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宫里明确放出了风声,朝野短时间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浇落在燥热不安的洛阳头顶。
不止是洛阳城陡然冷静下来,洛阳之外,似乎也有所感,大小事情陡然消失了一样。
就在这时,有一队人马,从颍川进入司隶。
第三天,或许是坐久了,一众人下了马车,步行走路。
领头的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气质温和,面带一种释然、轻松的笑意。
他背着手,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两个年轻人,笑着道:“伯符、公瑾,累了吧?”
伯符,孙策的字。
孙策英姿勃勃,双眸炯炯,望着洛阳方向,道:“不累。”
公瑾,周瑜的字。
周瑜与孙策年龄相仿,相比于孙策的英武,更显内敛一些,但也是风姿出众的年轻人。
他站在孙策边上,同样眺望着洛阳城方向。
几年前周瑜也随着他父亲在洛阳,他父亲是何进大将军府的掾属,被一系列案子牵连,罢了洛阳令的官职。
后来他们父子多方走动关系,包括蔡邕等人,可还是没能疏通关系,不得已去投奔了当时身为汉中太守的孙坚,而后又回了吴郡。
随着袁术叛乱,江东世家受到了巨大冲击,周家也是颠沛流离,几番差点灭族,幸亏了孙家援手,这才得以保全。
周瑜跺了跺脚下,有些异色的道:“伯父,这里,好像与几年前不太一样。”
吴景低头看了眼,点头道:“工曹这几年一直在‘以工代赈’,听说不止是这里,三辅之地的官道尤其的好,朝廷投入了不少钱。”
孙策闻言,疑惑的道:“朝廷不是没钱吗?”
朝廷没钱,几乎是天下所有人的共识。
吴景一笑,道:“没钱是没钱,可也不是完全没钱。真正用钱的时候,朝廷有的是办法。”
孙策似懂非懂,与周瑜道:“公瑾,你觉得变化大吗?”
周瑜想了想,道:“南方好像还是一样,就是司隶有些不同了,好像没有那么多灾民,匪盗也不多见。”
孙策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周瑜却上前,与吴景道:“伯父,朝廷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周家在洛阳原本是很有关系的,不止是大将军何进,还与阉党以及袁家多有关系,这些关系并不算隐秘,一旦有人追究起来,将十分麻烦。
吴景神色从容,道:“无需担心。你父与袁家的关系众所周知,这么多过去了,不会有人再提。你想想朝廷里那些人,有几个人与何进、与袁家等没有半点关系?”
周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丞相杨彪。
这位,与袁隗等是姻亲,关系近的不能再近了。
吴景回头看了眼孙策,道:“你到洛阳之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意出府。”
孙策愣住了,略带不满的道:“为什么?”
作为年轻人,孙策已经跟随孙坚作战了,十分勇武,在江东名声渐响。
周瑜却知晓,与他道:“我听说,曹太守的事,朝廷里还没有完全定论。”
孙策顿时不说话了。
孙坚在江东擅自杀的太守,已经不是一个两个,加上对朝廷的命令,多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是以,孙坚在洛阳城的名声很不好。
一行人走着说着,话语中难掩谨慎之意。
走出许久,孙策问道:“舅父,你觉得曹操此人如何?”
吴景眉头下意识的皱了下,道:“我与此人交集不多,不甚了解。”
周瑜接话,道:“他真的像传言那般得圣宠吗?”
吴景看着已经在望的洛阳城,道:“从目前来看,应该是如此。”
曹操入仕以来,可以说是‘屡屡闯祸’,得罪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如果不是家世足够支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待等刘辩继位后,曹操犯的大小事,也足够抄家灭族了,可他还是一路升官,安稳活到了现在。
孙策似有些向往,道:“若是我能像曹操这般就好了。”
曹操最成功的两战,一个是平定青州,一个是招降黑山军,这两件大功,令他在朝野声名鹊起,更是被卢植着力培养,当做了接班人。
朝廷里对曹操继任大司马的声音从来没有断绝过,无数人反对,可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支持,认为曹操将是皇甫嵩第二,平定当前乱世,非此人莫属。
吴景对这个大外甥还是颇为担心,皱着眉道:“你绝不可学此人!”
孙策神色动了动,没有说话。
吴景哪里看不出来,深吸一口气,与周瑜道:“到了洛阳后,你盯紧他,不允许他乱来。”
周瑜只能点头,旋即就转换话题,道:“伯父,那曹操屯兵谯县,改变了江东战局,朝廷也没有追究吗?”
曹操突然发兵谯县,将董卓西进的路给挡住,引动江东局势大变。
所有人都在顾忌董卓是否会公然造反,而董卓与袁术、吕布的勾勾缠缠,也令孙坚,刘表等人投鼠忌器,不得不停下来观望。
这使得朝廷灭袁计划骤停,也给了袁术近一年多的喘息之际。
可以说,曹操的突然举动,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
吴景越发觉得朝廷局势太过晦涩难懂,与周瑜,孙策语重心长的道:“还不清楚朝廷诏我们入京的目的,到了洛阳城,你们不要乱动,我先去打听打听再做打算。”
周瑜点头,对收到的诏书,深感莫名,心里疑惑不解。
孙策被传到洛阳,可以理解为‘质子’,但要他来是为了什么?
他们像着寻常人进了洛阳城,而后直奔鸿胪寺。
一番安顿后,吴景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拜访一些人,探听局势。
刚走出来,还不等吴景与孙策,周瑜嘱咐,余光便看到了柱子后的人影。
吴景神情不动,向着大门走去。
离的远了,周瑜这才低声道:“伯父,好像是益州牧刘焉之子,刘璋。”
吴景点头,道:“他一直住在鸿胪寺,有些年头,不要管他,也不要与他接触。”
周瑜心里微动,道:“伯父,我听说,王侍郎去了三羌?”
吴景一怔,回头看向周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周瑜见状,道:“伯父,三羌一向有归附之心,如果三羌归附,朝廷下一个动手的,会不会是益州?我听说,刘使君身体一直不大好。”
吴景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道:“你们快回去,记住了,不要随意出来,也不要与人接触,我去去就回。”
孙策,周瑜应着,送他到门口,这才回身。
两人低声议论着,来到后院,又瞥到了刘璋的头在柱子后一闪而过。
孙策面露古怪,低声与周瑜道:“公瑾,这刘璋是什么意思?”
周瑜倒是比孙策更为敏锐,冷静,目不斜视的道:“听伯父的,视而不见。”
孙策只好点头,与周瑜一同回了房间。
刘璋这才走出来,看着他们紧闭的房门,目光微微闪烁。
洛阳城每天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大抵来说,进的多,出的少。
但刘璋不同,他想要离开,尽早回到益州。
他父亲快不行了,偌大的基业,需要有人来继承,而他,是唯一的继承人!
如果不能在他父亲临终前回去,益州,要么四分五裂,要么落到朝廷手里。
刘璋,想要做益州牧!
“不知道,能不能利用一二……”刘璋轻声低语。
吴景出了鸿胪寺,带着一大堆礼物,直扑蔡府。
吴、周二族与蔡族关系匪浅,吴景并没有避讳,径直来到了后门。
还不等通传,后门便被打开,走一个三四岁的幼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