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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褒斜道通

    秦赵相争,魏韩两国周旋其间,谋取私利。秦所占领的(晋)南阳诸邑,赵所占领的河北、河间诸邑,都成了讨价还价的筹码,但看哪一方出价高,两国就会倒向哪一方。

    秦开出地价码是:你让我打哪个城池我就打哪个城池,打下来就是你的。

    赵没有那么豪横,为了占三个小城的便宜,不惜得罪秦国,要让他拿出城池来,简直肉疼。

    于是结果就出来了,秦韩达成一致:秦韩联军占领上党的一座的小城阏与。魏国没有相应的要求,对双方都保持善意的中立。出兵的日期还是秋收后的十月。由于十月是秦的新年,十月望日发兵。

    和韩商议妥帖的前后,芈戎和高陵君去了褒谷,祝贺褒斜道修复成功。

    芈戎和高陵君引着一队约千人的亲营,带着一支由万人刑徒组成的运输大队,押着三千多乘辎车,满载酒肉,踏上前往工地的道路。在栈道上走了十天,来到工地的营房。

    栈道几天前就已经修通。这座营房已经不是施工时的临时营地,而是建设在一处比较开阔的山间台地上的一处基地。工程竣工后,咸阳和汉中的刑徒都被带到这里进行休整,每天只有少数人临时抽调去进行一些弥补性的工作。

    台地被褒水切割成两半,正好汉中和咸阳的刑徒各住一边。褒水上建起一座桥梁,沟通了两处营地。由于得知华阳君和高陵君要来劳军,张禄和司马靳把沿途的道路质量又检查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两边人马合为一处,每人都得到双倍定量的饮食。

    汉中守得到消息后,也在前一天赶到了。华阳君要来,他必须亲自到场,安排迎接仪式。

    刑徒们都很兴奋,虽然大半年的努力很辛苦,但由于至少能有一爵功勋,他们中大部分人的刑期可以结束了;有些功劳大的,甚至可以再赎回一名亲眷。

    汉中守对礼迎上司的工作十分在行,张禄和司马靳倒乐得撒手。由于工地上是有女眷的,她们被赋予了重要的角色。

    这天晨起,两个万人方阵在褒水河边排开,女人们在后面拾柴架火。而一百名容貌秀丽的则换上艳丽的服装,临时学了舞蹈动作,在阵前起舞。汉中守从汉中带来了吹鼓手,在旁边奏乐。

    快到中午时,辘辘的车声传了过来。在汉中守的指挥下,鼓乐齐奏,女人开始舞蹈。于是车声更加响亮,明显加快了步伐。迅即,栈道上出现一乘革车,驾车人熟练地操纵着马匹,沿着弯弯曲曲的栈道快步而来,后面的步兵则小跑着,被拉下了好一段距离。马车冲下栈道,来到阵前,稳稳地停下。两边阵中的刑徒大声欢呼!

    鼓乐停了下来,以汉中守为首,司马靳和张禄跟随,来到车前。汉中守道:“臣汉中守,谨与客卿、公乘奉迎华阳君、高陵君!”

    这时车上一个声音说道:“迎吾乎!”

    汉中守抬头一看,惊得不轻,道:“臣不知武安君驾临,死罪死罪!”谁都没想到,一乘车上竟站了三位君侯。

    白起很随意地道:“王命二君劳军,臣但驭耳!”

    随后看见步兵和辎车已经出现在视野中,芈戎道:“奉王命劳军!”鼓乐再起,

    白起驾着车从两个方阵前慢步驶过。芈戎时不时大声叫道:“王劳军!”刑徒们则应以一阵“万岁!万岁!”

    当欢呼声停息下来后,辎车也一乘乘地下的栈道,在大军阵旁又排出一个车阵,同样军容整齐;军阵的前后各有五百士卒。

    华阳君又大声道:“王赐军士酒一升,肉一斤!”再次传来欢呼声。

    革车穿过军阵,驶向山坡上的军营;士卒们被带回营地,只有各伙长领着几人领取本伙的酒肉:他们交出自己的节符,领取一坛酒和五十斤肉。

    大夫以上的官员被请到主帐,那里有份额更多的酒和肉,还有粟和酱:大夫一鼎一簋,官大夫一鼎二簋,公大夫二鼎二簋,公乘及以上三鼎四簋。这显然不符合周礼,但在秦国,对周礼的认同度极低,甚至大部分人不知道还有周礼这么回事,约束大家行为的是秦律。

    主帐里的食物就是由那些刑徒的家眷们来烹调,在等待期间,乐工和舞女在中间的场地上演出乐舞。各级大夫们的席设在帐外,他们或高谈阔论,或凝神观看,不时发出欢呼声。

    公乘以上的人其实没有几个,只有三位刚来的君侯,以及汉中守和司马靳。张禄是客卿身份,虽然无爵,但待遇相当于庶长。他们的席位设在帐中,由于帐外有乐舞,所以帐门是开着的。郑安平他们是随从,不能在帐内吃喝,但主君没吃完的,他们可以接着吃——三鼎四簋,一般人肯定吃不完。其他人的随从也都一样。这些随从们现在都围在大帐周围,防止闲人靠近。

    张禄衷心地感谢华阳君和武安君在咸阳为施工所做的保障,感谢汉中守征发汉中的刑徒,并提供保障;感谢高陵君远来观礼。

    华阳君、武安君和高陵君也对慰劳了在现在施工的张禄和司马靳,对汉中守主动请战表示赞赏。高陵君转达了秦王对诸君的慰劳,并宣布,不更以下的爵位,就由在座的议定,当场批准;大夫以上的爵位议定后提名。席间官话、套话频频,就不用一一描述了。

    一阵热闹过去,华阳君芈戎突然问道:“修筑栈道,本非易事,其间工巧万状,稍一有误,即难成功。今诸卿通五百里褒斜,诸刑徒或工或巧,皆为能工。若置之田野,其工荒废,亦为可惜!或有用之之道,以尽其能?”

    武安君道:“诚哉是言也!今赵背盟,诈取吾太原三城,穰侯将兴武事,虽兵才三万,亦不忍调用,诚有以也。褒斜虽通,而蜀道犹难。若中道而废,曾不知复之何时。何如一鼓作气,以竟全功。”

    张禄有些不豫,道:“褒斜之通也,全军振奋,以为功成业就,安享太平。今背其旧律,恐众心难服!”

    华阳君也道:“诚如客卿所言,若御之不以道,事必不成。故当求其道。”

    司马靳道:“若单论栈道之工,可以工匠辟之,归于司空家。然则事有不然。夫修桥架道,常在深山密林,人迹罕至之处,粮秣钱财,一仰于国,而与工领禄米有异。工常于繁荣之都会,各聚于行,并相砥砺;所领禄米,就取于近仓。而修桥架道,一夫之工,常得五夫运粮。实难堪也。”

    华阳君道:“另者,工在于棚,虽疾风骤雨,霜锋雪剑,不能加也。而修桥架道,常在于野,时冒寒暑,人情所难也。”

    白起道:“军中之道,凡建大功,必有重赏。故先登者记首功。今以功业倍于工,宁勿得人乎?”

    汉中守道:“工非难也,而粮秣为难。若时时为之,诚恐仓廪为尽,难以为继。”

    芈戎道:“秦之刑徒常十余万,必当用之,乃尽其道。孤以岁岁征伐,恐非其道;岁岁修筑,乃其用也。”

    汉中守道:“筑城修桥,本刑徒之用也,然皆近于城郭,无远输之累。今以修路,近者百余里,远者数百千里,民何以堪!”

    正议之间,灶下食熟,芈戎乃打住话题,吩咐开宴。水陆俱陈,鼎簋齐献,酒肉并举。帐中之人皆出帐,与诸大夫共饮。各营亦炊事已毕,一片欢腾。

    酒香、肉香、粟香,飘荡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河谷中。

    接下来的几天,是叙功的时间。凡无大过的,至少得爵一级;一般都得爵二级;而那些掌握了技术的什伍长们,多赐三爵;少数技术精湛,解决了重大难题的,则被赐四爵。全军以盈论,各级官员皆得一爵。

    那些爵止不更的,都得了爵;不更以上的,造了名册,准备在朝议定,由秦王发诏。一时欢声雷动。

    张禄以客卿以盈论,当晋爵左庶长。郑安平本是簪袅,这次以士论,得爵二级为大夫。化名无为的芒未,以无爵晋三爵,为簪袅。陈四因为绘制地图的功劳,竟得四爵,直接晋升不更。司马靳已经是公乘了,再晋一爵,成为五大夫。如此年轻就成为五大夫,实属难得;过去只有白起有过这种经历。

    汉中守也以公乘晋爵五大夫,仍守汉中。华阳君让他熟筹筑通金牛道的事。

    化名右先生的车右先生因为不是秦人,虽然功劳巨大,这次晋爵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华阳君承诺,将向楚太子报告右先生的功业,以楚国的规矩封赏!

    挂着剑跑跑颠颠的盖聂尚未成人,虽然记了功,但暂时不授予爵位,待其成年后追认。

    根据秦律,归还一级爵位可以赎一名为奴的家人;归还二级爵位可以赎回一名当刑徒的家人,归还四级爵位可以赎回死罪。这些得了爵位的人,都在心中暗自盘算,要赎回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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