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李琬的述职有朝廷重臣们参加,李琬说得还算是比较中肯,指出了目前潼关守军的两大不足,一是士兵训练不足,都是临时招募的普通民众,其次就是粮食不足,士兵们都吃不饱肚子,都在半饥半饱地状态下和敌军拼命。
当然,最后结果也可想而知,无非是天子要求加强训练,同时要求保障军粮供应,述职就结束了。
正如独孤明所言,朝廷从上到下都轻敌了,认为临时招募的平民军队也能守住潼关,安禄山的军队也不过如此,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很快就会彻底失败。
但天子李隆基对监军边令诚的述职却很重视,监军的述职没有朝臣参加,只有天子一个人听取报告,监军本来就只对天子负责。
麟德殿内,边令诚先将高仙芝夸了一通,形容他怎么勇猛厉害,形容他怎么果断坚决,但说到不足时,边令诚语气一转,略带一些遗憾道:“高仙芝毕竟也是异族,竟然对安禄山在洛阳称帝表示理解,确实令人比较遗憾。”
李隆基脸色一沉,不满地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说?”
“回禀陛下,他是和将领私下喝酒时说的,说安禄山走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再回头了,那索性就称帝,大丈夫也不枉来人世一遭,他还夸赞安禄山有魄力,敢作敢为,又说自己明明曾经有好机会,却没有能抓住。”
李隆基冷冷哼了一声,“他是说自己在安西时没有抓住机会拥军自立吗?”
“陛下,微臣对高仙芝很了解,他作战很厉害,但不臣之心一直就有,他最大的心愿就是重建高句丽国,自己成为高句丽的皇帝,陛下看他的亲兵就知道了,清一色的高句丽人后裔,我也常常劝他,高句丽已灭国百年,他应该面对现实,效忠于朝廷,效忠于陛下。
可他嘴上答应,私下里又常说,天子可是答应过他重新建国,答应让他为高句丽之主,我以为他说的是陛下,我就没当回事,后来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天子,是另有其人。”
李隆基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当然明白边令诚所指的另有其人是谁,是飞龙,高仙芝是飞龙的徒弟,飞龙极有可能答应过他,同意他复国,并让他成为新的高句丽之主。
李隆基负手来回踱步,这时,边令诚再一次落井下石,“陛下,卑职怀疑这次安禄山军队突然撤军,可能就是想收买高仙芝,现在高句丽故土可是控制在安禄山手中,一旦他以献潼关为条件,同意高仙芝复国登基,那时麻烦就大了,必须要立刻动手,要么杀了高仙芝,要么将他贬黜为民,剥夺他的军权。”
考虑到高仙芝极可能投降安禄山,这一刻,李隆基的心中动了杀机。
李邺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一名龙武军郎将,全称是龙武军第三军第八营鹰击郎将。
龙武军一共三万人,又分为六军,主将为大将军陈玄礼,他同时兼任第一军将军,副将李国玄,同时兼任第二军将军,独孤晋阳军是第三军将军,他刚被升为副将,接替李国玄的位置,同时也接手了李国玄的一部分士兵。
这是陈玄礼的一个改革,把六军缩减为五军,把李国玄的五千手下分给其他各军,大家皆大欢喜。
陈玄礼这样做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杨国忠想把手伸进了龙武军,他想让心腹杨建接手李国玄的第二军,陈玄礼怎么可能让他伸手进来,当即解散了第二军,让杨国忠的企图落空。
李邺当然是临时顶了张陌的名字,手下有三百二十人,都是独孤家族的死士,还有二十人是他的亲兵。
李邺的顶头上司是独孤饶阳,独孤饶阳被提拔为鹰扬郎将,手下有一千人,有三名鹰击郎将,原来的张陌就是其中之一。
李邺带了面具,又沉默寡言,身材和张陌极为相象,大家都以为他还是张陌。
不过李邺却意外地遇到了一个熟人。
他刚从大帐出来,身后忽然有人喊他,“李邺!”
李邺一怔,回头望去,也愣住了,他身后十几步外站着一名将领,不是别人,正是舅父裴旻。
李邺一时有点矛盾,认还是不认?
裴旻快步走上前,拍拍他胳膊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是张陌,没关系,刚才我失口了。”
李邺苦笑一声道:“舅父怎么在这里?”
“不就是龙武军在邓州丢了脸吗?李国玄被你一刀干掉了,天子很恼火,让我培训龙武军的武艺,我现在出任龙武军总教头。”
两人走进大帐坐下,李邺问道:“听说舅父刚从河北回来,河北情况如何?”
“很悲惨!”
裴旻摇摇头道:“我奉命去调查王承业冒功一案,虽然我已经查清楚事情真相,但颜杲卿和侄子及其手下都已被史思明残杀,这个史思明真是恶魔,一座城一座城的屠杀,男人杀光,女人抓进军营凌辱致死,好在天子及时醒悟,免去了王承业的节度使之职,任命李光弼为河东节度使,逆转了局势。”
“李光弼的军队进河北了吗?”
裴旻笑了笑道:“应该进了吧!我对近半个月的局势不是很了解,这个得问你老丈人。”
“行!我改天问问他。”
裴旻拉起李邺笑道:“我很想知道,李国玄可是龙武军第一高手,武艺和我在伯仲之间,据说你一刀就把他干掉了,你怎么办到的?”
李邺笑了笑道:“舅父也知道,我的飞刀不错,相隔一丈时,我射出一把飞刀。”
裴旻有点不敢相信,“不会吧!一把飞刀,以李国玄的身手,会躲不过?”
“他或许躲得过吧!但他的马躲不过。”
裴旻呆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李国玄亏大了,射人先射马,你这一招虽然有点不讲武德,但也无可厚非,只是谁下次遇到你,要先当心战马就是了。”
李邺也干笑两声,他沉吟一下试探道:“舅父有没有考虑去别处发展,比如襄阳,在长安一直久居深宫,舅父一辈子也就这么默默无闻过去了,辜负了自己一生的绝学。”
裴旻笑着摇摇头,“我的武艺和战场不是一回事,关键是我这个人喜欢简单的生活,平静、简单,不要有什么压力,如果我追求军功,我早就回河西了,或者去安西,邺儿,我理解你的好意,我一直就知道你是做大事的人,但我不是,我只想多陪陪自己妻子和孩子。”
李邺默默点头,他能理解裴旻的选择,事实上,裴旻在历史上惊鸿一瞥后,便再也没有消息,极可能和他这种平淡的性格有关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