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脸庞精致如画,皮肤白皙如玉,微微泛着桃花般的红晕,瞧着既娇媚又可爱。
饶是最冷情的男子或许都得动容,君呈松也缓了一瞬。
垂头往脚面上瞥了一眼,果然,原本噌亮的鞋子,这会沾了几道灰。
万昀心胸口一喜,眼神越发拉丝。
未料到下一刻,君呈松嗓音像是要萃出冰:
“知道将我鞋子弄脏了就走远些,你挤什么眼泪珠子,是要搅巴搅巴拌饭吃吗。”
万昀心脸上的表情一僵,就这么可笑地顿在脸上。
他他他……他怎么能凶巴巴地说出这么恶心的话……
不信邪一般,万昀心控制着表情,竭力挤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又道:
“我知道做错了事,还请侯爷给我机会补偿,若不然我心中只会不安。”
君呈松脸色更臭了。
若是以往,只怕就要提刀骂人。
她安不安,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这段时日,沈青鸾到底是改变了他不少。
加上他也有意识做出一副有礼翩翩的样子,这会哪怕火气已经烧到屁眼口,也是强忍着道:
“不用了,你若钱多就去接济乞丐,我差不了你这三瓜两枣。”
万昀心:……
差点就要晕过去了呢。
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
只是,这样的不解风情,落在这样一张隽秀得宛如天神精心雕刻的脸上,平添不羁与野性。
万昀心缓缓吐出一口气,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笑,“侯爷说的是,用银钱这等俗物是在侮辱侯爷。
不过今日终归是冒犯了,侯爷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上文国公府来,小女定然竭力相助。”
万昀心紧紧地盯着君呈松的脸。
她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抬出了文国公府,君呈松就算再怎么桀骜也该知趣了吧。
果然,君呈松充满不耐的眼神忽然定了定,往她脸上扫来。
万昀心立时一喜,连忙垂头,嘴角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只听君呈松道:“听说你爹近日新得了一副雪山寒梅图,很是稀罕?”
万昀心更高兴了,“原来侯爷也爱赏玩书画。”
那我们应当会很有共同语言吧。
这句话万昀心没说出来,只一双眼似九曲回环,勾勾搭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君呈松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怎么掩饰地往后退了几步。
拱了拱手道:“不知可否赏脸让在下一观。”
“当然可以!”万昀心飞快地应下,又扭捏道:
“只是雪山寒梅图乃稀世珍宝,我也不好随意带出来,不如侯爷来我府上……”
说着万昀心羞红了脸,后头的话声音也小了去,宛若蚊讷。
君呈松皱了皱眉,上前两步准备听得更清楚一些,一边掏了掏耳朵,“你说啥,声音大点,没吃饭吗!”
旖旎的气氛又被这一嗓子给嚎得所剩无几。
万昀心咬牙,哀怨地瞪他一眼,无法只得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侯爷可否来我府上一观。”
君呈松沉默。
若是以往,别说是个文国公府了,就算是寡妇家,又有什么不能去的。
可如今,他隐隐约知道和女子单独约见都是失礼,更不用说去女子家拜访了。
如今他和沈青鸾之间本就万分艰难,怎么还会愿意让自己沾染是非。
“不必了。”
没料到冷不丁的一声拒绝,万昀心急了,忙道:“若是侯爷觉得不方便,约在别的地方也是可以的。”
君呈松蹙眉打量着她。
这个女人一会儿一个说辞,明显着不怀好意。
他有着在战场上移山倒海的能力,当然不是傻子,这会心思也愣了下来。
不过是幅画而已,虽然珍贵,却也不是没有办法,何必跟她纠缠。
眼看他脸上露出拒绝之意,万昀心大急,抢在君呈松说话之前开口:“就在附近的墨香茶苑如何?”
君呈松没有立刻应下,万昀心阵脚已经是乱的差不多了,又补了一句:
“雪山寒梅图乃前朝李玉大师临终的绝笔,乃有价无市的稀世珍宝,世间文人皆以看上一眼为毕生心愿,我爹平日可是不会轻易示人的。”
君呈松迟疑着,定定地打量着万昀心,半晌才点头道:“明日午时。”
“好!”万昀心迫不及待地应下,飞快地提裙跑开,生怕他会再度反悔。
那头,陈夫人绞尽脑汁许久,居然请了罗不平的夫人来沈府说项。
罗夫人闻言,惊了一大跳。
可转念想来,却又觉得合适极了,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了。
又见了忠勤伯府拿过来的礼单,脸上的笑更是和煦了许多。
不过她对沈家了解颇深,虽然心中满意,却也没说什么肯定的话,只虚着道:
“青鸾这孩子我是知道的,很是有主见,想来你也不是那等迂腐的人。
这样可好,明日我将人约出来探探口风,她若愿意我再说陈家的事。”
闻言陈夫人是再满意不过,直道:
“姐姐办事妥帖,我是最放心不过了,这事若成了,您可就是我们忠勤伯府大恩人!”
罗夫人也是个爽快人,“结亲是大好事,你肯找我,我必是不会推辞的,明日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忠勤伯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明日我也叫宣儿好生打扮打扮,让沈姑娘一看便乐意。”
两人手握着手,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会话,又将见面的地方约在墨香茶苑,陈夫人才乐颠颠地回了家。
翌日,沈青鸾收了帖子果然如期赴约。
到了墨香茶苑,刚要上楼去,便被人拦住了去路,“二楼已经被我家姑娘包下了,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沈青鸾蹙眉,将一楼环视了一圈。
按说她不是个矫情的人,不过墨香茶苑位置不错,素日里总是客似云来的,这会一楼已经坐满了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些人似乎在似有若无地打量着她。
她虽是不惧,却也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好戏与谈资。
沈青鸾扭头看向店小二,“我们是定了包厢的,若是二楼被别人包下,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们?”
店小二面露难色,“掌柜的并未同意二楼被人包下……”
原来如此。
沈青鸾心中了然。
再转回身时,脸上的斯文有礼淡去不少,“二楼甲字房便是我们定下的,你家姑娘说包下二楼不许我入内,可是有什么说法?”
拦路的丫鬟面色一窒,看向店小二的眼神多了几分凶狠。
“没什么说法,在这京都,我家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若有什么不满便去文国公府讨说法吧。”
丫鬟居高临下,很是不屑一顾的模样。
沈青鸾脸上最后一丝温和都尽数散去了。
她面无表情道:“原来是文国公府,墨香茶苑今日接待了文国公府的人,日后只怕再也不会有人上门喝茶了。
也罢,我们走吧,在这呆久了,身上一股猪骚味。”
她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加上一楼的宾客本就将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闻言也是脸色古怪。
挡在她身前的丫鬟顿时现出怒容,“站住,你说什么!什么猪骚味!”
沈青鸾眼尾轻垂,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轻鄙。
这种轻鄙不是简单的傲慢,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浸蕴了世家百年底蕴的优越感和距离感,让人一瞧便自惭形秽。
“京都谁人不知文国公本是杀猪屠户,祖坟冒青烟生了个女儿得了盛宠,来京都不过四五年,想必还没将吃饭的本事忘个精光吧。”
大厅的宾客顿时发出“嗤嗤”的笑声。
小梅被气得脸颊通红,一时也说不清是羞耻更多还是愤怒更多。
她不知道,惹到沈青鸾,她算是踢到铁板了。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如此羞辱我家主子。来人啊,将她捉住,打烂她的嘴!”
小梅扬手,身后站出几个高大的小厮,冲着沈青鸾就要动手。
“我看谁敢。”
沈青鸾神情淡淡,全然是个胸有成竹的模样。
文国公府的人果然被她镇住。
小梅咬牙,“你们怕什么,有万贵妃和圣上撑腰在这京都咱们文国公府大可横着走,谁敢招惹就是一个死字!”
她声音尖利,几乎能刺破人的耳膜。
只是比她的声音更有穿透力的,是沈青鸾淡然却笃定的声音。
“圣上撑腰?当初万贵妃生了皇子,极力哀求圣上将娘家加封为承恩公,却被圣上斥责她【屠户之女,粗鄙不堪,不当大用】,而后又以【文】字来加封万家。
谁人不知万家于诗书是狗屁不通,圣上偏以【文】字来封,本就是警示和羞辱。究竟是有多蠢,才会觉得圣上会替你们文国公府撑腰。”
她语调波澜不惊,可传递出来的信息,却令文国公府的人遍体生寒。
他们俱都是伺候的下人,平日里只知跟着主子作威作福,只知文国公府是不得了的大家族,哪知道其后的深浅。
今日骤然被沈青鸾这么一拆穿,顿觉浑身富贵的衣裳像是被人赤裸裸地剥开。
取而代之的,是架在脖子上随时都会砍下来的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