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老朱虽然规定一两黄金价同四两白银,不过自永乐以来,一两黄金,基本上能换八到十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也就一百两左右黄金。裘不得根本看不上眼。
不过,再看不上眼,抵不过俗话说得好:苍蝇再小也是肉哇!
伙计护院都被两人赶进柜台内,将一托盘一托盘的银子搬上柜台。
“费这么大劲,就为了一千两银子?”虽然看不上眼,手上却还是很诚实很利索地往麻袋里装银子。
“一千两!你觉得一千两太少?”林鳞游道,“你知不知道,像你这样的身板,在京城卖身的话,得卖多少次才能攒够一千两?”
“不知道,得卖多少次呢?”裘不得谦逊地问。
“或许,根本卖不出去。”林鳞游道。
“哦,为何?我这么好的身板!”裘不得似还不服。
“身板是不错,只舌头不够巧。”林鳞游道,“给你半块西瓜,你能在半刻钟内只用舌头就把西瓜舔完吗?在猪肉里塞上一枚铜子,你能仅凭舌头就将铜子拿出来吗?还必须得是发臭的猪肉。”
“这个……我还真没试过,听起来的确不是很容易的样子。”裘不得道,毕竟习武之人,练的都是硬家子功夫,谁没事去练舌头?只有文练武练和横练,可并没有舌练。不是谁都像小日子所创造出来的桃白白那样变态的。“谁没事去练舌头呢?”
“诶——做这行就要!”
“不容易,真不容易!”裘不得直摇头,“莫非,林兄你卖过?”
“什么话?!”
说着话,两人已将当铺的一千两银尽数收入囊中,一人提了一袋子,也就三十来斤,叮叮当当的,都是些二三两的小银锭。出了当铺,跨上马,扬长而去……
“刚听你说,这家当铺铺主姓沈,你认识?”一路顺畅,两人回到了草场,刚一进屋,裘不得就问起来。
“认识。”林鳞游咕嘟咕嘟连灌几碗水,第一次抢劫,令他十足兴奋,意犹未尽。
“敢情,你是拉着我,公报私仇去了?”
“不认识的,你敢抢?谁知道他背后谁在撑腰呢?”林鳞游抹了一把嘴角的茶水,“要是抢到王公贵侯,那还得了?”
“聚善当铺,铺主是谁?”
“吴地首富沈文度,听说过吗?”
“有耳闻。他背后无人撑腰?”
“有。”
“谁?”
“我们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大人,纪纲。”林鳞游微微一笑。
裘不得心里一凛:“你给我下套?!”纪纲在“王公贵侯”里,好歹是占了一个“贵”字,目前在朝廷,恩宠有加,权势滔天,内阁不曾侧目,公侯都不敢惹他,抢他,可以说比抢公侯还不得了!
“我要是给你下套,就不会亲自动手了。”林鳞游道。“我身为锦衣卫,尚且不怕,你一个江湖游侠,怕什么呢?”
其实林鳞游心里还真有自己的小九九,裘不得不是愿意跟踪自己吗?就用那被埋藏的黄金吊着他,他武艺高强,不失为一员好镖师。日后对付纪纲等人,说不定也可派上大用场。
在草场的这些日子,某一天他灵光一闪,隐约记起了黄金埋藏的地点,但是,他就是不说,就是要吊着裘不得。
裘不得不知林鳞游跟纪纲有仇隙,毕竟这仇不是很明显,锦衣卫内部都鲜少人知,何况他一个外人。若是这仇明显,纪纲也根本不会让林鳞游这么自在地活着了。
“你连你们指挥使的钱都敢抢?”
这有什么,他是不知道,林鳞游连指挥使的女人都敢抢。
“这有什么的?很多人,抢的不都是自己子民的钱?自己最亲近的人的钱?”林鳞游道,“这里才一千两,九牛一毛,纪纲沈文度他们是不会在乎的。”他抓起几锭银子把玩着,不愧是吴地首富,银子都是成色上佳的苏宝银。
“你跟你们指挥使有仇?”跟锦衣卫都指挥使作对,等同于跟皇上作对,就等同于是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一个正常的锦衣卫,谁会干这种事情?裘不得不得不用审视的眼光重新打量眼前这位昔日兄弟,以前两人只是匆匆见一面杀个人就分开了,像这回待一起这么长时间的,自打离开边关后就从未有过,隐约中,裘不得感觉林鳞游变了,变得有些奇怪,但具体奇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唯一一点他能肯定的是,以前的林鳞游,虽然热血奋勇,但没这么大胆,还带着一丝狡猾,令人捉摸不透。
“这些银子,我就拿二百两,我二,你八。”林鳞游慷慨道,“日后抄了沈文度,我欠你的那三万两银子,就有着落了。”
“哗啦!”他将自己手边的那袋银子倒在地上。
望着那一堆耀眼的银光,裘不得暂且就将心中的顾虑抛却了,也伸手掂起银子把玩起来。
这世间,唯有白银,白得比女人的脸蛋更诱人,唯有黄金,黄得比闺房的烛光更动心。
可是,银子虽好,却更令我想念那一车黄金啊!
林鳞游问:“你着急用钱?为何对那一车黄金念念不忘?”
“那是我用命换来的!”裘不得愤然道。
“千金散尽还复来,你命还在,日后赚取黄金的机会,还多得是。”
“我命硬得很。”裘不得道,“你最好祈祷你的命也够银。在你告诉我黄金的下落之前,别死去。除去这八百两银子,你还差我三万四千二百两。”
“没必要算这么细吧?抹个零可以不?”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林鳞游这时候并不当那些黄金为一回事了,那些黄金,就当是给裘不得的保镖费用吧!当然,是分期的。
……
夜里,裘不得甜甜地睡着了,就睡在林鳞游小木屋的床上,裹着蚕丝薄被。夏末秋初,微带着些许秋日初临的凉意,这个时节裹被睡觉,是最舒爽的了。
当然,如果能有个女人搂着,那就再美不过。
扬子江的水涨得快,去得也快,连日放晴,这会儿的水虽也深,但已不是很湍急,已有渡船在走。林鳞游便连夜过河进京,做什么事,没跟裘不得说。
裘不得倒也不疑有他,毕竟,林鳞游的神机枪还挂在墙上,二百两银子也并未带走,所以确信他还会回来。即使他不回来,也无所谓,裘不得也只是暂歇一夜,或两夜,就准备离开。
这一晚他睡得很香,睡得很香不止是因为有床躺有被盖,最主要的是,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白日抢来的白银,都变成了黄金,就堆在屋中,一堆堆的,冒着金灿灿的光芒。
那金灿灿的光芒好真实啊!真实得晃眼,并且,还散发着一股暖意。
只是渐渐的,不对劲起来,暖意变成了燥热,越来越热,还带着呛人的烟味……
裘不得猛然惊醒,但听屋外噼啪作响,青烟伴随着金光从门缝里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猛地从床上蹦起,推开小窗,“轰”的一声,一支火苗窜入,燎着他半边鬓发!
却见屋外火势汹汹,似乎整个草场都陷入了一片火光之中……
杜力夫等人围在被火海笼罩的木屋外,正饶有兴致地欣赏自己的杰作,突见木屋的茅草顶火焰四散,一个身影冲破屋顶,腾空而出!
手中提着一柄长刀,赤条条的,火光映照之下,刀和他赤条条的身体都发着光,有如天神下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