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文利一脸惊愕的看向唐匪。
刚才唐匪用探究的眼神看向自己时,他就知道,这小子怀疑自己漏了他的底,把他当面承认自己喜欢公主殿下的事情给说了出去。
可是,天地良心,他没有说过啊。
他知道钟道隆对唐匪的态度,他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给一个没根没底的毛头小子的。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在中间做这样一个恶人?
既得罪了唐匪,又让钟道隆心里不舒坦。
与人无益,与己无利。
这样的无用功他才不愿意做。
帝国官员都骂他是「疯狗」,却从来没有人骂他是「傻狗」。
可是,唐匪现在为何自己爆出来了?
不想活了?
还是他以为自己已经向国主告密,所以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垂死挣扎一番?
真是个白痴。
简直愚不可及。
钟道隆把手里的威士忌酒杯重重的拍在月金石桌面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眼神阴厉的盯着唐匪,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这很鲁莽,但确实是我的心意。”
唐匪跪伏下来,以额抵地,声音惶恐,却让人感觉到无比的真挚。
“我知道我们的身份天差地别,我连给公主殿下提鞋都不配。倘若没有公主殿下的帮助,我和弟弟怕是还在旧土猎三头羊,打变异兽。”
“可是,喜欢这种事情却并不能由我自己来控制。虽然我来自旧土,身份低微,除了仰仗国主和院长的看重提携之外,没有任何的优势长处”
特别长的地方,他又不能在国主面前展示出来。
锦衣夜行,很是憋屈。
好在他有洞箫横吹的知音人。
嗯,以后一定会有的。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我喜欢公主殿下和沈星澜秦剑一喜欢公主殿下没有任何区别”
“嗯?”钟道隆眼神疑惑的看向唐匪。
这是什么意思?
你喜欢凤凰,和沈星澜秦剑一喜欢凤凰没有区别
他们没戏,你也没戏?
难道只是年轻人心中单纯的喜欢?唐匪心里的单相思,凤凰那边并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
自己的女儿如此优秀,喜欢她的年轻俊杰不计其数。
沈星澜可以喜欢,秦剑一可以喜欢,还有无数的追求者.
那么,唐匪自然也能够喜欢。
就算自己不愿意唐匪成为自己的女婿,但是,也不能因为一个男人喜欢伱的女儿,你就治人的罪
严文利也是眼神怪异的看向唐匪,心里明白这家伙是在偷换概念。
他这个时候说的「喜欢」和当面承认自己喜欢公主时的「喜欢」是两种喜欢。
这次的喜欢是理想,那次的喜欢是实质。
钟道隆看向唐匪,出声问道:“你说的喜欢”
“那是卑职深藏心底的秘密。”唐匪脸色黯然,就像是一个深受情伤的无助少年,语带悲伤的说道:“卑职深知自己和公主殿下的差距,又怎能开得了口?”
“就算开得了口.公主殿下那不是让她为难吗?我怕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钟道隆再次端起桌子上的威士忌抿了一口,看着唐匪问道:“你说的这些和你要进入监察院有什么关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勇敢,也是愚蠢。”唐匪抬头看向钟道隆,出声说道:“我想着,我努力一些,是不是就距离公主殿下近一些?”
“所以,在国主找到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我想为国主效力,为监察院效力。”
“我和鲁家的鲁私语是同学,鲁家与我有恩,在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上帮助过我。”
“可是,在我接到鲁家的案子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一头扎了进去,一马当先,冲锋陷阵,无论涉及到谁都秉公执法,不留情面.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是把鲁家往死里得罪了。”
“如果现在要找一个鲁家最恨的人,那一定是我吧?可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心里无怨无悔。”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突然间辞职?做事半途而废,可惜又可恨。”
“国主,我怕啊。”唐匪看向钟道隆,一脸无奈的说道:“我刚刚查完鲁家,现在又来个余家。虽然我来新星不久,但是我也知道余家是什么样的显赫家族.我得罪不起啊。”
钟道隆佯作生气的说道:“怎么?你怕我保不住你?”
唐匪瞥了严文利一眼,出声说道:“我问过严院长.严院长说如果是余老太爷亲自找上门来,他扛不住,你也扛不住。”
“.”严文利。
我是说过这句话,但是,不是让你用在这个时候.
你这个臭小子,乱刀捅死老师父啊。
钟道隆瞥了严文利一眼,出声说道:“如果余老太爷上门要人,以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这个面子是要给的。”
“但是,如果有人想要对你不利,这就涉及到了伤害国家公职人员,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有人先把我杀了,然后再说我错了呢?”
“他敢。在我的凤凰帝国,谁敢做这样的事情?”
唐匪明白钟道隆话中的深意,他的答案是别人不敢,而不是有人做了他会怎么样。
这属于逃避的一种方式。
于是,唐匪再次表明态度,说道:“我现在已经查了鲁家余家,再加上我和九大家族之一的秦家关系也不怎么样.九大家族,我已经恶了三家。我怕再这么查下去,我要把九大家族给得罪完了。”
“倘若那个时候皇室不能站出来保我,我怕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我一个人死不足惜,我还有个弟弟.我怕他也小命难保啊。”
钟道隆脸色不善,出声说道:“就你这贪生怕死的性子,还想娶我的女儿?”
“国主也知道,我来自旧土,在那种生存环境极度恶劣的地方,我们所遵循的第一法则就是活着,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活下来.因为没有比活着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钟道隆沉默了。
良久,他看向唐匪,问道:“你想要一个保障?”
“是的。”唐匪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我想知道,我们到底在做什么?要做到哪一步?最后的胜利者是不是我们?可以不是我但是,是不是国主?”
这就是唐匪要做的事情,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答案。
他知道钟道隆想要打压九大家族,或者说要清理九大家族的势力。
可是,九大家族根深蒂固,影响力惊人。
如果同时和九大家族开战,影响恶劣,甚至有可能会动摇国本。
钟道隆又不是个白痴莽夫,他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情?
所以,这九大家族里面,一定会有他的支持者。
拉拢一批,清理一批,这才是王道。
唐匪要搞清楚的事情就是,谁是被拉拢的?谁又是要被清理的?
知道了这些信息,他和老头子就有了更大的行事主动权。
你清理的,我拉拢。
你拉拢的,我打击。
如此一来,借势而进,借力打力
他们的复仇大业才能够事半功倍。
这也是唐匪瞅准时机立即辞职的原因,为的就是这关键时刻的「逼宫」。
他对着鲁家穷追猛打,为的是表现自己的忠诚。
他把公输无雨鲁云航送进大狱,为的是证明自己的能力。
进入监察院的这段时间,唐匪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再说,「害怕」这种事情是人之常情。
他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少年,在遇到余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时还没头没脑的向前冲.
第一,证明这个人缺心眼,缺心眼的人是得不到别人的尊重的。
第二,证明这个人用力过猛,太过拼命,也太过忠诚。
事出反常必有妖,钟道隆和严文利这两个旁观者或许会对他的真实意图产生怀疑。
如果钟道隆和严文利还想用他这把「快刀」,那就得适当的表现自己的诚意了。
至少,要给他一份保障。
以及,把他认定为自己人.
钟道隆眼神若有所思的看向唐匪,出声问道:“怎么?你担心我会输?”
他知道,唐匪既然问出这个问题,那就证明他已经猜测到一些端倪。
身在局中,作为那把最锋利的尖刀。是不是有资格知道的更多一些?
“不,我不担心这个。国主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既然率先落子,那定然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唐匪一脸坚定的说道:“只是,这个过程让我很惶恐。”
“因何惶恐?”
“因为我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
“你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底牌和后手吧?”
“同一个意思。”
钟道隆眼神深邃的盯着唐匪伏在面前的脑袋壳,沉声问道:“唐匪,我能相信你吗?”
唐匪抬起头来,毫不畏惧的和钟道隆眼神对视,朗声答道:“国主,我觉得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
“再说,如果没有皇室照应,我又如何能够在新星立足?”
“以我现在的处境,只要皇室稍微表现出一些疏远我的痕迹,怕是就有无数人想要摘走我的脑袋。”
“大宗师弟子,可不会随便被人砍了脑袋。”钟道隆出声说道。
唐匪明白,钟道隆的意思是说你并不是只有皇室这一个依靠,白鹭书院和大宗师之威也照样能够护你周全。
“大宗师能够护我一时,却不能护我一世。他是神仙人物,并不愿意过问人间俗事。”
“更何况大宗师一心问道,时不时的就要闭关个三年五载的倘若当真有人把我给杀了,等到大宗师出关,怕是我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就算那个时候大宗师出手把害我的人给找出来杀了,那与我又有何益?”
钟道隆思索片刻,看向唐匪说道:“起来说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自己心仪的女子,这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跪的?”
“谢国主。”唐匪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知道,钟道隆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自己的表演,不,表现还是让他很满意的。
不然的话,忤逆上意,一言不合就辞职,你就好好的给我跪下去吧。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老虎不发威,你当真以为他是hellokitty啊?
接下来,是不是要和我说点儿知心话了?
果然,钟道隆看向严文利,出声说道:“虽然这小子胆大包天,竟然敢在严院长面前甩脸色撂挑子但是,他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活着,没有比活着更加重要的事情。好不容易从旧土来到新星,总是希望能够多活几年,寿终正寝才是道理。”
严文利明白钟道隆的意思,便也借坡下驴,出声附和道:“是啊,虽然说话不好听,倒也是个实诚人.他是个干活的,如果只懂埋头干活,那就证明脑子不够灵光。可是人的脑子一灵光起来,那想法也就多了起来。”
严文利点了点唐匪,笑着说道:“他就属于第二种。”
“嗯。”钟道隆点了点头,看向唐匪说道:“唐匪,我愿意相信你,我也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这份信任。”
“从现在开始,我要讲的每一句话都是最高机密,无论任何时候,不管在多么危险的情况下,你都不能向外泄漏半句。”
“是,我发誓,倘若我向外界泄漏半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唐匪毫不犹豫的就立下了重誓。
唐匪头一回发誓的时候也是很紧张的,他怕誓言当真应验了。
可是,誓言这种东西吧,发着发着就习惯了。
雷神电母也很忙的,那么多渣男都劈不过来,哪有时间来管你?
“这就唯心了。”钟道隆摆了摆手,出声说道:“我不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倘若当真由你这里漏了出去,我自有应对之法。”
“是,卑职明白。”唐匪一脸恭敬的说道。
他听出了钟道隆话中的威胁之意。
“外界都知道,我要收回九大家族的权势。但是,他们也都在猜测,我为何有勇气做这样的事情底气何在?”
钟道隆用右手中指在威士忌杯子里蘸上酒水,在白色的月金石桌面上写下了三个漂亮的小字:“他们就是我的底气。”
“三家之姓,见之既忘。”严文利表情严峻,出声提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