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张贲林鳞游二人坐在院中葡萄架下闲聊。
“七夕是不是快要到了?”林鳞游感受着夏夜的凉风,想起了两句诗: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干什么?你要给你的容儿发五百二十两银子做红包啊?”张贲揶揄道。
“五百二十文好吗?”
“可以啊!再来束鲜花。”
“大明妹子也爱鲜花吗?”
“这话说的,哪个妹子不爱花?你都准备发红包了!”
“马的!”林鳞游想起越容被那胖子粗鲁地揪着头发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想起小妹林珑梨花带雨柔弱得像只小猫,他就心疼,就愤怒!忍不住爆了一句。
这几日两位姑娘没他们在院里守着,还睡不着。
“干什么突然骂人哪?”张贲道。
林鳞游不说话,扯开衣服摸了摸身上的伤疤,嘿,还挺酷!
“好好养伤,多吃王八!”张贲转过头去,看着天上繁星。
“都快吃吐了。”
“得吃啊!”张贲说,“吃王八补王八……你可知道,长生之法当中,有一项就是食补,炼制丹药,服用外丹白日飞升,还有喝符水的,吃灵芝山参等吸收了天地灵气之药材的。”
“真的可以长生?”林鳞游一听来了兴致。
“当然啦!张真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张贲道,“世人都想长生,皇上费尽心机寻找他,不为长生为什么?”
林鳞游压低声音:“难道不是,借此理由寻找他大侄子?”
“哦,是吗?你有线索?”张贲也压低声音,故作认真脸。
“后世都传,他在莆田当和尚。”
张贲:“我靠!你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朕要封你当太子!”
“这话我可在无常簿上记下了嗷!”林鳞游作势从怀中往外掏无常簿,结果掏了半天,掏出一本春戏图。
张贲受到启发,又滔滔不绝将话题转移到长生上来:“道家房中术,采阴补阳亦是一种长生法门,乃至男男亦可,因为男性也分阴阳。”
一听此话,林鳞游下意识地将刚刚扯开的衣裳捂紧。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你的眼神不良!”
“乖,让大哥看看你的伤口。”
“滚!”林鳞游一把推开张贲伸过来的脸,若有所思:“怪不得,纪纲他们养了那么多娈童,难道也是为了……”
“有这种可能啊!”张贲道,“还有那朱有熺,他以族类之脑炼丹,说不定也是为了长生!”
“真是有够变态!”
“人嘛!这都爬到最顶层了,钱也有了,权也有了,女人也有了,该有的都有了,无聊了,就想修仙,就想长生,再想往上爬,也就只能修仙,到天上去了。”张贲道,“只有求得长生,才能留住这世间的一切啊!”
“那么大哥,你修长生,你通过何种途径,又是为了什么呢?”
张贲一怔:“我哪里修长生了?”
“来大明这么多年了,还能青春永驻,你敢说你没有修?”林鳞游锐利的眼神早已看穿了一切。
张贲见瞒不过去,笑一笑:“我是无为而修的……至于法门,我早已传授给你了呀!”
“早已传授给了我?”林鳞游想了一想,“呼吸吐纳?”
“正是!”张贲道,“生命,只在一呼一吸之间;长生,亦在呼吸吐纳之法!”
“厉害——”林鳞游一声长叹,眼里如漫天繁星一般闪烁起来。
张贲低下声,神神秘秘道:“不过,我是呼吸吐纳为主,采阴补阳为辅。”
采阴补阳,绝非道教正统法门,一定是歪门邪道借助正道迎合上层士绅给搞出来的。
但是,张贲居然也信?
太祖皇帝建立大明帝国之初,就曾对僧道门风进行过大力整顿。洪武六年下旨,凡民家女子,不到四十岁,不许出家为尼、女冠;二十年下令,百姓若年龄在二十岁以上,不许入寺为僧;二十四年再次下令,假若有人效法瑜伽教,自称“善友”,假藉张真人的名头,私造符箓,均治以重罪!二十七年下令,在僧人道士中,若有人私自拥有妻妾,允许众人赶逐。若包庇容隐,一同治罪。僧人自称白莲、灵宝、火居以及僧道不务祖风,妄为议论,也要治以重罪。
永乐十年,也就是张贲林鳞游讨论长生的这一年,朱棣下谕,如果僧道不守戒律,参与民间修斋诵经,并计较报酬厚薄,或修持没有诚心,饮酒食肉,游荡荒淫,乃至妄称道人,男女杂处无别,败坏门风,将杀无赦!
杀无赦!这条好啊!林鳞游不觉兴奋起来。
在这种严厉的政令下,这时候的僧道大致能恪守清净门风。
但是,张贲为何会信?是不是,他身为千户,也算得上上层人士了?
还是因为,太子仁厚,而他与太子有过交流?
虽然林鳞游并不知道,张贲与太子这两个大胖子曾有过会晤,并就长生之法进行过交谈。
太子仁厚,并不代表他没有缺点,人无完人,或许,仁厚,正是太子最大的缺点。
自明中期以后,僧人道士不守祖风,不在寺庙安心修持,羡慕城市或世俗繁华的生活,到处游荡,于是在各地城市中,到处可见游方僧道的踪影。
及至明末,僧道不仅有妻室,而且不戒色欲,时逛教坊青楼,被称为“色中饿鬼”或“花里魔王”。和尚有“光头”之称,道士则有“嫖头”之号。
到了林鳞游他们那一时期,道门返璞归真,安心修持。至于释门,那就不得了了……而瑜伽教,更是大行其道!
正聊间,越步群打着呵欠从越容林珑两人房间走了出来。
“她们睡下了?”林鳞游问。
“还没呢!”越步群道,“不过我出来带上门的时候,看到她俩在脱衣裳,应该准备睡了吧!”
靠!你小子还真不懂事,虽然你没有工具,但是好歹也是个男人,在她们跟前,她们怎好脱衣就寝?
“姐夫,我也准备回去歇下了,你把神机枪……”
“不在这睡?”
“我得把神机枪还回去啊!”
“这大半夜的,不怕遭人抢了啊?”林鳞游道,“我陪你去!”
摸着手中的神机枪,林鳞游沉思起来。
“你在想什么?”张贲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既然知道,你还问?”
“你想报仇,对不对?”
“我就是想试试看,李春的铁布衫,到底能不能挡住这一枪!”
越步群又哭了:“姐夫,我还道你真关心我,怕我遭人抢了!原来你才是那强贼啊!”
林鳞游强行留下一杆神机枪:“姐夫就研究研究,研究完了,立即奉还!”
“公公那我怎么交待啊?”
“少了一杆枪,应该发现不了的。”林鳞游道,“何况现在又不出海,更何况,公公已经少了一杆枪了,再少一杆,应该无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