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韦见素和张立再次求见李邺,韦见素将一份最后的谈判文案交给李邺,“启禀陛下,四大原则都定下来了,只是南诏在一些方面很担心。”
李邺翻了翻问道:“在哪些方面有担心?”
“南诏最大的担心,就是他们没有军队,一旦其他五诏造反,他们将无法平定,南诏王国就会分崩离析,又恢复到从前六诏的状态。”
李邺淡淡笑道:“也就是说,其实南诏内部不稳?”
韦见素点点头,“微臣特地询问了郑回,郑回说,南诏前任国王皮逻阁统一六诏还不到三十年,其他五诏依然保持着强大的独立性,朝廷每个清平官就代表一诏,这才南诏惨败,让其他五诏的青壮损失惨重,其他五诏都极为不满,纷纷要求恢复最初的政体。”
“最初是什么政体?”
“名义上的统一,尊阁逻凤子孙为南诏之主,但没有实权,实际上还是六诏自治。”
“阁逻凤会答应吗?”
“这由不得他,当初皮逻阁就是不想做名义上君王,才派兵将五诏一个一个灭了,创立了真正的南诏王国,除非阁逻凤还有军队镇压,否则其他五诏一定会脱离南诏自治,要么他就只能接受名义上国王,实际上六诏自治!”
李邺笑了笑道:“但这和我们没有关系对不对?”
“陛下,他是希望情况危急时,唐军能出兵替他镇压。”
李邺淡淡道:“出兵必须由剑南都督府批准,出兵超过一千人还需要朕批准,他们能等得了吗?”
张立连忙道:“我们也提到这个问题,明确告诉他们,朝廷军队不参与六诏内部纷争,希望他们能坐下协商解决问题,而不是诉诸武力,这就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阁逻凤说,如果南诏没有武力控制其他部落,那么很可能就会分崩离析。”
李邺冷冷哼了一声,“阁逻凤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我们再给南诏保留一些军队,但你们要明确告诉他,保留军队不可能,如果他不肯签字,那朕就接见六個清平官,而不是他!”
李邺这句话很重了,如果南诏不接受现实,那南诏国就不用存在了,重新回到六诏时代,他接见六位清平官就是接见六诏代表。
阁逻凤一行住在鸿胪寺的贵宾馆内,阁逻凤这次来长安,是抱着一丝希望,天子允许南诏拥有极少量的自卫军队,哪怕是五千军队也可以。
但朝廷最终只允许三百名宫廷侍卫,其他军队一律不允许,尤其天子李邺的一句话,‘如果他不肯签字,那天子就准备接见六诏带兵’,彻底击碎他所有的希望。
厚厚一叠文书摆在他面前,《唐诏关于解决两国遗留问题的协议》,这是让阁逻凤彻底绝望协议,一旦签署了它,南诏百年梦想彻底破灭,将永远无法翻身。
可是他能不签署吗?
但最让阁逻凤担心的南诏无力压制其他五诏,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这五诏依然有各自的首领和长老,南诏国用武力把他们压服,现在南诏突然失去武力,他父亲建立的南诏王国极可能会彻底土崩瓦解。
就在阁逻凤失魂落魄,不知所措之时,清平官郑回对他道:“事情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王上不必太绝望。”
“难道我还有什么希望吗?”
郑回点点头,“这里面其实是有漏洞的,只是王上没有注意到而已。”
阁逻凤一怔,“什么漏洞?”
“王上总担心其他五诏造反,可问题是,他们拿什么造反?他们有军队吗?”
“他们可以把民众临时组织起来,家家户户都有兵器,那不就是军队了吗?”
郑回微微笑道:“问题就来了,为什么唐朝不限制他们,为什么不要求所有百姓都交出兵器?”
阁逻凤有懵了,半晌道:“我没听懂清平官的意思?”
“答案就在细节里,唐朝只是不允许南诏王国拥有军队,可没说不允许六诏拥有军队,既然其他五诏都能集结士兵,蒙舍诏为什么不能?”
蒙舍诏就是南诏的本体,是六诏中最强大的一诏,它统一了其他五诏,才把国名定为南诏。
郑回的提醒让阁逻凤如梦方醒,是啊!自己可以组建蒙舍军,它不是南诏王国的军队,但是.
阁逻凤有点困惑,“这么大的漏洞,为什么唐朝看不到?”
“唐朝怎么会看不到呢?这还是韦见素暗示我,我才意识到蒙舍诏也可以组建军队,但问题就来了,六诏都组建了自己的军队,南诏就名存实亡了,最多只剩下一个名义上的国王。”
阁逻凤目光黯然,这和南诏灭亡有什么区别呢?
“王上,比起契丹和渤海国,南诏又是幸运的,至少现在南诏国还存在,然后六诏坐下来,一起商量一个妥当的办法继续维持南诏国,比如蒙舍诏掌握军权,其他五诏轮流掌握相权,而且组建军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需要大量的财力物力,还有生铁,一旦唐朝控制生铁输入南诏,我看组建军队也没有意义,最多几千人罢了。”
阁逻凤点点头,“你说对,先活下来再说其他之事。”
他坐下来,提笔在两份契约上签署名字,并加盖了南诏国印。
阁逻凤把契约递给郑回,“让所有清平官在上面签字吧!”
南诏国书不光国王签字盖章,还必须所有清平官都一并签字,才算生效,所以这一次来长安,六名清平官都一并来了。
当天下午,李邺在两份《唐诏关于解决两国遗留问题的协议》上签字,并加盖国玺,政事堂又加盖了中书门下大印,这份两国协议正式生效了。
次日一早,李邺在含元殿接见了南诏王阁逻凤夫妇和他臣下。
在短暂的接见后,又摆下国宴,招待南诏君臣一行,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三天后,南诏君臣离开了长安,在三千唐军骑兵护卫下,返回了南诏。
李邺同时下旨,嘉奖这次南诏和剑川之战的将士,赏钱五十万贯,绢二十万匹。
李晟加封辅国大将军、升爵陇国公,加开府仪同三司,出任剑南大都督。
现任剑南都督曲环加封冠军大将军,升爵新城郡公,改任凉州都督。
周滨在剑川大败吐蕃有功,封云麾将军,升爵西城县公,出任剑南副都督兼云南兵马使,率一万军驻扎南诏。
其他有功将士皆有封赏。
南诏之战到此告一段落。
下午时分,独孤烈匆匆来到御书房,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李邺摆摆手,对自己老丈人笑道:“独孤尚书请坐!”
“谢陛下!”
独孤烈坐下,有宫女进来上茶。
李邺笑眯眯道:“上次晋阳去了海外,回来后就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了,独孤家暂停了吗?”
“没有!”
独孤烈连忙摇头,“目前还在积极筹备中,由二弟独孤峻在泉州全权负责!”
李邺取过一叠奏折道:“朕这里又接到十几份购岛申请,都是关陇贵族的申请,朕已经全部批准,等会儿独孤尚书直接带回去,让他们凭着申请直接向户部办理购岛手续,交还土地换取海外土地。”
“微臣明白了!”
李邺又笑道:“从前的家奴有多少愿意跟随独孤家去海外?”
“大概七成左右!”
“还不错,不过让他们去开拓荒岛,恐怕有点吃力,独孤尚书还记得上次那七万天竺人战俘吗?”
“微臣当然记得!”
“他们确实比较能干,在长剑岛修建大唐的第一座海外城池,晋阳他们还去过,已经快要修好了,然后这七万人会转运到吕公岛,但七万人有点多了,我考虑分两万人给你们,你们回去讨论一下,怎么分配!”
长剑岛就是今天的巴拉望岛,商人们都叫它棒槌岛,它的形状就是长条型,是商船的必经之地,唐朝商船都会在这里停靠休息。
所以唐朝的第一座海外军城就修建在这里,准备驻军一千人。
独孤烈大喜,他们现在进展不太顺利,就是缺人手啊!
“多谢陛下厚爱!”
李邺又微微笑道:“不过大唐已经废奴,须一视同仁,所以他们不是奴隶,只是战俘,五年劳役结束后,将送还天竺,你们不仅要管他们吃住,每天还要给十文钱,具体怎么交割,还是去和户部协商。”
“微臣谨记!”
李邺想了想又笑道:“云南那边还可以提供一些大象,价格优惠,有兴趣可以户部商量,别的就没什么了,希望早日听到你们出海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