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是第一个吹响进攻号角的。
就在巳时与午时之间,曹军,那位于宕渠与八蒙山之间的荡口寨遭遇袭击。
突然杀出,宛若从天而降的蜀军犹如恶虎扑羊一般,冲杀入寨。
他们早已蓄势待发,疯了似的拿刀砍杀,摧古拉朽…
荡口寨的曹军…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里,在这大军刚刚出击半个时辰之际,在那迁徒而来的百姓正在暴动,就要哗变的时候,在这间不容发,形势迫切到危如累卵的关头…
竟会出现蜀军!
蜀军竟突袭了他们的荡口寨!
等他们醒悟过来时,寨门已经被冲破,他们刚刚举起武器,想要反抗…却已经被身后的賨人给毫不留情的背刺。
这些賨人的眼瞳中亦是没有一丝怜悯!
诚然,因为五斗米教曾在巴中传道,给当地百姓洗脑,提出的因果报应,澄清内心,修炼通灵境界,正好迎合了庶民在乱世中无以安放的灵魂!
賨人部落中诸如三巴夷酋“杜濩(hu四声)”、“朴胡”、“袁约”等首领率民依附曹魏。
甚至其中还有个叫李虎的,乃是后世“成汉”皇帝李雄的曾祖父,他也带五百余户賨人投靠了曹操。
看似因为五斗米教的缘故,曹魏成功争取到了这支賨人部落,可…实际情况是差得远呢…所可不是所有的賨人都被五斗米教洗脑!
如今宕渠的局势是,賨人部落分崩离析,有依附于曹操的,有保持中立的,有支持刘备的。
原本他们中更多的人还在观望…
可曹操太心急了,夏侯渊也太心急了,从张郃率数万兵马一股脑的闯入他们的家园,劫掠他们的粮草…更是将他们悉数迁徒至汉中起。
这是曹魏的老传统了…
而这些賨,人他们表面上迫于魏军淫威不敢妄动,可内心中已经站队在刘备这边…
这些賨人对曹魏的抵触情绪极大…
原本因为曹魏的兵力,他们不敢妄动,可现在…这荡口寨只剩下五百人,他们本已在反抗,在暴动。
魏延所带来蜀军的攻城可谓是恰到好处。
他们与賨人合兵一处,迅速的就将曹魏的守军击溃,一个个开膛破肚。
整个战斗只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一个吊楼里,魏延浑身都是血污,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了木梯。
在二楼,一个曹魏的将军负伤,单手撑着地板,几个蜀军、几个賨人一起指着他,賨人还嚷嚷着:“就是他,他叫杜濩,是我们部落的叛徒,曹贼的走狗…帮着那曹贼迁徒我们部落,他是坏人!”
魏延还是做过一些功课的,这杜濩的名字他并不陌生,此刻,他双眸眯着,直直的盯着他看。
“你是賨人部落的首领杜濩?”
说话间,魏延还接过手下递来的画像,蜀汉有专门的画师,将整个巴蜀有名的人物悉数都画出来,方便辨识。
只是…画像中的杜濩好像有哪里不对,是个三角眼、塌方鼻、龅牙…还有脸上一道凶煞的伤疤。
可眼前的男人,看起来长的还挺俊秀,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哪里有賨人那粗犷的模样。
这…
魏延眨了眨眼睛,正在脑海中思索。
没曾想,这男人直接开口了,“我是賨人首领,也是杜濩…不必再认了,我已经是你们的阶下囚了!不过…两位夏侯将军,还有张将军定会来救我!”
“哈哈…”魏延大笑出声,一边伸出舌头,舔舐着嘴唇,露出一抹凶煞像,一边豪放的张口:“你还指着他们来救你呢?呵呵…要不了不久,你们就能在我蜀军营寨里相见了,就是不知道,你那两位夏侯将军,还有张将军是死是活…”
说到这儿,魏延一摆手,“绑起来,押下去,然后…传我军令,诸将士都不要做停歇了,所有兵马悉数出城埋伏在城门之外!这仗还没打完呢!”
说到这儿,魏延想起张飞的全盘部署,攻破荡石,这才是个开头了…
当即,他提起了几分声调,嘹亮的张口。
“接下来,等大鱼上网!”
这一刻,魏延对张飞这个全局的部署突然就多出了更多的信心!
他心头喃喃的就一行字:
——『这张翼德,竟挺靠谱的嘛!』
…
…
八蒙山山岭险峻,树木茂密,张郃带着一路大军,从上杀下,他不时警惕地看着四周。
张飞骑在马上,看见魏军遥遥而来,他眯起眼睛看到“张”字的旗帜,爽然的笑了一声,旋即给身旁的雷铜使了个眼色。
雷铜带着数百骑兵迎上张郃,隔着鹿角,雷铜指着张郃高声问道:“来将何人?张郃何在?”
张郃看到了雷铜,讥讽道:“怎么?来了个年轻将军?你们张将军呢?是不是还在帐篷里睡大觉,做白日梦呢?”
雷铜带兵抵挡,张郃并不意外…
张郃能在八蒙山脚布有探马,张飞军定也会在山上布有探马,从八蒙山冲下来,少说一刻钟,蜀军的探马定然已经抢先禀报。
若是没有丝毫防备,那才古怪,才让张郃畏惧不前!
当然。
张郃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只要张飞还在酒醉,那这一仗他就十拿九稳。
当然,张郃还是表现出了他机警的一面,他指着雷铜:“我就是张郃?你不是我的对手,让你们张将军来?我与他大战一百回合,否则,我魏军即刻冲阵,尔等军寨瞬间毁于一旦!寨破人亡!”
哪怕是无数探马来报,哪怕是已经笃定张飞醉酒已经神志不醒,可张郃还是要用话激他…
张郃太狡猾了。
在他看来,若是张飞是醒着的,那凭着他那性子,早就挥舞着丈八蛇矛出来迎敌了。
张郃的肚子里藏着一百个心眼儿!
这时,张苞跨马疾驰而出,“尔等逆贼,何须家父,我张苞便可擒你!”
张郃冷笑一声,心头暗道:
『张苞都出战了?呵呵,那多半…张飞真的醉了!』
为确保万无一失,张郃提枪与张苞对上三、四回合…
张苞不敌,向身后雷铜使了个眼色,“快退!”
张郃长枪向前一挺,“追——”
“全军,追上他们——”
一时间魏军士气大振,无数兵马呐喊着,追了过去…可追到军寨前,张苞与雷铜的兵马悉数入寨,步兵迅速的布满了鹿角与拒马!
张郃大笑,“区区拒马也能拦得住我大魏骁骑?全军,给我冲——”
又是一声令下…
可这次不等魏军冲进,“嗖嗖嗖”无数弩矢从正前方爆射而来…
一弩十发,数百连弩齐齐爆射而出,弩矢密密麻麻宛若蝗虫过境,铺天盖地,顷刻间就将张郃的骑兵射落一片。
张郃一惊,“是连弩?”
没错,正是连弩!
这个来自荆州,出自那黄老邪…不,是出自那关家四郎关麟的连弩,它的威名可是响彻曹魏。
死在这连弩上的曹魏将军,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死在这连弩上的军团,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
也正因为这连弩太有名气了。
张郃,不,是如今整个曹魏的将军,但凡带兵打仗,一定会有所准备…随时防范连弩!
“盾阵,盾阵…”
当即张郃大声吩咐,只刹那间,从中军无数盾甲兵迅速的越过骑兵,将手中的方盾架起,一连两排…
数以千计的弩矢悉数射落在这盾牌之上,虽依旧能射杀少量曹军的兵马,但杀伤力削减太多,并不致命。
张郃心头不由得喃喃。
——『好一个张飞,哪怕醉酒,竟还部署这弩阵,部署这埋伏…只可惜,他终差我一招!没想到我早有准备吧!』
念及此处,张郃还颇为嘚瑟…
此番攻寨,越是遇到困难,这反倒让张郃越是安心,他精通于“巧变”之术,从不畏惧已知的手段,他担心的是诸如荆州那关麟突然施以的类似于那“燃烧罐”的攻击!
未知的攻击,才让张郃忌惮!
“诸将士,顶着连弩,向前攻——”
张郃指挥若定,有条不紊,看着魏军一步步的接近敌寨。
就在这时…
“杀呀…”
“杀…”
遥遥可以听到八蒙山入口的那一头传来震天的声响,遥遥可见…对面飞沙走石,俨然是数以万计的兵马来了,朝着张飞这大营的后方杀过来了。
张郃知道,那是两位夏侯将军的兵马。
“哈哈哈哈…”当即张郃嘲讽道:“我大魏援军已到,尔等已是无路可退,早早受降吧!”
没有张飞,如此局面,张郃感觉他已经能提前庆祝胜利了。
哪曾想,就在这时…
张郃面前的弩手悉数让开,从弩手之后,一队骑兵跃然而出,为首的大汉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
却不是张飞?还能是谁?
此刻的张飞一马当先,丈八蛇矛挺于胸前,那若巨雷轰鸣、如万马奔腾般的咆哮呼啸而出,——“到底是哪个?退无可退?”
张郃愕然一惊,忽然两侧树丛中呐喊声响起,无数伏兵钻出山林,羽箭、连弩、巨石纷纷而落,偏厢车阵依次摆出…
这下,魏军人惊马嘶,惨叫不止。
反观张郃,他所有的信心与胆气都在见到张飞的一瞬间,悉数坠入谷底…
他先是惊了,又是浑身颤抖,最后他怕了…巨大的担忧迅速的弥漫在他的全身。
不夸张的说,当他见证到张飞如今的状态,没有酒醉,威风凛凛,手中丈八蛇矛泛着凛然的寒意。
这一刻的张郃已经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张飞没有醉酒!
假的,都是假的…
张飞是在诈他!
当即,张郃大喊:“快撤,快撤!”
他带着残兵迅速的就往回,往八蒙山上跑…只是他跑的快,骑兵跑得快,可那些盾甲兵,那些步兵就遭了殃。
被擂木、巨石、弩矢射杀的不计其数,自相践踏的也不计其数。
反观张飞,他的丈八蛇矛指着张郃,昂然说:“张飞在此,鼠辈张郃,快快下马受降,饶你不死!”
张郃绝望的看着张飞,又看着就要逼近他的雷铜、张苞…他破口大骂:“张飞小儿竟敢唬我?”
张飞却颇为嘲讽的朝他吟出一句:“兵不厌诈这四个字都不懂,当个狗屁的将军!”
兵不厌诈…
这四个字本没什么,可从张飞口中吟出,那就截然不同了。
张苞与雷铜已经杀至,张郃眼看就要被阻拦…身旁的韩浩迅速的挺刀来战…替张郃挡下张苞与雷铜的两枪…
“张将军快走,我来殿后——”
张郃深深的望了眼韩浩,一狠心,带着骑兵呼啸撤退。
韩浩如何是张苞与雷铜的对手,不过四、五个回合,韩浩节节败退。
张苞知其高义,没有下死手,只是劝道:“曹贼值得你卖命?”
韩浩慨然道:“夏侯大将军于我乃知遇之恩,为其死战…虽死无憾…”
他注意到张郃与魏军已经跑远,他也注意到他身边负责殿后的兵马已经很死的差不多了,就连他自己的大刀也给打没呢。
当即韩浩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张苞冷冷一笑,挺着蛇矛准备与他继续交战。
不料…这韩浩的剑竟然横在颈间一刎,而后栽下马来,发出沉重的声响…这下,张苞不由得有些失神。
雷铜也注意到因为这些殿后的“死士”,张郃已然逃远,于是翻身下马,走到了韩浩的面前,惋惜的叹道:“曹魏竟有如此良将忠臣,可惜…”
张苞颔首,不过很快,他就抬起头来,望着张郃逃窜的背影,感慨道:“可惜不曾擒获那张郃!”
说到这儿,张苞生出了几许疑窦,他连忙问:“我爹呢?”
是啊…
方才张飞似乎就漏了个面儿,否则…他若是冲上来,这韩浩岂能抵挡得住一个回合,自然…就不会有张郃逃出升天!
“我爹呢?”张苞左右环望…还是没找到张飞。
雷铜却是连忙解释道:“少将军稍安勿躁,三将军无恙…只不过,从一开始起,三将军在这八蒙山布下的就是一前一后两个埋伏!既退张郃,又诛夏侯…”
啊…
张苞的眼睛瞪大到几欲崩裂而出。
我心里想的就是——『我爹…还能布下两个埋伏?这、这、这…他这何止是开窍了?简直是…是开…开…』
话在脑袋里,可张苞就是想不出能够形容他此刻心情的,也形容他爹的辞藻。
或许更精准点儿,应该用“开挂了吧!”
反观雷铜,他深吸了一口气,环望此间战场,感慨道:“张将军说了,这张郃被困在八蒙山,不过是一只困兽,他跑不了,这次的目标其实是曹军的荡口寨,是夏侯尚、夏侯德,也是宕渠…是三巴!”
说到这儿…雷铜的语气怀揣着的是深深的佩服。
他才是最了解这位张三爷全盘部署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方才对这位传言中“鲁莽”、“有勇无谋”的三将军深深的佩服,在智谋上,在布局上,在攻心上,在心智上深深的佩服!
或者…
可以再重一些,是深深的折服!
…
…
荆州,襄阳城。
关麟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内,他在冥想。
其实,今日是黄忠、黄月英、夏侯涓抵达江陵的日子,关麟在襄阳城,故而也不用去迎接。
倒是…张星彩已经去了,这让关麟身旁突然就少个磨墨的小姐姐。
平时的时候,张星彩老在身边也没觉得什么,现在看来…多少感觉心里还有些空落落了。
当然…
空落落只是一时的,关麟此刻冥想的是“弓”!
没错,就是弓,弓箭的“弓”!
说起来,在三国中,用弓的高手很多,关麟要排个前十名的话,从低往高,分别是姜维,这伙计能接住郭淮射过来的箭,然后再将郭淮射死;
然后是魏延,汉中之战,这货能射掉曹操两颗大牙;
再往前是一箭射中甘宁前额的沙摩柯,是射杀凌操、黄祖、蔡埙,射伤乐进的的甘宁,是徐晃、是关兴、是赵云!
可要论弓技最强的,那无疑就三位——吕布、黄忠、太史慈!
吕布是辕门射戟,黄忠是百步穿杨,太史慈是猿臂善射…
不过,现如今吕布与太史慈都凉了,当今世道上,弓法首屈一指的…只能是黄忠了。
也正因为如此,关麟琢磨着,黄忠的好弓法若是配上一把超越这个时代的“好弓”,那岂不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那岂不是又能带给蜀汉无限可能!
所以…关麟是有打算送一张强弓给黄忠的。
当然,关麟也有点别的目的,都是蜀汉阵营的,这位黄老爷子又是五虎上将之一,还跟老爹关公战长沙过…
关麟还是想与这位老将军处好关系的。
退一万步说,如果能让黄忠的箭法配上好弓,那在整个战场上也就多了一种打法,一种可能性!
故而,这“好弓”的制作,关麟已经琢磨几天了。
说起弓来,他比弩最方便的一点是灵活,诸如“连弩”的射程太短,“蹶张弩”射程长,却需要用腰腿使力,更需要以弩阵为单位,进行杀敌!
论及灵活程度,根本无法与弓相提并论。
说到底,弓…还是灵活,还是射的远,还是射程与灵活的结合,是可以随便调整位置,更容易做到出其不意,万军取首!
当然,这些都是理论…
真要去绘制这弓的图纸,关麟难免要考虑到历史上的几大神弓、
比如吕布的龙舌弓;
比如薛仁贵的震天弓;
比如项羽的那一百多斤重的霸王弓!
“如果是弓的话…”
冥想了许久,关麟吧唧着嘴巴,小声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弓最大的弱点唯有两个,一个是命中率受到距离的制约,距离越远越不容易命中,二是距离太远,杀伤力也会降低…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关麟学会物理,知道这是阻力的影响,除此之外…远距离的命中率还得与诸如风向结合在一起。
这就出现一个全新的问题,哪怕是能够更多储能的复合弓,关麟设计这弓的初衷是优先距离,还是优先威力!
或者…
突然间,关麟想到了一种弓,他吧唧着嘴巴,喃喃道:“似乎有这么一种弓,是能够让距离与威力同时存在的!”
有那么一瞬间,关麟回想起,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在他的石碑里记载着这么一个故事。
在1225年,蒙古人在布哈苏齐海举办了一场“那达慕”大会。
其中成吉思汗弟弟的儿子“伊香哥”用一柄特殊设计的“蒙古弓”射出了五百米的距离。
并且哪怕五百米…威力犹在!
这是蒙古复合弓…
考虑到蒙古人征服欧洲大陆时面对欧洲军团各个铁甲护身…蒙古复合弓的穿透力也一定极其恐怖!
这么想…
如果能做出来这“蒙古复合弓”,那不就是一里之外取人首级?
这不就有那么点儿黄忠开挂,有点“百步穿杨”、“中”的感觉了!
没错,就是这种“八百里之外一箭一个鬼子”的感觉!
很魔幻,很神奇的感觉!
念及此处,关麟已经有了思路。
『射程、穿透力、威力,准度…看来,还得是把欧亚大陆都射穿的蒙古复合弓啊——』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