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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抽丝剥茧

    扶云卿洗了个水蜜桃,一边吃桃,一边道:“接了影卫线报,扶庭在挥金坊输了地契,又去找陈康和族老,阵仗之大,前所未有,我便知道二房是有大招。她找来族老,我找来父亲战友,两方对抗,一山压一山。”

    “这桃还挺甜。”桃汁在舌尖蔓延,清甜溢满口腔,扶云卿心满意足道,“今日费了我诸多口舌,不过总算与二房断绝关系,日后少往来,也能少去大半麻烦。对了,你去查一下,是谁买了二房地契?”

    “奴婢现在吩咐影卫去查。”甜盈忽然又道,“姑娘,那群买了地契的武夫,已经开始砌墙,要把二房那块地从扶府独立出去。”

    “挺好。”扶云卿点头,从袖中拿出那份伪造的遗书,又想起祁承翊的飞鸽传书,沉吟片刻,说道,“你去浮玉山备下一桌酒宴,将八皇子请过去,就说我找有事他商量。”

    ……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夜幕降临后的浮玉山,在满月清辉下,庞大山脉宛若一条此起彼伏的深色线条。

    扶云卿在山顶凉亭内,备下一桌酒宴。

    祁承翊还没来,她站在四角亭中,静静远眺斐江上的画舫、船舶,星星点点的渔火,将一池江面照得银波粼粼、光辉斑斓。

    祁承翊今夜本有要事,不甚想来赴宴,但这女子无事不会找她,考量片刻,还是来了浮玉山。

    他刚来,便看见明月星辉之下,女子面朝青山,纤背笔直、气质绝尘,雪白羽氅随风飘卷,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只绾着一根青玉簪,乌发翩然、仙姿玉色,宛若雪山之巅不可染指的神女,却又降落在青山星辰之下。

    她站在那里,与这山水一起,美得像一幅画卷。

    不敢高声语,恐惊画中仙。

    微风舒爽、青山怡人,许久之后,扶云卿拢紧羽氅回头,恰巧看见了独坐亭中的白袍男子。

    他正斟了一杯温茶。

    扶云卿好奇:“殿下何时来的?”

    “刚才。”祁承翊将那盏不凉不烫的茶推过去,“见扶大姑娘醉心山色,便没有打扰。”

    许是今日夜色太美,她心情太过顺畅,竟没察觉祁承翊已经来了很久。

    她有些尴尬,从袖中拿出那封假遗书,说道:“这份遗书,是扶庭去找陈康,陈康寻极擅字迹临摹者伪造的。瑜妃当年也是用一封密信构陷先皇后谋反,所以我想,伪造遗书之人,会不会和当年伪造密信之人,有所关联?”

    祁承翊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他确实没想过,扶云卿会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

    原来,被人上心的感觉,也这样微妙?

    祁承翊唇角藏着一丝极浅的笑意,接过那封遗书,俊眉不动声色一蹙,道:“此人笔法与伪造密信之人极为相似,却又不如伪造密信之人技艺高超。两者,必然存在联系。”

    扶云卿认真地看着祁承翊:“那便从陈康入手,通过伪造遗书之人,揪出当年伪造密信之人。环环相扣,一路查到底。揪出一根线头,便能把一团乱麻理顺。”

    皓月之下,那一剪秋水眸美丽明亮,好似盈满揉碎的星辉。

    太过美丽,令人有些恍惚。

    扶云卿认认真真地看着祁承翊,再次出言:“殿下以为呢?”

    他垂下眼睑,收敛目光:“与你想法一致。”

    “不如今日夜探陈府?”扶云卿问。

    祁承翊点头,回避她那双明眸:“可以。”

    似乎是察觉到祁承翊在刻意回避她的视线,她秀眉微敛,坦坦荡荡道:“我今日可是有什么不对劲吗?怎么殿下好似,很回避我?”

    祁承翊微怔。

    一时间,他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半晌后,祁承翊道:“没有。”

    扶云卿仍然觉得有些奇怪。

    甜盈找来四套夜行衣,扔了一套给沈淮序。

    沈淮序:“多谢。”

    扶云卿折断一根树枝,将青丝绾成圆髻,身轻如燕地穿过枝叶密林。

    祁承翊抛了抛手中的夜行衣。

    以他的轻功,不需要伪装。

    银色月光下,深夜的京城显得格外清冷。

    屋檐瓦砾还积着残雪,偶然有几只野猫跃过墙桓。

    扶云卿比猫儿还矫健三分,踏雪无痕,稳当落地,站在陈府后院的一树阴影后。

    她身形太过纤瘦,又穿着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夜行衣。

    祁承翊负手在屋顶之上,第一眼并没发现她。

    扶云卿朝他吹了一声难听的鸟叫。

    实在太过难听,祁承翊剑眉微蹙,循声望去,看到大树后花丛里小小一团人影。

    他唇角微翘,飞身落地,便听见扶云卿压着嗓音,说道:“陈康在书房与人议事,我观那人襕衫儒巾书生打扮,应是临摹假遗书之人。”

    祁承翊指向书房屋顶。

    扶云卿点头,一个衣袂回旋,飞上陈康屋顶,极轻地掀开一片碧瓦。

    透过一方小洞,扶云卿看见……

    陈康搂着一名美妾坐在大腿上,将一包银子抛了过去:“扶庭夫妇真是个废物,写了这么一封字迹相同的遗书,居然没能除掉扶云卿那贱人!”

    好巧不巧,刚好从陈康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扶云卿无奈地朝祁承翊耸耸肩。

    那儒生接过银子,没说话,捧着那袋银子格外沉默,声音极低极沉默:“多谢…陈公子……”

    “像你们楚家出来的学子,不应该是一身清风傲骨,不屑伪造字迹这等勾当吗?怎的今日也为两斗米折腰?陈康贱兮兮地嘲讽道,“滚吧,穷酸儒!”

    待那书生离开之后,陈康又朝着下属骂道:“一群酒囊饭袋!一群废物!我养你们何用!”

    “区区一个扶云卿都对付不了!我怎么和姨母交代!?”

    “扶庭也是个蠢货,本以为袁氏会聪明些,却不想一窝蠢蛋!一张床滚不出一个聪明人!”

    人在屋顶坐,骂从屋里来。

    还是当着祁承翊的面被骂……

    扶云卿稍稍有些尴尬,就在她打算说什么活跃气氛时——

    祁承翊取走她绾发的树枝,只听耳边响起“咻”的破空之声——

    被灌入内力的树枝,犹如利箭,擦着陈康脖子而过,划出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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