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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此生也算共白头

    户部徐侍郎热情接待了林鳞游,冲着里屋高喊:“我儿!恩人来了,还不快出来拜见!”

    徐鹏子携了妻子如意慌忙从屋内走出,拂起袖袍就要下跪,林鳞游慌忙上前扶住了:“使不得!”

    看如意怀抱襁褓,徐鹏子手上也牵着一个,两人连第二个娃都造出来了。

    时间可真快啊!林鳞游来大明,也已近五年了。

    “男娃女娃?”林鳞游逗着如意怀中的娃娃。

    “托恩人的福,是个女孩。”徐鹏子道,又看着手上牵的,“这是个男孩。”

    “好好!一男一女一枝花啊!”

    寒暄两句,徐鹏子和如意便带了俩娃回屋了。

    徐侍郎道:“先生,今日别走了,我让人备下薄酒,就在舍下用膳!”

    “多谢徐兄盛情!”林鳞游道,“今日实有事央及徐兄,我就开门见山了,那日圣上北巡回京,太子携百官相迎,却去得迟了,那晚徐兄也在?”

    “我在,我在。”徐侍郎点头,低声道,“但是圣上脸就冷下来了,眉宇间透着满满的杀伐之气,我是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啊!”

    “内阁的黄阁老杨溥杨阁老等人,都因为此事入了诏狱。”林鳞游道,“东宫这一回,可是元气大伤啊!在下想知道,那晚负责传递消息的内监大使,都有谁?”

    徐侍郎想了想,道:“有好几位,不过最后传到太子跟前的,是内官监监令,张兴张公公,其他的……”

    “这就够了……”林鳞游道。

    “先生怀疑,问题出在他们身上?”徐侍郎问。

    “自是显然。”一定是张兴等人也被汉王收买,故意延误了朱棣进京的消息或谎报了时辰,导致太子迎驾迟缓。

    林鳞游沉吟着,忽然起身:“多谢徐兄!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告辞!”

    “饭,饭还没吃呢!”徐侍郎急道。

    “下次,下次一定。”林鳞游转瞬间已走到院门口了。

    徐府院墙外,林鳞游手下的那名总旗一直盯着林鳞游从徐府走出,直到身影消息在街角……

    听完总旗的汇报,纪纲倒不以为然:“继续盯着,看这厮想做什么。”

    锦衣卫这些属官之中,就数林鳞游最为醒目突出,纪纲想不对他侧目都不行。纪纲起先以为他是仗着背后有张辅撑腰,但是从最近张贲张輗等人对纪纲的态度表现来看,又不像。

    “先生能否算出,此人是何来历?”这里说的来历,自然不是指林鳞游的出身籍贯工作经历谈过几次恋爱等等,这些纪纲自然早就知道得门清。而是指,他背后是否有党羽,若有,留着他,也能连根牵出。但是,留了他这许久,他的党羽,藏得很深啊!

    有时候,他不知不觉就将林鳞游跟皇上联系上,毕竟那个大雪天,皇上亲口让他这个指挥使去“关照”林鳞游这一个小小总旗。

    按照惯例,对于锦衣卫,若有言官弹劾,要么宥过不提,要么直接降旨惩处,皇上却偏偏来了个例外。

    贾全微微一笑,道:“此人没什么来头,不过一莽夫而已。”

    “莽夫?竟如此大胆!”

    “所以说他是莽夫。”贾全道,“一介草莽,不足道。”

    对于林鳞游,贾全也是门清,看到台球,他就知道,这家伙跟自己一样,是穿越而来的。但是他也还不想在纪纲面前自爆身份,要自爆,也得等到在皇上跟前自爆才值得。林鳞游这家伙,肯定跟自己一样,知道历史走向,所作所为,无非都是想攀附太子而已。

    但贾全的志向远不止于此,虽然纪纲府里也是锦衣玉食,享受到了自己上辈子从未享受过的荣华富贵,那时候的自己,还只不过是一个只敢躲在屏幕后面敲着键盘乱吐口水的宅男而已。

    贾全挺感谢纪纲,至少,他让他知道了,原来这大明,不止他一个穿越者。

    只不过,一向赖以骄傲的主角感天命感登时荡然无存了,全被林鳞游这家伙给破坏掉了!

    眼下,他得先把林鳞游这根眼中钉除掉——因为这姓林的,与他志向相悖。

    在纪纲府里,贾全转变了初衷,顺应历史,历史上并没有他贾全这一号人物,或许,上天安排他与纪纲相见,就是为了改变历史的。

    所以,这一票,他投汉王!

    这才具有挑战性!

    “大人何必对此人如此忌……在意?”受影视剧主要是清宫剧的影响,贾全还是改不了口跟其他人一样喊纪纲“家主”或“老爷”,习惯喊他“大人”。

    纪纲也听习惯了:“先生不知,以前,主要是看在张辅薄面。王谦李春屡屡不能得手,反被他坏事,总觉得他背后有高人相助。”

    贾全心中冷笑,有屁个高人,不过是仗着自己一点穿越者的前瞻知识而已!

    但是,既然是个武夫,这家伙的历史积淀,能有我贾全厚么?

    ……

    永乐十二年,冬。

    雪纷纷扬扬下着,落在宫殿金色琉璃瓦与民人的灰瓦草棚上,落在秦淮河的楼船与乌篷船上,落在街上男女老少的帽子发髻,也落在林鳞游院中的葡萄架上……远远近近,天地间一片素白。

    “又一年了。”林鳞游和林珑越容并肩站在檐下看雪。

    看着看着,林鳞游忽然将越容拉到了院中:“看雪,要这么看才有意境。”

    林珑也跟着踏入院中,伸手去接雪花。

    “为何这么说?”越容睁着大眼看着漫天纷扬的雪花,虽然感觉,的确更美。

    一片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的大眼眨了眨。

    “因为……”林鳞游目不转睛看着她,深情地说:“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越容红了脸,抿嘴低下头。

    林珑一听,赶紧抬脚往檐下缩,却被林鳞游一把抓住了:“哥哥妹妹就不能共白天了吗?咱们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林珑俏脸也是一红,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虽然以前也有点感觉这位哥哥似乎有些不同,但只当他在边军多年,长大了,没怎么细想。

    但今天,哥哥看她的眼神,的确很不一样,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深情,这深情,令她有点害怕,却又有点,小鹿乱撞,欲罢不能。

    雪还在落着,静静落在三人身上发上,三人静静的,仿佛天地间只剩了他们仨。

    张贲不适时宜地推门进来,一愣:“对不起,我来得似乎不是时候。”

    “的确。”林鳞游说。

    张贲再愣:“台词……似乎不是这样的。”

    ……

    宫中。

    纪纲向皇上呈上诏狱人犯名单,请皇上御批岁首特赦。

    朱棣拿起朱笔,逐页翻开,毫不犹豫圈出了杨士奇的名字。

    看到第三页时,都是些陈年老囚了,朱棣却停了好久。

    好久之后,他终于悠悠开了金口:“缙犹在耶?”

    解缙,他还在诏狱呢?

    或者说,解缙,他还活着呢?

    第一句话,可以翻译为,为何长久以来,无人为之求情?胡广身为解缙亲家,身为内阁首辅,就没想过为他说一句话;太子仁厚,却显得过于软弱了,朕给过你机会,你没有朕的杀伐果断敢作敢为,如何跟汉王斗?

    第二句话,就不用翻译了。只是,为何解缙必须死呢?

    最想让解缙死的人,当属纪纲和汉王朱高煦,而不是他朱棣。

    ……

    永乐十三年正月,张辅从安南凯旋抵京,与纪纲会面,两人相谈甚欢。

    贾全很想对纪纲说:张辅,并不可靠!最后就是他出卖了汉王的。

    然而这话贾全又不能对纪纲说,说了,不等于是说纪纲站错了队,汉王终败吗?虽然他完全可以编个假话,但他又害怕,看纪纲与张辅聊得那么投机开心,不敢去惹堂堂英国公。

    “张公说了,林鳞游姓林,并不姓张。”纪纲对贾全说。林鳞游只是他俩谈话中的一个小插曲,顺嘴提及,还提及了隔巷邻居家院中那条黄狗,今年又生了一窝小狗。

    张辅好像说:“的确,总是乱叫的狗,属实讨厌。不过,人不以善言为贤,狗不以善吠为良。咬人的狗,是不会乱叫的。”

    “不如,让我先去会一会那林鳞游。”贾全幽幽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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