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虽然带着怒火,却如同锋利的剑,刺破那些胡搅蛮缠的歪理,直指问题的核心。
“若我要与他偷情,何必大费周章合离,就这么呆在镇远侯府,也好过遇到你这种蠢货红口白牙只靠一张嘴就敢随意抹黑人!”
她语气笃定坚决,一派坦荡淡然,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客人俱都不自觉被她说服。
“是了,沈家姑娘怎么会做这种事,反倒是万姑娘,她说的话怎么能信。”
万昀心被她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脑子里仅剩的理智也被烧得精光,声嘶力竭喊道:
“你这个孬种,敢做还不敢认!你跟他要是没有偷情,他怎么会有你贴身的帕子,还是随身收藏!”
这话如同一颗砸入湖底的巨雷,炸得满屋子,连同沈青鸾都震了一震!
她不敢置信地转头去看君呈松,随即心底一沉。
君呈松怔愣过后,脸上闪过一闪而逝的心虚。
她飞快地想起上次在马车上,君呈松仿佛很快地藏起了什么东西。
而后,翠翠嘀咕着有块旧帕子怎么不见了。
只不过她当时想着把君呈松支出去,便也将这件事丢在后头。
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将她钉死的一把利剑!
见她沉默,万昀心顿时如同出了口恶气一般得意起来。
“怎么,说不出话了?原来你也知道做这些丑事丢人,我若是你,早就一根绳子吊死,免得丢了家里人的脸!”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笃定兼掷地有声,围观的众人俱都迟疑起来。
难不成,是真的?若是假的,沈家姑娘和镇远侯怎么不辩驳呢?
视线中央,沈青鸾狠狠攥紧了手指,指甲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灰色!
虽然她自问和君呈松之间,她一直克己守礼,从无越矩之事。
可世人不会管她到底做了什么,只会管她是不是和别的男人产生了纠葛。
只要君呈松身上真的有她的帕子,结果只会是,百口莫辩……
和二叔发生不伦的关系,无论是在合离之前还是在合离之后,等待她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不等她理清头绪,那头万昀心双眸逼视君呈松:
“侯爷,不如你来解释解释,明明是你的侄媳,你为何会藏着她的帕子?”
君呈松虎目恶狠狠地回视,袖子里的双手,却是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了。
活到这么大,自打从野兽堆里逃出来,他就鲜少有过这般进退不得的绝境。
与此同时生出的,还有极致的懊恼和后悔。
他哪里知道,只是拿了一块帕子,竟给沈青鸾招来这样的灾祸。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前头一次,他负荆请罪,沈青鸾勉勉强强原谅了他。
这一回……
君呈松心底发涩。
最让他痛苦的是,这会他一句话都不能说,只能像个懦夫一样等着沈青鸾收拾残局。
盖因他心中清楚,他若开口维护沈青鸾一句,都会化为扎向沈青鸾的利剑,让她更加不得超生。
可若要他开口,撇清和沈青鸾之间的关系,说他对沈青鸾毫无情谊,他做不到……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希冀可以和沈青鸾携手一生。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卑鄙的男人。
他甚至希冀着,若是这一刻他和沈青鸾之间就这么被盖棺定论,哪怕背上污名他也心甘情愿。
但这念头也不过一闪而逝而已。
他深知以沈青鸾的自重和骄傲,绝容忍不了被人抹黑。
所以他不敢,更不舍。
他想了很多,实际上却只过去一瞬。
正当万昀心得意洋洋咄咄逼人之际,隔间忽然蹿出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影。
竟是一直在旁边听着动静的陈宣!
但见他脸色铁青,捏着拳头铁杵般杵到万昀心面前。
“放你娘的狗屁!沈姑娘和侯爷半点关系也没有,不怕实话告诉你,沈姑娘——”
“住口!”
沈青鸾陡然开口,喝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只看他怒气勃发的姿态,沈青鸾便知道陈宣想说的是什么。
无外乎告诉众人,沈青鸾与君呈松丝毫干系也无,反倒是和陈宣过从慎密,那帕子也是陈宣疏忽才会落到君呈松手上。
如此,自然算不得什么什么错处。
毕竟沈青鸾如今已是合离之身,谈婚论嫁也是常事。
而陈宣不比君呈松身份敏感,是可以正大光明提及的。
有他在此担保,众人绝不会再对沈青鸾和君呈松之间的关系想入非非。
可沈青鸾却是憋气唤住了他。
凭什么?凭什么她遭受污蔑和非议,非得绑定一个男人,成为他的所属物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素来坦坦荡荡地活着,俯仰无愧于天地,甚至比那些男人还要强上几分。
凭什么要将光芒处处掩藏在别人之下,当那画本子里靠男人救于水火的女子?
憋着一股怒气,沈青鸾眸光亮得惊人。
“万姑娘说看到侯爷的帕子?我倒想问一问是什么时候,在哪看见的?”
万昀心被她突然的反问弄得一怔,下意识道:“就是刚刚,在茶馆二楼,我亲眼所见!”
沈青鸾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帕子,脚步逼近,营造出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口中更厉声喝道:
“你撒谎,侯爷是武将,不但没有用帕子的习惯,更没有在茶馆喝茶的喜好,定然是你看错了,这会刻意瞎编污蔑我!”
她问话声音锐利、咄咄逼人,万昀心竟被她喝得心神不宁,慌乱着道:
“不是,我没有看错,今日是我主动以赏画的名头约侯爷来此见面,方才我与他同处一个包厢,离侯爷只有一步远。
看得清清楚楚,他用的正是绣着青鸟的帕子,和你如今手中拿着的一模一样!”
沈青鸾沉默了。
一直窃窃私语的众人也都沉默了,随即却是一片哗然!
这段话发生在瞬息之间,却信息量极大。
她主动约镇远侯相见?距离只有一步之遥?
沈青鸾更是缓缓收敛了脸上呼之欲出的怒容,重新恢复了方才的镇定笃然。
“原来今日,是万姑娘约见了镇远侯,难怪方才二楼被人严加看守,想来是二位有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秘事。”
万昀心神情瞬间僵住。
比她脸色更难看的是君呈松,凶狠可怕得宛如暴风雨前的乌云。
沈青鸾却没看他,双眸只定定地看着万昀心,带着一丝逗弄老鼠的漫不经心:
“只不过,所谓青鸟的帕子却是不尽不实了。”
沈青鸾扬了扬手中的帕子,那帕子便在众人的瞩目之中轻飘飘地落地。
松松垮垮地铺展开,露出上头的青翅红顶丹凤来。
“我名青鸾,鸾者,凤凰也,万姑娘可看清楚,我的帕子绣的可从来不是什么青鸟。”
“呵!果然是了,沈姑娘帕子上绣的分明是红顶凤凰,压根不是青鸟。”
“我就说以沈姑娘的高洁怎么会做与男子私通这种事,万姑娘果然是在撒谎,只是她这样污蔑沈姑娘究竟是为了什么?”
“嗨,这还用问?方才她自己都说了,今日刻意约见侯爷,你说女子私下里约见男子能是为了什么?”
周围想起暧昧的唏嘘声。
“她见着沈姑娘捏个帕子,就随意揣测沈姑娘想勾引侯爷,这人啊,往往是自己什么样,便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别人。”
“是了,听说万家姑娘旁的都一般,唯有一点上,有妙用。”
众人想起宫中得宠的万贵妃,不免露出一阵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
嘀嘀咕咕的声音入耳,万昀心全然没想到,方才她还胜券在握,只一句话的功夫就局势颠倒了。
不三不四的下流话气得万昀心屁眼缝里都火冒三丈。
她猛地恶狠狠瞪向四周,“住口!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敢编排我姐姐,我要告诉陛下将你们通通砍了头!”
听她提起万贵妃威势,众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却见沈青鸾淡淡道:“是该告诉陛下,我父亲前些天参奏万贵妃媚君干政,今日万姑娘就当众污蔑抹黑我的名声。
朝中言官连参奏后宫妃子,尚且要担忧家中亲眷会否被黑手污蔑,不如禀了陛下将我父亲的职位撤了,免得我父亲太过方正,碍了万贵妃的眼。”
语毕,原本吵嚷的茶楼顿时寂静下来。
就连原本气怒滔天的万昀心,都瞬间冷汗涔涔。
“你胡说八道什么。”
万昀心声音弱了下来,“我与你的事,跟我姐姐有什么干系。”
沈青鸾并不接话,只冷笑道:
“万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们又有什么质喙的余地,万姑娘说我这帕子上绣的是青鸟,那就算是青鸟吧。”
万昀心哑口无言,脸颊越发赤红。
“这……这是两码事。”万昀心吭哧吭哧,“方才我只是看错了。”
沈青鸾语气更加冰冷,“看错?帕子上的凤凰和青鸟差别如此之大怎么会看错?
更何况我和万姑娘素不相识,要是为着旧怨又怎么会如此颠倒黑白污蔑我?想来是我父亲实在惹怒了贵人,这才有今日之祸。”
“跟我姐姐没关系!”万昀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