球幸运学说,认为自己是全宇宙独一无二的存在,因为他们发现生命的诞生原来有这么多苛刻条件,宇宙中的威胁都有那么多,自己简直是神一般幸运的种族。
当然了,还有人假装看不到李谕的报道,仍然相信末日说。
反正到了二十一世纪,还有很多人相信什么玛雅末日说,更别提科学不发达的二十世纪初。李谕见怪不怪,只尽自己分内之事,其他人信不信管不了那么多。
但李谕倒是很“关心”科兹洛夫的身体。
他专门再次找到俄国公使雷萨尔,了解科兹洛夫科考队在通古斯地区的调查情况。
俄国公使以为李谕只是关心科学事务,于是给他看了一些俄罗斯国内发过来的电报,内容基本是科兹洛夫探险队在通古斯地区的探查情况。
到了后面几封,已经不是科兹洛夫的口吻。
按照科考队人员的说法,科兹洛夫现在腹泻更加严重,身体非常虚弱,似乎有生命危险。
李谕即使不懂医学,也能猜到长期严重腹泻与肠癌关系匪浅。
在俄国公使馆里,李谕还是像模像样表达了自己的“悲伤”以及“关切”:“科考及探险任务是十分危险的,希望科兹洛夫先生一切平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