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关羽醒了,又故意晕过去了。
他太懂关麟这小子一肚子的“鬼主意”,特别是那句“有的人死了,可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可他已经死了!”
这让关羽一下子就意识到,他要做些什么…
该配合关麟演戏的爹,不能视而不见哪!
当然,关羽活过来了,这对于关麟,是一件大喜事儿…
是一件让他心头那高高悬起的石头,终于能落下的事儿。
“陈芥菜卤”的服用,类似于青霉素的口服,这帮助老爹关羽消除了病菌、细菌的侵扰,避免的突然暴毙!
而大蒜素的效果,则是将破伤风的影响消除掉最低,虽然不足以完全消除,但剩下的交给关羽的身体,还是顶得住的!
至于那箭上的毒,似乎并不致命…
如果按照历史上,关羽“刮骨疗毒”时的情景…
要知道,那并不是在中箭后立刻就刮骨的,而是在痊愈后,关羽“每至阴雨,骨常疼痛”,这才有了“医曰,矢镞有毒,毒入于骨,当破臂作创,刮骨去毒,然后此患乃除耳。”
也就是说,这毒至多就是让老爹阴雨天,骨头疼…类似于骨关节炎,风湿性关节炎这样。
是死不了人的!
除此之外,关羽能醒来也应证了关麟的想法是对的。
从医学的角度,高热、发烧并不是一件坏事儿。
是人体自然而然反抗病毒,消除病毒的…
用句后世时髦的说法——白细胞会出手,然后在特喵的你和病毒中必须带走一个!
很庆幸,老爹关羽身子骨还是强悍哪!
白细胞终究还是没带走他,带走的是病毒。
尽管关羽又装作晕厥了过去,关麟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已经开始降了。
当然…这种病,不可能温度一下子全部降到最低,还会有几日的低烧,不过,至少…证明药有用!
证明药能坚持的服用下去。
如此这般,关麟的心态就稳了,可以开始继续实施“老六式”的报仇计划。
至于…老爹醒了,又晕过去了。
这事儿有好有坏,坏处在于,没有关羽,关家军的士气将会坠入谷底…
别管老爹说的再信誓旦旦,把关家军交给他关麟,可事实上关羽就是关家军的军魂,他没了军魂就没了,让关麟去带关家军,战斗力都比不上黄巾军的…
甚至还会有一大堆破事儿!
至少,关麟觉得一定会有兵油子不服他!
好处在于,襄樊的曹仁、徐晃、庞德也会这么想,从而疏于防范…从而露出破绽,从而以为襄樊局势稳了!
何况,在关麟的“老六”计划中,这次主攻的人选,本来也不是关家军。
心念于此…
关麟回首看了张仲景一眼,他没说话,可张仲景会意,关麟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密切关注关羽的病情。
目光又从张仲景的面颊上转到老爹关羽的脸上。
关麟“唉”的一声叹出一口长气,看着老爹那张宛若真的没有醒来一般的“亘古不变”的面瘫脸,他轻声开口。
“老爹啊,这次你好好养病,报仇雪恨的事儿,就交给孩儿吧!”
“孩儿许多时候也想不通…一个襄樊怎么就打不下来?孩儿怀疑…不是老爹你不努力,而是这赤果果本就是能力问题!”
关麟这算是放了句狠话…
也趁势损了老爹关羽一把。
一如既往,他的话总是有这种魔力,能让关羽的怒火一夕间就涌上来。
果然,关麟不经意的扫向关羽的手,昨日还虚弱无力的手,这一刻竟是突然攥成拳头…
这拳头的握起,让关麟更放心了,他连忙起身溜了,真怕老爹揍他!
而等关麟从屋中走出…
账外守了一夜的众人连忙围了上去,母亲胡金定一把拉住关麟的手,“怎么样?你爹怎么样?”
关平、关兴、关银屏亦是泪染长衫…眼巴巴的望着关麟,像是无比渴望听到好消息。
只不过…
他们要失望了。
哪怕有好消息,关麟也不会说。
“咳咳…”关麟轻咳一声,露出一副自责不已的表情,“不好,我的药并不能治愈老爹,老爹还在高热,依旧在晕厥,坦白的说…就是还吊着一口气,娘…这段时间,不要让太多人去打扰爹,让他静养,或许还能出现奇迹!”
说到这儿,关麟微微咬住嘴唇,那极致艰难的语调再度脱口:“倒是仲景神医也说,需做最坏的打算,需考虑后事了,还是把这边的情况寄信到巴蜀…让大伯,让三叔,也让诸葛军师有个提前的准备。”
说罢,关麟拍了拍母亲胡金定,又深深的环望了一眼周围的所有人。
最终,在巨大的一声“唉叹”中,关麟缓缓离去…
仿佛这一刻,他扮演的是一个毅然决然接过父亲火把,去用心中一切的软弱,去故作刚强,欲用一己之力扶起这危如累卵荆襄局势的少年将军!
踏…
踏…
随着关麟一步步的走远,仿佛此间江陵城的上空整个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爹…爹爹…”
终于,关银屏是第一个忍不住哭出声来的,而随着她的声音,整个此间一片啜泣。
张星彩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关银屏,不住的安慰。
“银屏姐…不哭,银屏姐…你得…得振作起来呀!像云旗一样振作起来啊…荆州不能没有主心骨!荆州是伯父的心血啊…”
也正是张星彩的话,不只是关银屏,就连关平、关兴、周仓、王甫、赵累…许多人都抬起了头,他们也学着关麟一般——去努力的坚强!
…
…
“胜负乃兵家常事,此番肥水大营被焚,怪在那关家四郎制成燃烧罐,怪孤不识那燃烧罐的威力,疏于防范…此不怪文远!文远莫要想那么多,好生养病即可!”
寿春城,衙署正堂,曹操嘹亮的声调惊醒了屋檐上几只正在筑巢的雀。
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大魏的征东将军——张辽张文远。
张辽的失而复得,曹操归来后,第一时间就来寻他,一番关心备至的询问。
更是问过张辽,此番肥水大营,张辽损失了整整两千兵勇…
曹操颇为豪放的,直接拨给他四千,不是新兵,均是老兵,是曹操手下,原本宗氏的兵马,由此可见,曹操对他的器重。
这让张辽一阵感动。
“多谢丞相…”张辽拱手。
“孤一直将文远视为兄弟一般,这里没有外人,无需行礼。”曹操亲自扶起了张辽。
而随着张辽原本躬着的身子挺直,忽然间…额头处一阵晕厥感与恍惚感袭来。
只不过,张辽的身子骨一如关羽般强悍。
他还能顶得住。
可他已经能感觉出来,脑袋处的温度正在不断的拔高。
之所以如此…
多半…还是因为那些伤口,因为那些伤口浸入水中太久,这已经是不可避免的感染。
而张辽用烙铁烙伤口,或许可以通过高温烧除掉一些病毒,可烙铁本身也是含有一定细菌的,再加上张辽与凌统落入肥水中那么许久,只是用火烙印…病毒与细菌能烧的干净么?
“丞相,那末将就先告退…”
张辽顶着身体的不适向曹操告退…
“好好休息,养好伤,文远还是孤的征东将军,收回合肥,攻取江东,孤还要倚仗文远哪!”
曹操又是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
随着曹操话音落下,张辽再度行礼,然后迅速的退出了此间…
倒是走到门外时,听到有虎贲兵士正在议论。
张辽的脑袋晕厥,可耳朵莫名变得更加灵敏,那虎贲兵士的议论声悉数传入他的耳畔。
“丞相对征东将军真是器重啊…”
“是啊…曹真将军是丞相的宗室,却因为诬陷张将军,质疑张将军归来前发生的事儿,就因为这个,竟被丞相重罚!”
“我方才看,曹真将军还在书房门前的院落中跪着呢,像是向丞相负荆请罪!”
“谁让他诬告的是文远将军呢?文远将军是谁?那是当年八百就破了孙权小儿十万的上将军,是咱们大魏曹丞相最倚仗的将军!擎天一柱啊!”
“嘘…咱们说说就好,莫要让曹真将军的耳朵听到,会记恨咱们虎贲军的!”
这一句句话传入张辽的耳畔…
自然,他心头又是一阵感动。
可随着步伐的迈起,张辽只觉得愈发的头重脚轻,恍惚间…他突然想到两点。
第一个是,曹真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啊,他的确在八公山,且与凌统,与那卓荣、卓恕一起生活了几日…
第二个是卓荣的那番话——“谁告诉你这烙铁?就一定能避免四六风了?使用烙火防止“四六风”的病患中,最终能活下来的,绝不超过一半!”
张辽仿佛还能回忆起,当初…听到这句话时,他的回应。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要取我张文远的命,那我给他就是…大丈夫何惧死!”
此刻…再想到这一番对话。
张辽突然有一种感觉,或许卓荣说的这番话应验了,而在八公山上,卓荣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为了他好。
心念于此,张辽看向伤口处涂抹的“卓氏良药”,心头暗道。
——『若是没有这个,怕我已经没命了吧?』
念及此处,又是深深的“唉”的一声,叹出的一口长气,张辽摇着头,忍着脑袋处的恍惚上了马车。
他立刻吩咐马夫:“去医馆——”
这边厢,张辽坐上马车,疾驰往医官赶去。
那边厢,张辽走后,这寿春城的衙署正堂,程昱缓缓从帷幕后走出,他微微抬眸,能看出曹操的表情,并不好,甚至有些阴郁。
“方才孤与文远的对话,仲德怎么看?”曹操询问程昱。
其实曹操与张辽已经聊了一会儿了,也不经意间的问到了,肥水大营燃烧后,他张文远去了哪?见到了谁?遭遇了什么?怎么回来的?
可…出于对卓荣、卓恕的保护,张辽并没有说实话…
随意一番话语,搪塞了过去。
曹操当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质疑,甚至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幻。
可…现在…
程昱能感受到,曹操很在意这件事儿,哪怕已经年逾六旬,可他还是那个一如既往生性多疑的曹操啊!
“丞相是说八公山么?”程昱问道。
呼…曹操沉吟了片刻,低声道:“文远为何隐瞒在八公山的事儿,文远为何只说是晕厥之下,坠入肥水?他到底要隐瞒什么?”
“的确是有些古怪…”程昱也凝眉沉思,“不过,无论怎么想,文远将军似乎都没有背叛丞相的理由…”
曹操生性多疑,一旦有疑点摆在他的面前,他很难不去琢磨。
哪怕是张辽,也一样!
“虎侯何在?”曹操大声喊出一句。
“末将在!”门外,许褚快步走入。
“可查出了什么?”
曹操这突然的一句话,让许褚愣了一下,然后如实禀报:“因为时间还短,虎贲兵士只送回了一些情报,其一,文远将军与东吴的年轻少将凌统,的确在八公山上一起待过几日,其二,除了他们外,还有两人…一男一女,只不过这两人的身份尚未查清…而文远将军归来寿春时,凌统与这一男一女是往江夏郡安陆城方向去的!”
江夏安陆城…
这个“名字”太敏感了,曹操在这里折了八万兵…
而张辽的归来与这里联系在一起,无疑…让曹操心头的疑窦更甚。
一时间,曹操缓缓起身,满是疑窦的在屋中左右踱步,一边踱步一边感慨。
“文远果然有事儿瞒着孤,仲康,你继续查…多派些人手,查查这张文远在八公山待了几日?还有那一男一女,又是何人?”
“喏!”许褚连忙拱手…
从曹操那锐利的眼眸中,他能感觉出来,这一次…丞相的疑心很重,这件事儿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好了!”安排完这件事儿,曹操扬手,迈着大步向外走去。“仲德,你先随孤一道去看看子健,看看那司马仲达,他的事儿也还没完!”
…
…
江夏,安陆城。
两千枚蹶张弩被运送至鸡鸣山中。
说起这鸡鸣山,经过了此前一场风云云涌的血战,如今这一处山峦被当地百姓赋予了一个个全新的名字。
比如坡顶的山崖,取名——“破曹崖”。
山北脚下,这处曹魏曾储藏军粮、军械的地方…取名——“量兵塘”。
如今,已经被安陆城更替为练兵的重要场所。
山顶上有两根拴马桩,这里取名——“麟战场。”
就是纪念关麟在此运筹帷幄,逆风翻盘!
同样的,这样一处天然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存储粮食、军械的山峦,自然…成为了安陆城重要存储军械、粮草的地方,故而…关麟送来两千枚“蹶张弩”直接存于这里。
此刻,诸葛恪与廖化驾马而来,一前一后,可两人…在看到眼前的蹶张弩时,都不由得勒停战马。
廖化惊愕道:“这些就是传说中的秦弩么?”
“好一个…强弩在前,锬戈在后!”诸葛恪感慨道:“秦之所以能一扫六合,在于秦兵之勇,秦兵之勇,又仰仗秦弩之威,先是漫天箭雨,再是是大秦的虎狼之军,数百步的射程,数万弩矢的齐发,这等壮观景象…莫说是六合,就是如今的天下,谁又能匹敌呢?”
呼…
廖化长长的吁出口气,俨然,他也想到了漫天黑压压一片,弩矢压城的样子!
此前,他只是听诸葛恪提及,云旗公子秘密送来一批军械,整个过程还颇为机密,鲜有人知。
如今一看,发觉是失传数百年的秦弩…
不由得更是惊诧连连。
云旗公子手上,还真是什么都能造出来。
“秦弩也就罢了,竟还是蹶张弩…”廖化感慨道:“这等用腰肢、双腿发力的弩矢,射程岂是胳膊抡出的弓箭能够比拟!威力嘛…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上腿试试了!”
“好了…”诸葛恪顾不上感慨,他向廖化道:“云旗公子除了送来这两千蹶张弩,可还是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廖化连忙问。
“其一,一个月内,分批训练陆家军与南阳兵士,让他们熟练掌握这蹶张弩…”诸葛恪语调郑重,语气更是一丝不苟,“其二,这些军士中,每练成一批蹶张弩的射手,就秘密的送入江夏一批,化整为零,每日送一千余,一个月秘密送满四万兵!”
说到这儿,诸葛恪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
训练兵马,输送兵马这都不难…
可难在“秘密”二字…
无论是哪里…都不会少了敌人的探马与眼睛啊!
至于…看到这蹶张弩,诸葛恪已经意识到云旗公子要做些什么了!
万弩齐发…
那么,难点就在于秘密之下的奇袭…
就在于如何秘密的将这四万兵士…化整为零,将这支兵团无声无息输送到江陵,给与敌人突然袭击,这才是最难的部分。
廖化做过主薄,也做过都统,更是深谙这中间的难度…感慨道:“这样吧,我负责秘密的输送兵马,你来训练…”
“还是我输送吧…”诸葛恪提议道:“论及练兵,还是廖化将军更擅长一些,可论及这种斗心眼的事儿,跟云旗公子学了这么久,总归还是学到点儿什么的!”
说罢,诸葛恪拍着胸脯保证,“化整为零,一个月输送四万兵…首先要杜绝的就是水路,得走出一条,之前没有走过的路!”
对此…
他诸葛恪可太懂了…
他如今来到荆州,不就是在走一条,父亲诸葛瑾从未走通的路么?
年轻人,总是敢闯敢拼,也敢于迎难而上。
此刻的诸葛恪尤在琢磨:“其二,就是最终输送的位置,不能是江陵…如果是公安城的话,或许就能做到更隐秘许多!”
俨然…
一场别样的“暗潮涌动”,正在整个荆州,表面上波澜不惊的荆州…悄然上演!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