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均乘坐马车一阵风似的赶到了永达坊,远远便看见外妇的府门前站着几名衙役,老管家正给他们解释什么?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老管家连忙上前禀报,“老爷,昨天书房失窃,那三块白玉不见了,夫人正要报案!”
张均咬牙道:“没有失窃,是我拿走了,叫衙役赶紧走!”
老管家连忙给几名衙役塞点钱,说几句好话,衙役们转身走了。
张均这才走下马车快步向屋内走去,他的外妇迎上前,惊慌道:“老爷,昨晚书房进贼了。”
外妇就是情妇,唐朝称为别宅妇,达官贵人养在外面,没有名份的女人,李隆基曾经几次下旨,禁止官员养别宅妇,但执行都不是很好。
这里多说几句。
隋唐两朝受鲜卑族的影响极大,统治者虽然是汉人,但他们都是北魏六镇守军的后代,都是胡化的汉人,风俗、礼仪以及伦理道德等等都和鲜卑胡人没有区别。
六镇后裔建立北周和隋唐,开始统治中原后,慢慢接受了汉族文化,但骨子里还留存着鲜卑人的一些伦理。
比如草原胡人的一个风俗,儿子继承死去父亲留下的女人很正常,除了亲妈以外,父亲的其他女人都是他的财产,他当然要继承。
唐高宗李治立武则天为皇后,但武则天可是唐太宗的嫔妃,汉人无法接受这种伦理,但鲜卑文化却认为很正常。
唐玄宗夺儿媳杨玉环为妻,在鲜卑文化中也不奇怪,甚至隋文帝死后,隋炀帝杨广收了宣华夫人是真的吗?当然有可能是真的,但也不奇怪,李治可以收武则天,杨广为什么就不能收宣华夫人?
本来就是鲜卑胡人的风俗,只是后世为了抹黑杨广而上纲上线罢了。
鲜卑胡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大妇的地位比较高,这和她们的陪嫁财产有关系,没有明清时代的三纲五常约束,大妇在家就是半边天。
所以隋唐时代的惧内情况就比较多,包括隋文帝杨坚就特别惧内。
张均的外妇姓韩,是一名歌姬,属于贱籍,张均的妻子不承认她也很正常,张均只得偷偷把她养在外面,还给他生了儿子。
张均不是怕朝廷和皇帝知道,而是怕自己的妻子知道。
张均恼火道:“家里进贼不要急着报告,要先告诉我,我来决定,知道吗?”
韩氏见老爷发怒,吓得战战兢兢道:“我知道了!”
张均快步向书房走去,走进书房,一眼看不见墙角的玉屏风,桌上的玉麒麟和玉镇尺也不见了。
但张均最担心的,还是他书橱里的东西,他打开书橱,发现锦盒不见了,头脑‘嗡!’的一声,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锦盒中有不少信件,尤其还有一本谶书,上面批注有自己的体会心得,如果被李林甫拿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双股一阵战栗,无力坐倒在地上。
李林甫还在光宅坊的安然居大酒楼内,他在安排弹劾宇文靖的事宜,这是他做事的风格,一切都要谋定而后动。
他让人将元骁提供的证据抄写一份,把抄件交给了御史中丞王珙。
“今天下午就提交弹劾书,弹劾宇文靖放纵家人作恶,危害长安百姓。”
王珙是李林甫的心腹,同时也是李林甫的铁杆盟友,也是李林甫掌控御史台的关键。
王珙看了看详细的记录,沉思片刻道:“这里面很多案子其实我也有耳闻,有些官府也立过案,但后来都不了了之。
相国,卑职说句实话,凭这些案子,宇文嗣武肯定是跑不了掉了,但搞不好宇文靖最后反而会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声。”
李林甫眯眼笑道:“这只是大餐前的小菜,抛砖引玉,很快,有人会来御史台揭发更大的罪行。”
王珙点点头,“相国需要先竖靶,然后才会有人引弓射箭?”
“一点没错!”
“卑职明白了,卑职下午就上弹劾书!”
王珙匆匆走了,不多时,侍卫王宽在门口禀报,“启禀相爷,吉御史来了!”
“让他进来!”
片刻,监察御史吉温走进房间,躬身行礼,“吉温参见相国!”
吉温是李林甫一手提拔起来的打手,虽然去年他发现杨家崛起,李林甫开始颓势,他也开始悄然偏向杨家,但他不像宇文靖那样明显过分,尤其在朔方之战后,李林甫的相位再次稳固下来,吉温见情况不妙,他便立刻把试水温的脚收了回来,继续为李林甫卖命。
“立刻找到这个人!”
李林甫把一张纸条递给他,纸条上写着勋卫直长崔家驹,李林甫嘱咐他道:“这个崔直长有个手下,叫做宇文嗣武,竟然利用夜间在宫中当值的机会,和宫妃有染,这个崔家驹是知情人,我需要他的详细口供。”
李林甫又低声道:“你告诉这位崔家驹,如果他肯主动上书揭发,我保他安然无恙,如果他要包庇宇文嗣武,那他就有知情不报的罪责,小命难保。”
吉温立刻明白了,这是相国要收拾宇文靖了,吉温点点头,“卑职立刻回去操办此事!”
“一定要低调隐秘,事关天子颜面,此事绝不得外传!”
“卑职明白!”
吉温行一礼走了。
李邺一直坐在一旁,默默关注祖父李林甫的部署,学习他的权谋斗争,冷静、睿智、绵密、滴水不漏,用宇文嗣武恶行来树靶,用宫妃有染来攻坚,最后用临汾庄园私藏武器来彻底摧毁对方,三支箭环环相扣,狠辣无比,宇文靖莫说当宰相,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临汾庄园之事,祖父准备交给谁去揭发?”李邺忍不住问道。
李林甫还在沉思之中,听了孙子的疑问,李林甫笑道:“那个就得我亲自出手了,等圣上召见我,我再寻找机会提一提!”
李林甫又问道:“我记得你前两天给我说,射杀孙济良的刺客在你手上?”
李邺点点头,“他的武艺很高,也懂医术,孙儿想招揽他。”
“招揽他没有问题,但他一定知道谁是杨铦的幕后策划军师?”
李邺连忙道:“我之前问过他了,是一个叫做汪鉴的文士,好像就是长安人。”
李林甫负手走了几步,对李邺缓缓道:“伱要尽快找到这个人,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逼他替我做一件事。”
祖父要做什么事,李邺心如明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