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欢愣住了。
他强忍着内心的屈辱，僵硬地缓缓跪倒在地。
在场瓦剌人见状全都是悲愤莫名，可惜他们就如同砧板上面的鱼肉，只能任由大明宰割。
事实就是如此，李弘壁说的没错，一旦大明出兵，那瓦剌必定灭族！
所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瓦剌根本就没有资格，向大明提条件提要求！
这一刻，瓦剌人的骄傲，彻底被李弘壁击了个粉碎。
在脱欢跪下之后，一个个瓦剌人也接连跪倒在地。
脱欢知道大明在接待藩国使节向来都是薄来厚往，瓦剌进贡十万贯，回赐的财物至少都要翻番，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他只是习惯性地提出高要求，希冀着大明会痛快答应，可谁曾料到此举反而给自己带来了羞辱。
“我瓦刺既然选择归附大明，做大明的藩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凑齐十万贯的贡品，这一条不是问题。”
李弘壁邪魅一笑道：“本王对瓦剌忠诚于大明之心深感钦佩，待到本王禀明陛下后，本王相信陛下必有厚赏!”
“外臣多谢肃王美言!瓦刺上下不胜感激，若是得到大皇帝陛下的赏赐，瓦剌人日后必有报答！”
脱欢死死地低着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番话。
李弘壁见状也不点破，只是眼中弥漫着丝丝杀意。
“哦对了，本王忘记了提醒你们一件事，从明年开始，大明将不再对进贡的外藩使节所进贡的贡品进行回礼。”
此话一出，脱欢豁然抬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弘壁。
“既然是贡品，朝廷给了回礼就成了交易，这样有违外藩诸国的忠义之心，朝廷不能打压外藩的一片忠心!”李弘壁轻笑着解释了一句。
“李弘壁，你……”
脱欢险些怒骂出口。
然而当他注意到李弘壁身旁那些甲士的动作时，却是瞳孔一缩，立刻闭上了嘴巴。
李弘壁是故意的，他想让自己死！
自己的大话已经说出去了，忠心也表过了，结果人家告诉你现在规则改了，大明朝以后不给回礼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藩属国来大明朝贡有几个是真心认为大明是他们的宗主的？
还不是觉得来大明朝贡有利可图，这要是不给回礼我们这么老远的跑来人吃马嚼的，还不赔死！
脱欢看向李弘壁的眼神充满了怨毒，若是自己就这么白白的让瓦刺损失十万贯，回到草原瓦剌贵族非得将他剁碎了。
这十万贯无论如何是不能答应下来，可是怎么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赖掉呢?
沉思良久后，脱欢向李弘壁郑重的行了一个抚胸礼，说道：“肃王，我瓦刺诚心归附，您何必戏耍我等?”
李弘壁正色道：“本王说的话没有一丝戏耍之意，外交是仅次于战争的国之大事，只要涉及到外交就没有小事，所以本王不可能在谈判桌上说任何玩笑之话，那是对谈判对手侮辱!”
“既然如此，为何不提前告知我瓦刺，大明将要改变朝贡规则?”脱欢不甘心地追问。
“规则改不改变，与瓦刺何干?既然是谈判就要互相谈，谈拢的写成条约，谈不拢的那就暂时搁置，想好了接着谈，想不好你们滚出大明就是！”
“在没有达成协议之前，大明与瓦刺没有任何的主从关系，你们充其量不过是大明的客人，凭什么要求大明对你们做什么!”
“那既然肃王说我们在签订之前，一切都不生效，那好刚才谈妥的不算，从现在开始我们重新谈。”
“没有问题，不过本王没有时间陪着你们一直谈下去，三天时间，三天谈不拢本王就认为你们已经自动放弃互市的机会。”
“好!既然如此，那我瓦剌也就不用向大明称臣，我们直接开始谈互市如何?”
“随你们的便！”李弘壁冷笑道。
瓦剌称臣归附与否，对大明而言没什么影响。
“第一条：瓦刺希望大明将互市的地点设立在大明西北的某一个地方，这样我们与鞑靼就不会互相倾轧，这也符合大明不希望我们交兵的想法。”
“这一条答不答应先不说，本王先提一个大明互市的条件，所有与大明互市的势力必须是大明的藩属，外人大明是不与他们交易的。”
一句话就把脱欢接下来想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大明明确的表示，若想进行交易必须臣服于大明，这是典型的霸王条款，不过大明没有认为这不应该。
这就是卖方市场，你爱买不买，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脱欢张了张嘴叹了口气，终究是什么狠话都没有说出口。
形势不如人，一些看起来不公平的条款只要不是很过分，也只能答应下来。
“我瓦刺也可以称臣，不过要我瓦刺称臣可有什么好处?”
“允许你们互市难道不是好处?朝廷为了你们专门建一个市场难道不需要钱粮吗?你们若是觉得不需要互市，那我们就不做了，朝廷也看不上互市这仨瓜俩枣的利益，你们请便吧!”
说完便李弘壁起身转身就要走，摆出一副大有既然谈不拢那就撤了感觉。
脱欢觉得这样被人压制的感觉实在是大难受了，就好像你正在呼吸，有人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一样。
可是瓦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若是谈不出以个好的结果，可能就会加速瓦剌的衰弱。
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条件都比不上能够让瓦剌回血的条件。
脱欢再次露出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归附大明本就是瓦刺上下的目标，这一条瓦刺没有意见。”
“既然你们不反对，来人拟定第一条：大明永乐十五年夏四月辛丑，瓦剌归附大明，称臣!”
会议记录文书很快把第一条拟定出来，请双方主事者签字，脱欢没有到李弘壁还有这一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既然决定了以归附换互市，这一条早晚都得签。
大明这边是李弘壁代表皇帝签字，瓦刺那边签字的代表是脱欢。
接下来李弘壁开始谈第二个条件，瓦刺既然已经称臣，那就要每年向大明进贡十万贯财物。
这回脱欢无论如何都不再上当，直截了当地表示部落很穷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的财物。
李弘壁冷笑道：“刚刚还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凑足十万贯，怎么现在就不能做到了，你们当本王是傻子吗?”
面对李弘壁的诘问，脱欢摆出一副不要脸的态度，耍赖道：“刚刚我是发疯，说胡话呢!”
“既然是身体不适，那就改日再谈，本王可没有闲工夫跟你闹着玩!”说完李弘壁起身就要走。
现在这互市谈判着急的瓦刺，晚一天谈成鞑靼与瓦剌的力量就多拉开一天，若是一直让鞑靼独享与大明的互市之利，用不了几年就不是瓦剌征伐鞑靼，而是鞑靼征伐瓦刺了。
脱欢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现在的鞑靼与大明正是蜜月期，若是鞑靼征伐瓦刺说不准大明还会帮着鞑靼呢!
“肃王且慢，朝廷若是执意削弱瓦刺，瓦剌穷途末路之下必然会倒向鞑靼，若是鞑靼统一草原，肃王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鞑靼怎么做，那是朝堂诸公所想之事，本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本王负责的是与贵部的谈判，能否谈出一个大明与瓦刺双方都满意的协议才是本王需要考虑之事。”
李弘壁压根不上当。
可笑这脱欢还想用鞑靼来威胁自己。
“鞑靼是否也要进贡?”
“所有藩属国一视同仁，进贡多少是大明根据各藩属国的实际情况而定，若是不愿意遵循大明的规矩，大明凭什么要这样的藩属国，对大明有何好处?”
话音一落，李弘壁转身就走。
脱欢眼神里面满是忧虑，大明如今的外藩政策已经改变，再想利用藩贡牟利已经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