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口提醒道:“不过还是要注意,别弄得秦东岛没有牲口可用,到时候还要从陆地运耕牛过去,那就麻烦了!”
南石面色一喜:“陛下放心,臣已经让太史吏燕钟详细核算过,再过一两个月放出去一部分女奴即可,如此既能稳定倭奴人口,又不至于让秦东岛失去奴隶。”
“嗯,如此可也。”
随后各地官吏依次汇报了一遍。
事毕后冯劫起身道:“陛下,今年冷得较早,河西地棉花收成减少了五分之一左右,不过陇右棉纺收购的价格同样提高了,所以税收稍减,只是棉衣要少一些了。”
陇右棉纺已经成为大秦最大的棉质货物生产商,巧合的是,它的东家也是来自巴蜀,名为江生,找人查探过他的底细,倒是没什么可疑之处。
大秦刚开始种植棉花他就敏锐地嗅到了商机,既然正常,我自然不会插手。
“朕知道了,今冬恐怕会异常寒冷,诸卿要提前准备应对雪灾。”
“臣等遵命!”
说到这我又想起了河西的事,不知道颜诲这条阴狠的毒蛇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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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会结束后,次日晚上我命封泗在流云阁准备了一场宴会。
来的人除了三公九卿、各地官员,还有李斯征召来的诗家、画家五六人。
一开始只是推杯换盏,人数太多了,想说些什么也没机会,索性就只是喝酒舞乐。
酒过三巡,我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看向六人:“今日除了宴饮诸卿,朕召来了诗家和画家共襄盛举。青田子,听说你最擅长作诗,就以阁中此时氛围作诗一首吧。”
青田子年纪大约三十多岁,这个时代的诗家更多的是采诗,很少自己作诗,这个人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青田子第一次进入宫廷,还有些拘谨,闻言连忙起身一礼:“陛下,可否容小人思考一下。”
我点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没有等待多久,青田子躬身道:“小人有了。”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青田子身上,让青田子不由更加紧张。
随即他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
“小人为陛下献上《皇帝》一诗:
非子好马,善养息之,邑秦复祀,秦嬴自始;
犬戎难周,襄公力战,与誓平王,秦国立史;
雍源岐振,天命当归矣,继于凤鸣,形周代商矣。
文公战捷,献岐以东,德公迁雍,会胜河阳;
穆公结晋,辟国千里,彼献河西,秦晋相徉,
尊王攘夷,无出吾秦矣,会盟遂霸,非吾所欲矣。
阴晋武卒,稍挫吾秦,蛰于函西,商君治隆;
金牛并蜀,长平弱赵,西周败亡,东周继终;
非当崤函,存蓄抱负矣,志趋外方,九州一域矣。
紫薇愈显,圣人将出,期颐半功,毕于一帝;
梁豫冀兖,青徐荆扬,三危至海,德徼为讫;
三皇有德,皇帝愈盖矣,五帝有功,皇帝愈极矣。”
听完青田子这首大雅体裁的诗,我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诸卿以为此诗如何?”
众人皆是喜笑颜开,各种称赞之言不绝于口。
我微笑着点点头:“青田子,你这首诗不错,着赏!”
青田子大喜,连忙躬身道:“谢陛下!”
我呵呵一笑,青田子这首诗虽然尚可,但算不上什么传世之作。
这首诗基本上将秦国从立国到一统天下的重要事件都罗列了出来,但是其中有不少“修饰”的地方,虽然是宴会,要说点好听话,不过有些太过离谱了。
比如“阴晋武卒,稍挫吾秦”一句,说的就是秦晋阴晋之战。
那一战秦惠公倾举国之力,率五十万秦军与吴起率领的魏武卒在阴晋展开争夺河西的决战,最终的结果是秦国大败而归,秦惠公以五十万秦军成就了吴起“五万魏武卒不可敌”的威名!
此战非但没有夺回河西,“诸侯卑秦”就从这里开始的。
更为严重的是,秦惠公战败两年后就死了,他的儿子秦出公即位时才两岁,由母亲主持朝政,重用宦官与外戚。又三年后左庶长菌改发动政变,杀了秦出子和他母亲,迎立秦灵公的公子师隰为秦君,也就是秦献公,之后秦国才慢慢缓过来。
所以何止是“稍挫”,要是没有菌改政变,此战对于大秦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要说最扯淡的就是“尊王攘夷,无出吾秦矣,会盟遂霸,非吾所欲矣”了。
末代周天子周赧王被樗里疾一怒之下赶出了王城;西周君联合东方诸侯搞了个合纵,事前答应好好的,结果出兵那天除了这傻冒没有一个人来,吓得这货直接跑到咸阳给大魔王磕头认错,昭襄王也不客气,转头就把他绑在柱子上游街示众泄愤!周朝、东周国、西周国都亡在大秦手中,好一个尊王攘夷、争霸非吾所欲!
我甚至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阴阳大秦……
美化的手段很多,他这个形式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了。
众人都比较高兴,我也不想多说什么,赏了他之后又看向画家牡堂。
“诗有了,便有劳你为此次宴会作一副画吧。”
牡堂连忙起身,恭敬道:“回陛下,值此盛会,小人本应提前准备笔墨纸张,奈何流云阁太过气势恢宏,陛下和诸公卿济济一堂,小人实在没有那么大的纸……”
我呵呵一笑,此人也是个巧舌如簧的。
“朕早就为你准备好了,退至屏后作画吧。”
“遵命!”
赵善本将他引至屏后,那里早已准备好了笔墨,以及一张光滑如镜的雪白绢布。
牡堂见到这长近一尺的上等白绢,直接愣在了原地,随即面露难色道:“令君,这么贵重的白绢小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小人生怕笔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绢布……”
赵善本笑了笑:“不用怕,上面还有一张纸,若是作废,揭掉就好。”
牡堂嘶了一声,低头仔细看了半天,讶然道:“竟真的有一张纸!小人从未见过如此雪白的纸张,恐怕同样价值不菲吧?”
赵善本嘴角抽了抽,提醒道:“你只管作画,这不是你考虑的事!纸张废了无妨,宫宴可不等人,宫宴结束前要将画呈上来!”
牡堂这才意识到紧要之事,连忙躬身坐下,提笔开始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