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人,包括李斯,紧跟着起身:“臣等愿将城中田地献与朝廷!”
我微微一笑,轻抚桌案:“诸位都是我大秦的忠臣,朕心甚慰。不过,朕身为皇帝,岂能掠之于臣?嬴绛,你同百冲商议,规划新城时,一并将咸阳城中的田地置换过去,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半。”
嬴绛和百冲齐声称是,众人更是一起谢恩。
好一个君圣臣贤的和谐场面!差点让我流下感动的泪水!
是夜,宫灯初上,嬴绛到了四海殿,详细禀报谁占了多少田。
都在我意料之中,淡淡道:“都不傻嘛,都知道城中的田地肥沃。”
嬴绛想起了白天的事,疑惑道:“陛下为何不让臣在殿上讲出来?”
我长舒一口气,斜倚在榻上:“有两个原因。第一,族叔若是直接讲出来,我恐他们嫉恨族叔,毕竟有些人的田来路不正,我不追究,他们没有罪责,自然不会太过怨恨;第二嘛,都是三公九卿,不过是占了一些田,不必当着那么多人折了他们的面子,交还朝廷也就罢了。”
嬴绛恍然道:“陛下英明!臣当时只想着一劳永逸解决这件事,未曾多想,谢陛下爱护!”
我起身道:“都是族人,族叔想着我,我自当想着族叔。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
看着嬴绛远去的背影,我轻笑一声,朝着寝殿而去。
嬴讫的南北军就在我的卧榻之侧,我可得护好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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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日子里主要是新城的勘察,涉及防火、排水、坊市分布等等,事情繁多,估计要到春天才能全部勘察、设计完毕。
长公主府的修建在冬月动工。嬴政的这些女儿很懂事,居然在嬴桃的带领下,联名上了一封奏报,奏请将长公主府长宽五引的规制减半。
我和众臣虽然感慨不已,但朝廷再节俭也不能将嫁公主这么重要的事情敷衍过去,将要嫁给的那些人基本都是重臣之后,朝廷规制亦不能妄动。最后商议下来,只是停修了后院的花园,留给她们以后随自己心意修建。
冬月初,四海殿中,炉火正旺。
李斯看完冯酉成来的奏报,递给了冯劫。
“却不想今冬长城以北如此寒冷。北胡冻死牛羊无数,陛下是想答应扎鲁特请大秦施以援手的请求?”
冯劫看完,随后章邯接过奏报仔细看了一下。
我点点头:“扎鲁特是朕留下对付匈奴人的一颗棋子,若是任其灭亡,大秦面对匈奴将会非常吃力。如今大秦工程颇多,且都是利于国计民生的大事,不能再分散精力去应对匈奴了。”
冯劫眉头微皱:“可扎鲁特并未实现在半年内与大秦通商的约定,若是轻易援手于他,臣恐扎鲁特生出骄横之心,脱离大秦的掌控。”
看着章邯放回案上的奏报,我眼神微眯:“这正是朕所担心的!”
李斯想了想,拱手道:“陛下,此前扎鲁特言,北胡之所以未能按照约定与大秦通商,是因为北胡初立,牛羊尚未达到能与大秦交易的规模。这一点虽由哈珠苏佐证,但终究没有确凿证据。如今上谷郡守再次确认了这件事,臣以为可以相信。”
我伸手往火炉前靠了靠:“李相的意思是,扎鲁特没有骗朕?”
李斯点点头:“如果他有意欺骗陛下,不可能这么多人都没有发现!”
“冯相以为呢?”
冯劫眉头紧锁,有些拿不定主意,迟疑道:“李相说的固然有道理,只是谋国不敢不尽心,但凡扎鲁特有万一可能欺骗陛下,都将对大秦造成巨大的损失。况且还有东胡同样需要粮食赈灾,那是大秦的新郡,理当优先考虑。臣以为还需谨慎。”
闻言,李斯也有些动摇。当时收服扎鲁特耗费的人力、钱粮不是一个小数目,大秦还助他占领了南部草原,如果这次施以援手后扎鲁特反叛,大秦所做的那么多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我扫了一眼章邯:“章邯,你说说。”
章邯拱手道:“陛下,臣只会打仗。扎鲁特虽然臣服于大秦,毕竟是暗中行事,反叛起来没有任何道义上的束缚,所以臣把他当作敌人看待。从兵法而言,他的处境乃是前狼后虎,向北有虎视眈眈的仇人匈奴,向南是早晚要吞并他的大秦。臣猜想,他如今正处于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我眼神一亮:“继续说。”
“是。两害相形,则取其轻;两利相形,则取其重。不提匈奴位于更北的北海一带,受严寒之苦更甚,就算是水草丰茂,他从匈奴那里也得不到他需要的东西。所以臣以为,他更倾向于继续臣服大秦。至于能否助他下定决心,只看这次陛下对他的请求如何回应。”
随后看了一眼李斯和冯劫:“两位丞相的担心不无道理。臣建言,陛下可以答应扎鲁特的请求,却不能归功于他,而要归功于大秦、归功于陛下。要让北胡知道,虽然大秦攻灭了东胡、几乎攻灭北胡,但彼时大秦乃是出于无奈。而现在,大秦愿意不计前嫌,与北胡和平相处。”
李斯微微点头:“太尉此计甚妙。如此可给扎鲁特一个理由,让他能够光明正大地选择倒向大秦。一旦在天下人的眼中他选择与大秦和平共处,就不必过于担心他只是暗中臣服大秦,可以随时不失道义地反叛。”
冯劫赞同道:“不错。一者,若扎鲁特不趁这个机会向大秦示好,那几乎可以肯定他有不臣之心。二者,大秦也不会白白拿出粮食,而不能收获北胡的善意,反替扎鲁特做了嫁衣。”
我赞许地看着章邯,他的分析正是面对双避冲突时,大多数人的选择。
“很好,那便按照章邯所言,务必使声势浩大,不仅要让北胡人知道大秦的善意,还要让被征服的东胡人也明白大秦宽广的心胸。”
章邯闻言,补充道:“只是要防止扎鲁特控制不了北胡,毕竟他根基尚浅,是否选择与大秦和解恐怕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我淡然一笑:“七百骑兵重立北胡的美名,如果扎鲁特连这件事都做不到,朕当初就不会选择他做朕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