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后,太原城。
卢植站在城头,背着手,远处的灰尘满天,匈奴骑兵纵横。
公孙瓒在他边上,满是沟壑的脸上杀气腾腾,道:“恩师,让我去吧,区区匈奴,我还不放在眼里!”
公孙瓒在幽州常年与鲜卑、乌桓等作战,胜多败少,战功赫赫,有着强大的自信。
一缕冷风吹过,卢植发丝飘动,有些疲惫的脸角冷意森森,注视着北方,道:“这支匈奴来的有些异常。”
公孙瓒心里骤动,道:“恩师是说,有人与匈奴勾连?”
卢植就是这么想的,这支匈奴来的时间早了一点,现在刚到夏收,并且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太原城,虽然有汉朝内讧未平的缘故,但未免也太过顺利了。
卢植面无表情,道:“那牛辅有消息了吗?”
公孙瓒道:“董卓的信已经送过去了,还没有回信。”
卢植脸色微沉,双眸厉芒跳动,道:“等!”
牛辅现在是一个关键,若是他归顺,那对付匈奴的把握大增。他要是倒向匈奴,那并州的情势将大变!
公孙瓒强按着心头的作战冲动,道:“恩师,各郡都已坚壁清野,匈奴劫掠不到什么。”
卢植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看着北方。
曾几何时,大汉铁骑横跨草原隔壁,所向披靡,匈奴别说寇边了,就是漠南都不敢待,王庭迁到了大漠深处,畏大汉如虎。
现在,匈奴又深入大汉境内,肆无忌惮,无所顾忌了。
旋即,他又想到了刘辩的密信,脸角越发冷硬,道:“让士卒好好休息,酒肉管够。”
公孙瓒神色一振,道:“末将领命!”
他认为,他老师也忍不住了,要与匈奴大战!
“黑山军有什么动静?”卢植又道。
公孙瓒会过意,目露寒意,道:“恩师,你是怀疑黑山军与匈奴勾结?”
卢植现在怀疑一切。
上党郡。
刘辩站在城头,眺望着北方。
身后站着董卓,曹操,张辽,赵云等人,一个个身穿甲胄,气势凛然。
曹操的胡子更加茂盛,双眼狭长,神情漠然,给人一种奸邪感。
他忽然抬手向刘辩,沉声道:“陛下,臣请旨出击,将匈奴诛灭于太原城下!”
刘辩回头看向他,面色如常,心里暗道:你很勇啊。
曹操领兵至今,其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为官到现在,基本上都来自于‘祖荫’,要是换了其他人,死了八百回了都。
曹操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刘辩的目光,越发沉色道:“臣只要一万人,大败匈奴,扬我大汉军威!”
刘辩倒是有心锻炼一下曹操,但不是在这种时候,忽然与董卓,道:“董卿家,牛辅还没有回信吗?”
董卓粗犷的脸上顿时一正,抬手道:“陛下,恐,是匈奴阻断了音信。”
刘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卿家还得想想办法。”
董卓心头一冷,连忙道:“臣领旨。”
他现在的处境十分艰难,如果牛辅真的与匈奴勾结,那他必死无疑!可如果牛辅归附,那他董卓也没了用处,离死期不远。
‘老夫该怎么办?’
‘袁隗老贼!’每每想到此处,董卓就将袁隗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扒皮抽筋。
曹操见刘辩没有答应他出战,犹豫着放下手。他心里则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立下功绩!
大丈夫处世,岂能长久浑浑噩噩下去!
刘辩哪里知道两人心里的想法,望着北方,锦旗烈烈,目色悠悠,心中澎湃不定。
曹操渴望做征北将军,刘辩何尝不想做武帝!
国力强盛,手下猛将如云,打的所有不服变成服,立下不朽功业,千秋为人所铭记!
不过,眼下大汉的情形,由不得刘辩去幻想太远。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下城墙,道:“按照朕的交代,认真布置,不得懈怠!”
“臣等领旨!”董卓,曹操,张辽等一干人齐齐应声,目送着刘辩的背影,心中各有想法。
潘隐,左栗跟在刘辩身后,到了官衙后院,左栗找借口走了,只有潘隐,赵云陪侍着刘辩。
刘辩没有空休息,身前堆满了公文。
入夜。
张辽,曹操在城头巡逻,月凉如水,城头上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突然间,有一匹快马在黑暗若隐若现,马蹄声在深夜里十分清脆。
曹操双眼一睁,猛的走近墙边,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四周的士兵陡然戒备,弓箭手齐齐对准着那处黑暗。
“别动!”曹操声音低沉,阻止了弓箭手准备射击。
不多时,马蹄声就出现在昏暗的视野里,只有一个人!
曹操神情不动,静静等待着。
这匹快马上的人蒙着脸,背着弓,来到不远处,猛的搭弓射箭。
咻~
一支箭矢涉入城中,快马一个转弯,掉头快速消失在黑夜中。
曹操见状,忽然转身喝道:“将箭矢取来!”
他声音刚落下不久,就有士兵来报道:“回中郎将,箭矢被内侍取走了。”
曹操闻言一怔,旋即大步下城楼,直奔官衙。
这会儿,左栗已经取走纸条,看着上面的内容,大惊失色,直奔后院刘辩的寝房。
刘辩好不容易睡着才没多久,就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惊醒。
他一旦入睡被强行唤醒,头会很痛,浑身不舒服,这也使得他脾气会变得非常不好。
如果是在宫里,他早就呵斥了,但在上党郡,刘辩拧紧眉,烦躁的打开了门。
“陛下,不好了!”
门一开,左栗就急声道:“匈奴人知道了陛下在上党,正率大军赶过来!”
刘辩眉头皱的更紧,盯着左栗道:“你怎么知道的?”
左栗心里慌的不行,连忙道:“陛下御驾亲征,小人不敢大意,事先在各郡都安排了人,以监视匈奴,互通消息。陛下,是否立即回京?”
刘辩头疼欲裂,心里还有些反胃,强忍着道:“做的不错。”
本想这样打发左栗,抬头看到曹操大步匆匆而来。
刘辩深吸一口气,直接道:“匈奴要来上党,无需担心,做好防卫就是。”
曹操神色立时惊变,匈奴人绕过太原,来上党?
旋即他就沉声道:“陛下,是否征调其他各处前来支援?”
刘辩看了看天色,淡淡道:“用不着,伱们专心司守就是了。”
曹操见刘辩毫无惊慌的神色,双眸一睁,心中陡然变得惊恐,想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
不远处,董卓,张辽等人过来,刘辩摇了摇头,清醒了一点,走出门,笑着与一众人道:“不就是匈奴人吗?区区万余人,诸位卿家何必这么惊慌?”
董卓,张辽等人比曹操还慌乱,满脸的焦虑不安。
大汉的皇帝陛下可就在这里,要是匈奴人攻破上党郡,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曹操听着,更加明白了,双眼圆睁,心潮起伏,直勾勾的盯着刘辩。
这位陛下,是在用他自己为诱饵,引诱匈奴人来上党!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气魄!
刘辩神色不动,余光瞥了眼曹操。
曹操猛的低头,而后就抬手沉声道:“陛下,臣愿领兵,出战匈奴!”
既然陛下能以万金之身计敌,他曹操同样能以身诱虎!
刘辩笑了笑,道:“不急,还有些时间。”
曹操放下手,沉着脸,心里仍旧难以平复。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刘辩留在上党不前,居然是有这样的算计!
这件事,必然是谋划已久,主持这一战的,肯定是太原城的卢植。
‘不知道卢使君有什么布置,有没有我曹操的安排……’曹操目光闪烁,心里稍定的想着。
他想立功!
与此同时,河东郡外十里的一处村落。
这里的百姓早就逃难的一干二净,现在为一群匈奴人所占。
这次入塞的匈奴,可以称之为南匈奴,来自于漠南。
但是在大汉境内,也有诸多的匈奴。这还得追溯到武帝时期投降的左贤王休屠部等,他们广布在五原,代郡,上谷,也包括太原等地。
近些年,这些部族跟随汉军征战,尤其是羌人叛乱,立下不少功绩。但因为朝廷腐朽,各种弊政昏招叠出,这些匈奴人时降时叛,成了并州的一大作乱势力。
而在河东外的这支匈奴,也来自于南匈奴,单于名叫於夫罗。
於夫罗原本是南匈奴的单于之子,两年前奉大汉王命,随军征讨鲜卑,结果到了没多久,他的单于老爹就被造反杀了,他只能滞留在大汉境内。
本来是功劳不少,应当获得封赏,结果赶上灵帝驾崩,董卓率兵入河东,堵住了於夫罗进京的路,加上其他复杂原因,於夫罗就被大汉朝廷定性为反叛。
偏偏朝廷麻烦缠身,无力清剿,只能任由於夫罗与白波军联合,四处劫掠,为所欲为,盘踞在河东一带。
黑灯瞎火,於夫罗的大帐内,走入了一个人。
於夫罗满脸络腮胡,头发散乱,好像很多天没有洗澡一样。
他神情冷漠,一脸的警惕的看着来人。
“单于可想活命?”来人站在不远处,开门见山的道。
於夫罗手里的匕首猛的插入桌上。
“找死!”
两边的侍卫立即拔刀,架在来人的脖子上。
钟繇面上毫无波动,直视着於夫罗。
於夫罗拔起匕首,道:“你觉得,你们的朝廷杀得了我?”
钟繇脸上有些可怜的摇了摇头,道:“单于应该知道,须卜骨都侯单于此来,不止是为了劫掠,目的也包括单于。当然了,单于完全可以避他的锋芒。不过,陛下御驾亲征,不论是我朝胜,还是须卜骨都侯胜,单于在并州都将无立锥之地,死期不远。”
於夫罗猛的站起来,神色变幻,怒恨交替。
好半晌,於夫罗又坐回去,冷冷盯着钟繇道:“你们汉庭弃我,想要我为你们效力,休想!”
钟繇倒是知道其中一些过往,道:“若是事后,正式册封你为单于,派兵为你征讨须卜骨都侯呢?”
於夫罗双眼如电,呼吸变得急促,与钟繇对视,道:“此话当真?”
须卜骨都侯叛乱,於夫罗求大汉朝廷派兵助他平叛,但大汉朝自顾不暇,哪里有空理会他。
钟繇眼帘垂下,看向脖子上的刀兵。
於夫罗急忙起身过来,挥手道:“都出去!钟廷尉,请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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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