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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世界观都重塑了

    “原来,世间也有女子,不是将孩子视为工具和负担,而是将他视为重渝性命的珍宝。”

    君呈松的声音里,满是艰涩,却又夹杂着释怀。

    艰涩于得到这样珍视的人并非他自己。

    释怀于,被这样对待并非是因为他生来就该得到这样的命运,一切只是陆氏和他母亲加诸在他身上的苦难而已。

    陆氏和他母亲都已经死了,往后,这样的苦难不会再有。

    君呈松,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定定地看着沈青鸾,心口是前所未有的激荡。

    “你要我救他之时,早就已经知道会因此而饱受非议,对不对?”

    沈青鸾没有否认。

    事实上,她今夜说的话,实在太少了。

    全然不符合她以往好为人师的性子。

    君呈松并未察觉到这一点,他这会已经深深沉浸入从未有过的倾诉之中。

    “朱少夫人为了自己的孩子连命都能不要,而你为了一个陌生的生命,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顿了顿,缓慢而艰涩道:“原来我的出生不是罪过,原来我只是没有遇到你……”

    他的话很乱,很没有头绪。

    可沈青鸾却一瞬间就懂了。

    原来他的强势、狠辣,皆是源自于对自己出生的负罪感。

    就像一个装腔作势的小孩,握着砍刀保护惶惶不安的自己。

    而他偶尔一瞬露出的脆弱和彷徨,都在那一封封书信之中呈现。

    自己是他唯一的倾诉者。

    “青鸾,”君呈松艰难却释然地看着她,一字一顿:

    “我真的知错了,你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尚且能以声名为代价挽救他的性命,而我却因为一时的偏见将你推入君家这个深坑。

    我错在不止是毁了你的未来,我……我没有资格决定你的命运。”

    说着,他深深地垂下头,仿佛一只因为被抛弃的,格外可怜的小狗。

    沈青鸾深深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开口。

    不,或许是有些事,不必言说,两人也都能明白。

    君呈松负荆请罪的确是对了,盖因他清楚沈青鸾并非度量狭小之人。

    对待陌生人她都能心软施以援手,对待自己,她只会更加宽宏。

    而沈青鸾果然也没有让他失望,沉默许久后,终于缓缓开口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沈青鸾缓缓起身,在君呈松期待,紧张的视线中,走到他面前。

    居高临下的俯视,宛若神祗佛光。

    “既然你已经知道生命之可贵,日后就该更加真爱自身。”

    她将君呈松轻轻地扶起,灯光流转间,见得他身上布满着大大小小新旧交叠的伤疤,心中不免更加怜惜。

    “往事不必再提,日后更加珍重便是。”

    “青鸾。”

    君呈松喉结滚动,眼底溢着万般情谊汹涌。

    沈青鸾的手一触即分,视线也很快瞥了去别的地方。

    退开脚步后缓缓转身,“日后不要再这样唤我,我如今和君家毫无干系,日后,我只有沈家女儿这一个身份。”

    “而沈家女儿,”沈青鸾遥遥望着窗户外的一轮明月,低沉而坚定道:

    “永远不会再和镇远侯府有什么牵扯。”

    身后君呈松愕然抬头,脸上满是空茫。

    他还以为沈青鸾对他态度转变,是愿意接受的意思。

    “我不同意。”

    他下意识地嚷了一句。

    沈青鸾骤然回身,蹙眉看他,“小声些,你要将所有人都喊过来吗?”

    君呈松就这么直直冲到她面前,身上热气灼热如火,将沈青鸾周身的空气席卷而空。

    “我不同意,你若是不愿和镇远侯府有牵扯,大不了,我做你的外室就是了。”

    他身子高大,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委屈,让沈青鸾只觉面红耳赤。

    还有,这是什么浑话!他也能面无表情地说出来,有没有羞耻心?

    沈青鸾视线慌乱地四处乱扫,硬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来搁置,最终只得虚虚垂下,勉强落在他裤腰带处。

    ……

    好像也不合适。

    沈青鸾强忍着脸热道:“你不同意又如何,男女之事并非一厢情愿就能决定。”

    君呈松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好似她和沈青鸾之间的地位在一瞬间颠倒了一般。

    “我当然不是一厢情愿。”

    君呈松声音里透着忍不住的雀跃,“你既然说了原谅我,就不能再以往日的恩怨对我有隔阂。”

    “那又如何,”沈青鸾忍不住反驳,“我不怪你,也不代表我非得喜欢你。”

    君呈松眼神幽深了起来,“你不喜欢我,那你给我写那么多信。”

    沈青鸾:……

    她承认,她只是好为人师了那么一点点,喜欢卖弄了那么一点点。

    她绝不承认对上君呈松好奇而求知的眼神,她总是忍不住多说一点点,再多一点点……

    沈青鸾抿紧了唇没有答话。

    君呈松语气便又得意了起来,“再说了,不嫁给我,你还能嫁给谁?”

    沈青鸾怒道:“我不会再嫁。”

    君呈松接得极快:“所以我说了,我不要名分也可以。”

    沈青鸾:……

    怎么就说不清了?

    不对,怎么就说到嫁与不嫁了?

    沈青鸾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倏然冷了下来。

    “你不是来负荆请罪的吗?还是借着负荆请罪的由头深夜来轻薄于我的?”

    她冷脸的时候,是很能唬人的。

    至少君呈松就习惯性地被唬住了,没忍住缩了一下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沈青鸾这才觉得空气没那么憋闷,站直了身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泛着莹润的冷光。

    “滚。”

    她算是看明白了,对着君呈松,你若是露出一丝破绽,他便会立刻如嗅到肉味的狗儿一般啃咬上来。

    非得无坚不摧,才能让他退避三舍。

    所以沈青鸾只得让自己的眼神一冷再冷,紧盯着君呈松,看着他一步步迟疑着,缓缓往外退开。

    就在他彻底退到门口,下一步就是离开之时,他忽然飞快地看了沈青鸾一眼。

    “随你怎么说,我只一句,你若要嫁人,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能嫁我一个。”

    说完,大步离去。

    背影之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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