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九月底,长秋宫。
一群黄门、宫女在来来回回的打扫,蔡文姬正在试穿封后大典的官服,也就是蚕服。
刘辩看着平日里温婉的蔡文姬,在穿上蚕服后,不自觉的有了一丝威严,不由得笑了笑。
蔡文姬显得很不适应,几次想要说什么,都被刘辩眼神给阻止了。
刘辩是经历过众多仪典的,并不用试穿,喝着茶,悠闲的道:“定在下月十五,东观那边说是什么好日子。朕已经让他们尽可能的减少繁琐的仪程,但肯定还是会很累,你与绍儿忍一忍,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再苦再累,也得咬牙坚持,不要事后回想捶胸顿足的后悔。”
蔡文姬听出了刘辩话里调笑的意味,蹙了蹙眉,给了刘辩一个娇媚的白眼。
“陛下,”
刘辩正准备调笑几句,徐衍悄悄来到他身后,低声道:“刑曹尚书许攸求见。”
刘辩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一笑道:“看来,是有结果了。”
“走,去瞧瞧。”刘辩放下茶杯,起身出了长秋宫。
蔡文姬等刘辩离开了,连忙与身旁的女官道:“快去东宫那边看看绍儿。”
刘绍这会儿应该也在试衣服,还有东宫的仪官在教授仪程。
女官应着,匆匆离去。
刘辩出了长秋宫,来到了崇德殿,许攸已经在等着了。
他一脸恭谨肃色,完全就是那种刚正不阿,不苟言笑的忠直之臣。
他紧随刘辩进入后殿,举着奏本,沉声道:“陛下,刑曹已经查明大考舞弊,请陛下定夺。”
潘隐目光冷色扫了他一眼,接过奏本,递给刘辩。
刘辩有些迫不及待的翻起来,仔仔细细看完,神情略微古怪,抬头向许攸,道:“董、王、窦,就这三家?”
许攸脸上顿时出现一抹怒意,道:“回陛下,根据刑曹查得,有朝廷大员事先得到消息,极早的抹灭证据,抽身离去,刑曹未能找到证据。”
大员?
这是意有所指啊?
刘辩双眼眯起,道:“你指的是谁?”
许攸躬身低头,道:“没有证据,臣不敢妄言。”
刘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伸手拿起笔,将王,窦,陈等几人的名字划掉,重新还给许攸。
许攸拿着被划掉的名字,孤零零剩下的‘董承’二字,不由得愣住了。
这么大一个‘舞弊案’,到最后,岂不是就剩下了一个董承?
董承不过是陈留相,官小位卑,即便身后是一个没落的董家,那也起不到什么震慑的作用!
他抬起头,不掩饰疑惑的看着刘辩。
“许尚书,请。”潘隐上前,对许攸做了一个手势。
许攸看着已经侧头向窗外的刘辩,不知所以,十分客气的与潘隐点头,悄步退了出去。
许攸出了皇宫,坐上马车,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摸着三角胡,神情变幻不断,自语道:“这么大的事,陛下为什么只留下那董承?”
在许攸想来,以刘辩对‘大考’的重视程度,发生了‘舞弊案’,绝对不可能轻易放下,而且一个小小的陈留相,不足以结案,更起不到震慑的作用。
许攸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对着帘子外道:“联系左贵人,就说我有好东西孝敬他。”
“是。”门外响起心腹的声音。
晚间。
左栗的外室。
一个丰腴娇媚的女人上好菜后,便退了出去,只留下许攸与左栗。
近些年,左栗是不断的发福,心宽体胖,脸上也渐显油腻,坐在许攸对面,一直保持着笑呵呵的模样。
许攸倒是拘谨又恭敬,将一堆文书,悄悄推向左栗,轻声道:“贵人,这是河东八百亩腴田,还请贵人帮忙打理。”
左栗伸手掀开一角,只是瞥了眼,笑容更加和煦,如同看待子侄一般,故作不满的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许攸这才轻松下来,微笑着道:“理所应当,贵人体恤下官,下官应当感激才是。”
左栗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道:“说吧,遇到什么麻烦了,我替你摆平。”
许攸脸色立即变得谨慎,伸着头,低声道:“贵人,陛下,似乎对我呈递上去的关于‘大考舞弊’有所不满。”
左栗笑容顿收,道:“伱仔细说。”
许攸将之前在宫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左栗。
左栗听完,皱眉细思,不时抬眉看许攸一眼,显然有话说。
许攸因他的目光,逐渐开始不安,抬起手道:“还请贵人指教。”
左栗神情迟疑,道:“我跟随陛下多年,以我对陛下的了解,无非是两种情况,第一:对你的这次查案不满意,没有查到他希望看到的程度。第二种,就是有其他更大更重要的事情,令陛下暂且不得不放下。”
许攸一听就道:“那贵人认为,现在是哪种情形?”
左栗面作思索,道:“按理说,封后,册立太子在即,不宜大动干戈。”
许攸急忙道:“就是说,陛下不是对我不满,只是要暂且放下这个案子?”
左栗神情淡淡,目光冷漠,道:“但陛下向来不按常理,我推测,陛下是认为,你做的太粗糙了,没有到位。”
许攸心里一惊,瞬间想到了在崇德殿看到的刘辩的那道眼神,现在回想起来,颇有些意味深长。
许攸醒悟了,抬着手,道:“那,贵人,下官,是否将一些人扯进来?”
许攸看不惯的有很多,同样的,左栗看不惯又惹不得的也不少。
左栗冷哼一声,道:“蠢货!这种时候,你敢乱来!”
许攸一脸惊慌,急声道:“是是是,下官知错。”
左栗看着他的表情,又瞥了眼那一堆文书,强压着怒气,训斥道:“这个案子,一定要有详实的证据,绝无偏差,要是坏了陛下的大计,你就是第一个陪葬的人!”
“下官明白!”许攸几乎头都磕在地上,双肩都在抖动。
“赶紧去吧,别在我这里耗着了。”左栗的话里多少有些不耐烦。原本挺聪明的一个人,近来是越来越愚钝。
许攸连声道:“是是是。”
他颇有些狼狈的,小跑着出了左栗的外宅。
他快步上了马车,脸上的慌张、狼狈,瞬间消失一空,漫不经心的整理着衣服,等着马车走出一段距离,一道平静的声音传出窗外,道:“告诉他们,可以做事了,将那几位,全都算进去,一个都不要漏。”
“是。”马车旁的亲信低声应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