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暗道一声:‘这两个倒霉蛋,别人都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就他们两个跑出来。这孟合也是,说不让动就不让动,好歹让人家来个正常的姿势啊!’
见我带着李斯等人走了进来,吴禾赶紧恢复正常姿势,行了一礼。
“参见陛下!”
心中暗骂道:‘陛下来了你总不能不让我对陛下行礼吧!赶紧活动一下,不然估计自己要直接躺在地上了。’
我笑了笑,挥手道:“不必多礼。”
孟合从屋内快步走了出来,躬身道:“陛下,臣到来后,无一人有所活动。”
我点点头:“很好。”
手一挥:“把人带进来。”
两名禁军牵着封鸢走了进来。
见我直奔中书谒者府而来,封鸢早已心惊肉跳,但还抱有一丝侥幸,毕竟只要搜不出来张良的奏报,谁也拿他没办法。
倒是吴禾两人见到封鸢被抓,顿时面如死灰。
昨天晚上三人分别之后,封鸢告诉两人今天一早他就要赶回长沙郡,如今怎么被陛下抓到了。
看到两人的表情,我已经心中有了大概。看来对长沙郡的怀疑不是我疑心作祟。
“吴禾、赵力,你们认识此人吗?”
吴禾刚要说话,赵力抢先答道:“禀陛下,中书谒者府虽与外臣多有往来,但臣和吴大人不常外出咸阳,并不识得此人。”
赵力是“牵线人”,如果没有他,以吴禾的胆量是万万不敢做扣留奏报这种事的,他生怕吴禾说漏嘴。
我微微一笑,朝孟合道:“去把府中张良所有的奏报找出来,莫要遗漏什么隐秘之处。说不定就有哪封奏报被吴禾不小心遗失在了角落。”
我特意强调了“不小心”三个字,吴禾浑身一颤,眼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内堂。
孟合自然目光如炬,领命转身朝内堂而去。
不消半刻,就拿了一封奏报出来。
我接过奏报,先是扫了一眼日期:秦二世三年二月!
我冷笑一声,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人。
“吴禾,这封奏报是今年二月张良禀奏的,为什么没有呈给朕呢?”
此时的吴禾哪里还说得出话,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这,这……臣,臣……赵力……”
赵力眼看吴禾已经被吓破了胆,连忙稳了稳心神,强作镇定道:“禀陛下,这奏报刚刚到府中,吴大人和臣正要交给岐绾大人,还没来得及,陛下就亲自而来。”
我冷哼一声,没有理他,转身看了看封鸢。
封鸢已经心如死灰,若说此前还抱有一丝侥幸,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虽不知张良奏报中的内容,可绝对不是给封拓邀功。
昨天到了咸阳,他立刻去找赵力,给了他五十金,让他说服吴禾把奏报截留给自己。然而,赵力虽然说服吴禾收下五十金,将奏报截留下,却死活不肯交给封鸢。
无奈,封鸢只能一再强调,一定要把奏报烧掉,还让赵力无论如何要亲眼看着奏报被烧。可现在我手中拿着的不正是那封奏报吗。
封鸢在心中已经把吴禾两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问候了一遍。
看到封鸢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我开口道:“封鸢,他们说他们不认识你,你认识他们吗?”
封鸢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咬咬牙,摇头道:“不认识!”
此时当然不能认,只要自己一口咬死就是来咸阳买耕牛的,赵力一口咬死奏报刚到并未截留,最起码这截留奏报的罪名就安不到自己头上。
至于奏报中的内容……他非常孝顺地在心里默默给自己亲爹说了声“对不起”。
我点点头,笑道:“好,不认识便不认识。”
“孟合,把封鸢送回诏狱,命人好生看着吴禾、赵力,可莫要让他们饿瘦了,朕还要重用他们呢!”
孟合躬身一礼,自然明白。若是这两人畏罪自杀,那可就没办法坐实收买朝廷官员、截留奏报这一罪名了。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冒险截留奏报的程度,恐怕这已经是最小的罪名了……
随后不理几人,我也没有回四海殿,直接征用了中书谒者府,打开奏报详细看了起来。
李斯和蒙毅在下首站着,眼看着我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两人心里也有些打鼓起来。蒙毅是担心长沙郡有什么大事发生,李斯想的就多了。
长沙郡虽然不是产粮大郡,可每年上缴国库的粮食与其他产粮大郡相比,也不逞多让。嬴政在世时,还经常表彰封拓。李斯也对此人极为认可,毕竟这些郡县上交的粮食越多,自己作为主政的丞相自然“年度报表”也更好看。
‘我与这封拓来往甚密,虽然没有受过他什么恩惠,可若真的长沙郡出了大事,恐怕陛下也会降罪与我啊……’
两人在下面的心思我不知道,也没心情知道了。
“啪”地一声,张良的奏报被我狠狠地摔到了桌子上,顺势滑到了李斯脚下。
李斯连忙弯腰捡起,隐约看到了“苛政”二字,心中已经大概了解是怎么回事了。
抬手叫了一声“陛下”,把奏章捧在手上递给我。
我挥挥手,极为烦躁。
“你们也看看!蒙毅,命人把冯劫叫过来!”
李斯看完后,也是大为惊讶。
“陛下,若是张良所言属实,这封拓竟然擅自加重赋税、以荒地冒良田,隐瞒朝廷十年之久。臣不敢想象长沙郡的黔首生活在怎么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我愤然道:“水深火热?朕担心的不是黔首活得怎么样,而是长沙郡还有没有黔首活着!按照张良所言,长沙郡的人口自始皇帝二十年以来,竟然锐减至不足十一!”
“他娘的,若是查实这封拓竟敢如此苛政虐民,朕要活剐了他!”
冯劫刚刚进院,就听到了我骂的脏话,错愕地看了一眼蒙毅。
“我没听错吧,刚刚陛下骂脏话了?”
蒙毅也是目瞪口呆,茫然地摇摇头。
“三年了,除了泗水叛乱那次,陛下一直稳如泰山,何曾这么发脾气。就连泗水叛乱那李中把陛下气成那样,陛下也没骂过人……”
冯劫晃了晃脑袋,深呼一口气。
“走吧,看看什么情况。”
当两人看到张良的奏报后,蒙毅同情地瞄了一眼冯劫,那眼神仿佛在说:‘丞相大人,自求多福吧。’
冯劫也是一脸苦瓜相,生无可恋,心中却在暗暗吐槽冯去疾。
‘老爹啊,你给自己取名去疾,平平安安过了一辈子。偏偏给我取个劫,这次你的好大儿怕是在劫难逃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