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没有再选择从康居绕道,而是直接走了位于瓦罕走廊的商路。
车马辚辚行至瓦罕走廊,起先因为贵霜之战,来往的客商比之前少了很多,如今贵霜已平定近两月,客商不仅恢复了通商,甚至比之前更为繁忙。
瓦罕走廊已经建立起了许多据点,基本都是来往客商建立的饮马夜宿之处,出了瓦罕走廊就是贵霜草原,此前则是葱岭一带的高山深壑以及大漠戈壁,因此必须要在这里停留一下,补充粮草、更换马匹。
行至此地已经是傍晚,就在此地扎了营。
六月的葱岭夜晚还是有些凉意,我带着孟合和王劲到了一处斜坡,俯瞰整个山谷,天上繁星片片,虽然世人都将烟花比为天上星河,但只是比喻罢了,烟花怎么能和真正的星空相比。
“王劲。”
王劲连忙便要起身,我摆手道:“没外人,坐着吧。”
“是,谢陛下。”
我挥手从东指到西:“今后这里会成为东西商路的重要通道,而今贵霜刚刚平定,西方罗马、安息、埃及、塞琉古……打得不可开交,贵霜又无险可守,一旦乱了起来,唯有葱岭可以依靠。”
王劲赞同道:“陛下说得极是,葱岭东接西域、西通贵霜,南抵昆仑、北据康居,实在是重要关口。”
随即笑道:“陛下是想在此地设关建城?”
“你知我心。”我指着灯火最为集中的一块地方:“这些商人倒是不傻,修建的驿馆、客栈都在最为险要之处,从这里经过的人很难不选择他们的地方歇脚。”
跟后世高速公路收费站有点类似……
王劲附和道:“要是设关建城的话,这里的确是好位置。”
我端起酒杯,王劲连忙跟着端了起来,一口烈酒下去,浑身暖和了许多。
“你对西域熟悉,我想让你留在这里,为葱岭道监察使,领康居、贵霜旧地、葱岭十国,驻守此地,你意下如何?”
算算时间,今年大朝会就该各地监察使轮换了,西域已经够大,若是康居、贵霜等地再归西域道监察使治下,那就与我限制监察使权力的初衷相悖,尤其是瓦罕走廊的重要性,安危不能系于一人。
王劲呵呵道:“谢陛下,臣愿领命!”
我起身道:“你就不要回咸阳了,去找孑吴规划一下此地事宜,我会让蒙恬分兵两万给你驻守此地。此处山谷便命名为威远道,关隘设为威远关、城池建为威远城。”
这次大战西域并没出现什么趁火打劫的事情,蒙恬手下的兵还有三万,加上番军更多,没必要都堆在秦礼郡。
“臣遵命!”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道:“你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将军,大秦只有你和孙脊峰,好好干!待这里的事情安稳了之后,大朝会再回咸阳看看家人。”
真论起来,大秦从底层提拔上来的将军,又是我亲自教导的,只有王劲和孙脊峰两个人,王劲成长得比孙脊峰快,我对他自然有种别样的信任。
王劲拱手感慨道:“谢陛下!臣从一个小小的五百主而今一跃成为将军,全靠陛下拔擢,臣当以身报效陛下!”
我点点头,挥手道:“收了吧,回去。”
众人各自安歇,一夜无话。
次日王劲带着近卫三百人去了赤火城,我则继续向咸阳而去。
七月初,车队行至秦礼郡。
将蒙恬召到行宫,向他传达了分兵的诏令,蒙恬欣然应允,只是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将众人遣了出去,我摆手道:“坐下说话。”
“谢陛下。”
“蒙将军于我大秦有不世之功,而今在这里,有些屈才了啊。”
蒙恬神色惶恐,连忙道:“臣已五十有一,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征战之事该让那些后起之秀展露锋芒,承蒙陛下不弃,臣能在此地为大秦、为陛下守住大秦一份基业,便也知足了。”
我感慨道:“人力有时尽,蒙将军也不必妄自菲薄,我这次在秦礼郡停留,除了分兵葱岭,便是想让蒙将军归于内廷。”
蒙恬有些惊讶,迟疑道:“这……”
“怎么?不愿意?”
“不不。”蒙恬急忙摆手道:“臣当然想回去,只是在外征战久了,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有些惊讶……请陛下恕罪!”
蒙恬这话倒是心里话,自从嬴政决定北征匈奴,蒙恬就一直在长城,前后得有二十年了,直到我将他调到秦礼郡,而今年纪大了,自然希望回到咸阳承欢膝下。
我呵呵一笑:“前几日内史韩来了一封奏报,言旧伤复发,已经不能继续待在军中,请求回乡归养,那里的监御史也证实了这一点。我虽然不想失去一位良将,可也不能刻薄寡恩,只好准了他。我准备让孙无何去巴蜀营,朝邑营正缺一位主将,蒙将军便任朝邑营右将军吧。”
内史韩是余禾的贤婿,然而内史韩在巴蜀,唯有大朝会才有机会回到咸阳与余禾见一面,这翁婿二人倒是没什么过深的利益纠葛。
蒙恬大喜,先谢了任命,又道:“内史韩随他的父亲内史腾,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年轻时没少冲锋陷阵,多次以身冲入敌阵!随后驻守巴蜀十数年,巴蜀安定祥和再无匪盗,实在于我大秦有功!论起来他比我还年轻些,如今竟衰败如此,实在是令人扼腕啊!”
我轻叹一声:“天道人运,莫不如此。”
“行了。”我起身道:“我明日便离开秦礼郡,你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好,秦礼郡仍让赵胜为右将军。”
蒙恬跟着起身:“陛下何不多停留几天,秦礼郡今非昔比,刚刚征战结束,也可散散心。”
我摆手道:“这次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八百里加急的奏报从咸阳送到我手里,最长的竟达三个月有余!国事颓靡至此,我放心不下。”
“大秦有陛下,天下幸甚!”
我无奈道:“谁让我做了这个皇帝呢,我倒想像你们一样,自在过活也不枉此生啊。”
今时不同往日,大秦的疆域越来越大,政事也越来越多,今后恐怕再难有这样的机会离开咸阳。
蒙恬自然不敢置喙,只能尴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