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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七章 再临燕大

    收到前往东京参加观象台台长会议的邀请后,高鲁再次来向李谕告别,“院士先生,此次会议的一项重要议题肯定是关于英国人刚刚完成的日食观测。相对论方面您是专家,就算全日本也没有几个懂的,要不还是您作为台长去吧。”

    李谕笑道:“我可不会用日语普及相对论,让他们自己去研究。另外,很多观测数据的论文都是现成的,没必要让我去一趟。”

    “那些计算蛮复杂。”高鲁说。

    “复杂确实复杂,但英国至少复核了三四次,不会出错。”李谕说。

    高鲁说:“我看日本人的邀请函,他们还希望研究一下如何让亚洲的天文学追赶追赶欧洲,不至于连这种日食观测项目都不知道。”

    “不知道日食观测,是因为没人懂相对论。虽然我了解,但我没时间跑到赤道边上去观测。所以问题不是出在天文学上。”李谕说。

    “院士先生的意思,还是差在物理方面?”高鲁问。

    “没错,”李谕说,“现在的天文学,如果只是依靠眼睛通过望远镜观测,已经不会有什么进展,想让天文学发展,只能靠物理学,不仅渐渐成熟的光谱分析,还有新兴的相对论、原子物理学、量子力学等等。”

    高鲁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我这个台长更做不得,离先生的标准太远,又过了不惑之年,想学都没有那么大的精力。”

    李谕安慰道:“你的任务不仅仅是自己观测,还可以培养下一代嘛,上次那位年轻人就是个好苗子。”

    “就怕去了东京丢咱们自家人的面子。”高鲁说。

    “刚才不是说了,现在全日本都没几个人懂相对论,你担心什么?”李谕笑道,然后又拿出一篇论文,“这是我马上发在美国《SCIENCE》以及国内《科学杂志》上的一篇天文学论文,是以京师观象台以及我本人的名义发表的,够让日本人刮目相看的。”

    “什么论文?”高鲁晓得李谕的论文每一篇都惊世骇俗。

    李谕随意地说:“我在文中提出了恒星大气里原子处于电离状态的理论,同时以大气的温度和压力计算出各种电离平衡状态下元素的份量。初步估计,在恒星中,氢和氮这两种物质占据了差不多99%的成分。”

    高鲁惊讶道:“氢和氮占比这么高?那不就是个大气团?”

    “如此大的质量,核心压力肯定很高。”李谕说。

    “可以想象,”高鲁顿了顿,“不对,是很难想象!粗略估算,如此大的压力下,能有什么物质可以承受,又是怎样的状态?”

    李谕笑了笑:“这就是个很好的科研课题。”

    “但似乎依旧是纯粹的物理学。”高鲁说。

    “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说现在的天文学从根本上讲就是物理学了吧。”李谕说。

    高鲁佩服道:“不愧是院士先生,几句话就给我讲明白了这个道理。而且院士先生的眼光太凌厉,这个项目如果研究出来,必然又是天文学领域的一项壮举。”

    李谕点头说:“毫无疑问。”

    核聚变这件事,今年刚刚有了一点眉目。

    英国的卢瑟福其实很早就通过α粒子实验摸到门槛,然后阿斯顿做出了更加精密的测试,验证损失的质量正好符合质能方程,也就为核聚变奠定了实验基础。

    不过核聚变的理论发展还要再过上几年。

    ——

    李谕与高鲁一起到了天津港码头,送走高鲁后,李谕并没有离开,因为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拿到学位后,吕碧城便回了国。

    吕碧城下了轮船就问:“听说近卫昭雪那个日本姑娘最近又有想法?你不会……”

    李谕伸手说:“你可以检查检查,一个零件没少。”

    吕碧城坏笑道:“相信你。”

    回到阔别多年的京城,吕碧城异常开心,而且斗志满满,要在国内推广落后的女权方面展展拳脚。

    李谕亲自下厨给她做了一大桌菜,看着满桌熟悉的中餐,吕碧城眼泪都快出来了:“在美国,想变胖都难,天天吃的都是什么啊!”

    凤铃说:“我们在先生工厂闲置的土地种了点蔬菜,不然真的要饿瘦。”

    吕碧城说:“也幸亏在美国能买到比较多黄豆,每日发个豆芽吃。”

    李谕笑道:“用黄豆发豆芽,真有点百年前帆船时代远洋航行的感觉。”

    其实就算远洋航行,也只有中国人会用黄豆发豆芽。

    可能也是为什么中国古代远洋航行时,很少听说有欧洲大航海时代败血症案例的原因吧。

    饱饱吃了几天后,吕碧城就闲不住,因为燕京大学和协和医学院要先后举行开学典礼,按照要求,男女都招,在国内依旧属于比较少见的情况,吕碧城必须到场助助威。

    先开学的是燕大,投巨资买下的燕园相当漂亮,与旁边的清华不遑多让。

    李谕早前和司徒雷登打过招呼,开学时要来帮他助助威。

    司徒雷登在校门口迎接,“欢迎李谕先生以及夫人到来。”

    “司徒校长,恭喜恭喜!”李谕拱手道。

    吕碧城好奇地张望进去:“女学生比我想象中还要多一些。”

    司徒雷登说:“不少是从贝满女中以及协和女子大学直接合并过来的,所以比几乎是和尚大学的清华学堂以及北京大学强了不少。”

    李谕笑道:“和尚大学?司徒先生的用语真是太有趣了,就怕蔡元培校长听到后会非常不高兴。”

    “他不用不高兴,今天蔡校长就到场了。”

    司徒雷登招了招手,个头比较矮的蔡元培便走了过来,“两位能来太好了,我就不用发言了,全是一群男人讲话,太没意思。”

    吕碧城摆手说:“我不合适。”

    蔡元培说:“夫人,您再合适不过,如今留学欧美的女子,只有可怜的上百人,撒在四万万中国人里,连几个影子都找不到。”

    司徒雷登说:“而且夫人做过北洋女子学堂的校长,身份地位大家都认可。”

    吕碧城没法拒绝了。

    说是讲话,也不长,李谕被请过来,同样随便说了几句。但只是开学典礼,无非一些祝福的话。

    吕碧城不仅讲话,典礼结束后还要动身去帮助帮助燕京大学里的北京女界联合会,——这是个五四时期成立的组织,不过因为女学生确实少,所以声音没那么大。

    “院士先生,碧城女士,我是燕京大学女界联合会的干事,谢婉莹。”一个长得瘦瘦的清秀女孩说。

    吕碧城说:“你好,你是个勇敢的女孩。”

    谢婉莹,更加被熟知的名字就是冰心。

    今年的她只有二十岁,刚刚开始在文坛崭露头角。

    她在《晨报》上写了两篇,均署名“冰心”,一篇叫做《两个家庭》,一篇叫做《斯人独憔悴》。《两个家庭》写的是两对年轻夫妇的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两个不同家庭主妇给丈夫和孩子带来迥然不同的影响。《斯人独憔悴》则写两兄弟与汉奸父亲的冲突,由热血青年后退到封建军阀顺民的故事。

    反正都是一些“问题”,反映社会问题的,关于当下社会旧家庭的不良现状。

    吕碧城说她“勇敢”,就是因为她以一个柔弱的女学生身份,敢去揭露问题。

    吕碧城说:“只要你继续写,就算别的报纸不发,《大公报》也绝对会给你发表。”

    “谢谢夫人,”冰心感激道,“另外,我还有件事想请您帮帮忙。”

    吕碧城:“你尽管说。”

    冰心说:“不久前,北洋政府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收买了几名学生,让她们在一场宴会上突然以审判官的身份来审判我们这些参加五四的女学生。您知道的,女孩子脸皮哪有男孩子厚,被说得哭鼻子的不少。我们希望得到一个公开的道歉。”

    吕碧城气道:“手段还挺阴险!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太好了!”冰心知道她答应,就代表李谕答应,能量非同小可,肯定不用怀疑,然后又问道,“夫人,能不能再请您给我们的《燕大季刊》写几篇文章?”

    吕碧城微微一笑:“这就是小事一桩了。”

    冰心高兴地走到门口,对另一间屋子喊道:“许老师,碧城夫人答应了!”

    《燕大季刊》编辑许地山立马打开房门,小跑过来:“婉莹,还是你的面子大!”

    冰心嘻嘻一笑:“是夫人好说话。”

    许地山对吕碧城说:“我知道夫人还热衷佛学,喜欢清静,就怕打扰夫人,一直不敢叨扰。”

    冰心介绍说:“夫人,他就是许地山许老师,是燕大宗教学院的教师。”

    吕碧城说:“许老师,你好。”

    “不敢,不敢!”许地山说,接着问道,“夫人,您何时能交稿?”

    冰心扑哧一笑:“许老师!哪有这样约稿的。”

    “对对对,婉莹说得对,”许地山说,随即问吕碧城,“夫人润笔费多少?”

    吕碧城被他问蒙了,依旧是冰心解了围:“许老师,您看夫人像缺钱的样子吗。”

    “啊!也是!”许地山说,“要不我送您一本我抄写的佛经作为报答?”

    李谕都看乐了,难怪都说许地山这人有些古怪。

    吕碧城说:“佛经确实不错。”

    好在她也比较聪明,给了台阶下。

    许地山说:“我写的佛经,都是正宗梵文,如果碧城居士看不懂,随时向我请教。”

    冰心拍了他一下:“我叫您许真人行不行,怎么能称呼夫人为居士?”

    许地山挠挠头:“这是尊称。”

    冰心尴尬地叹了口气,对吕碧城说:“夫人莫怪。”

    吕碧城微微一笑:“没有关系。”

    许地山看了冰心一眼:“你说得没错,碧城居士……夫人,很好说话。”

    李谕能够观察出,许地山看冰心的眼神不太寻常。

    当年上小学时,李谕记得语文课本中有两篇课文,一篇叫做《落花生》,作者就是许地山;还有一篇叫做《小桔灯》,作者是冰心。

    两人早在燕京大学时,就有一段小小的难进一步的关系。

    冰心也挺漂亮,而且是个标准白富美,家境不错,老爸是海军部官员,家住铁狮子胡同,也就是段祺瑞执政府所在的那条路。反正冰心的追求者绝对不在少数。

    不过冰心非常克制,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绯闻传出来。

    在《燕大季刊》编辑部共事后,许地山就被这个聪明的女孩吸引了,表达过爱慕之情。在送给冰心的一张照片背后,写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冰心当然看得出这句话什么意思,不过她早早宣称过:一不嫁军人,二不嫁文艺同人,三不嫁丧偶或离过婚的男人。

    许地山恰好就是第三条。他的结发夫妻已经过世,两人此前的感情很深,还专门写过悼念亡妻的白话诗。

    许地山只能把对其的感情深埋心中,貌似一藏就是很多年。

    三年后,燕大、清华的两百多个留学生一起赴美留学,船上就有许地山、冰心,以及梁实秋等人。

    漫漫旅途中,许地山写了一首小诗:“女人,我很爱你。可是我还没有跪在地上,求你说:可怜见的,俯允了我罢。你已经看不起我了!这夭亡的意绪,只得埋在心田的僻处,我终不敢冒昧地向你求婚。”

    典型的余情未了。

    不过很可惜,在这趟船上,还有一个叫做吴文藻的清华学生,最终成功与冰心结为伉俪。

    吕碧城能看出许地山眼神中的故事,但她当然没法干预,也就不管了,只是说:“我擅长的文体是古诗,就怕成了‘旧文化’余孽,与你们格格不入。”

    许地山说:“夫人哪里话!李谕先生、蔡校长、司徒校长还有正在中国的杜威教授不是都说过吗,不能放弃咱们的传统文化,只有兼容并蓄,才是正道。”

    “好吧,”吕碧城说,“如果不适合你们的刊物要求,不用因为我的名字就强行刊登。”

    冰心说:“夫人,我听说您有很多译作,比如什么童话故事之类,发表译作也可以的。”

    许地山一拍脑门:“多亏婉莹你的脑袋好使,我怎么忘了这事!”

    吕碧城同样如释重负:“这样即能投稿,也不用担心古体诗成了众矢之的。”

    多年下来,她的翻译功底已经相当不错,同时积累了不少译稿,能拿出来的不要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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