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北,阴山南,八百里河套米粮川。
然而,桓熙虽然占据河套多年,但此地暂时还未形成灌溉农业区。
秋色撩人,狼山大营周边牧草多少都带着些深深浅浅的黄色,膘肥体壮的马群在湛蓝清澈的黄河边饮水,孩童三五成群在营地外嬉戏,好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
贺纳刺风尘仆仆的来到狼山大营,已经有守卫进门通禀,他正等候有人前来将他引入帅帐。
不多时,便见一群人簇拥着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向着营门处走来。
年轻男子相貌俊美,面白短须,身形修长且挺拔,走起路来如龙行虎步,气宇轩昂。
贺纳刺心中明了,这定是西北霸主,大晋梁公桓熙无疑。
此前已经有人搜过了贺纳刺及其随从的身,也收走了他们的武器,又有邓遐、桓虔这样的当世猛将一左一右跟在身后,桓熙径直走到贺纳刺的身前,带着疑惑问道:
“阁下果真是贺兰部的使者?”
贺纳刺闻言一愣,随即道:
“在下贺纳刺,是贺兰部首领之子,曾经追随父亲前往盛乐拜谒先王,机缘巧合之下,与代王母子有过照面。
“我听说代王母子随同大单于出巡,如今正在营中,只需与代王唤母子一见,自可验明正身。”
桓熙点点头,他早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命人去将桓寔唤来。
毕竟贺赖头明知道慕容英母子就在大营,派遣使者也该是让与他们打过交道的人前来,否则又怎么能够让桓熙相信使者就是来自贺兰部。
片刻的功夫,桓寔一路小跑着过来,他远远地望见了贺纳刺,来人他自然是认识的。
贺兰部是拓跋鲜卑六部之一,贺纳刺是贺赖头内定的继承人,贺赖头来往于盛乐时,怎么可能不把他带在身边。
桓寔没有理会贺纳刺,而是当先向桓熙行礼:
“孩儿拜见父亲。”
“吾儿不必多礼。”
桓熙将他扶起,问道:
“今日你有故人前来,不知吾儿可还认得?”
桓寔点头道:
“这位是贺兄,是贺兰部首领最看重的子嗣。”
桓熙闻言,心中一喜,贺赖头派出最倚重的儿子前来拜谒自己,归附之心,昭然若揭。
贺兰部可不是此前与他接触的那些小部落,有慕容英、桓寔在,他对代国各部的规模可谓是烂熟于心。
三万五千帐,几乎与乞伏部相当,这也是他为何一听说贺兰部来使拜访,便急急忙忙带着众人前来迎接。
贺纳刺向着桓寔拱手道:
“大王谬赞,纳刺愧不敢当。”
一句大王,便是当众表明了态度。
毕竟如今有两位代王,一位是虞国所立的拓跋阏婆,一位是桓熙手中的傀儡桓寔,如今贺纳刺尊称桓寔为大王,自是承认了他的代王身份。
桓熙知道贺纳刺此行是为了改换门庭,心情大好的他朗声笑道:
“此地不是谈话的地方,远来是客,还请与我入营说话。”
说罢,桓熙牵起桓寔的手,向帅帐行去,邓遐、桓虔还是紧跟在他的身后,不会将桓熙的后背交给外人。
贺纳刺跟在人群中,行至帅帐,代国王太后慕容英早已端坐在帐中。
“原来是纳刺来了,你父亲如今身体可还好?”
慕容英关心的问道。
贺纳刺先行一礼,而后道:
“有劳王太后挂念,家父身体无恙,只是遗憾不能亲自前来拜谒王太后。”
贺纳刺对待慕容英与桓寔的态度有着明显的对比,在营门处时,他态度也算恭顺,却并未向桓寔行臣下之礼。
而面对慕容英,却如同此前见了桓熙一般,先恭敬行礼,再来回话。
这自然是因为慕容英是桓熙的宠妾,如今又怀有身孕,这件事情不是秘密,早就在漠南传开了。
至于桓寔,贺纳刺的这份疏远也是特意展示给桓熙看的。
慕容英摇头道:
“只要贺兰部能够顺应天命,为大单于,为代王出力,我愿足矣,无需你的父亲辛苦奔波。”
贺纳刺回话道:
“这正是纳刺此行的来意。”
说罢,贺纳刺看向主位上的桓熙,正色道:
“值此乱世,自当追随明主,建立功业,贺兰部三万五千帐,皆愿听从大单于差遣,效犬马之劳。”
桓熙眸中毫不掩饰自己对贺纳刺的欣赏,他语气凝重道:
“代国先王(拓跋什翼犍)不幸,竖牛作孽,惨遭杀戮,我亦为之愤慨。
“天无二日,代国怎有二主,什翼犍临终遗命,举世皆知,陛下又以寔为代王,代国之主,岂有争议。
“桓某身为晋人,按理说,代国之事,与我无关.
“可如今代王既为我之义子,我又怎能袖手旁观,让宵小之辈妄自尊大,放任他在盛乐城中称孤道寡!
“桓某于代国,并无所求,即使他日出兵,也并非为一己私欲,而是要护送代王回国罢了。
“今日贺纳刺不辞辛苦,前来投奔,自当遵奉代王为主,岂能向桓某称臣。
“所谓大单于,不过是戏言耳,不必当真。”
竖牛是春秋时鲁国大夫叔孙豹的私生子,他残害兄弟,饿死父亲,与拓跋寔君同为不肖之子。
桓熙说得正义凛然,好似他对于代国真的没有半点野心,可贺纳刺却不敢当真。
贺纳刺据理力争道:
“代王既认大单于为父,大单于怎能说与代国毫无关系。
“如今代王年幼,如果大单于不替他挑起这副重担,代国各部必然驻足观望,不敢前来投奔。”
慕容英也在一旁劝说道:
“大单于何必推辞,正如贺纳刺所言,离开大单于的扶助,代王难以自立。”
说着,慕容英垂泪道:
“寔儿年幼,生逢乱世,险些丧命于家贼之手。
“几经辛苦,才托身于大单于的羽翼之下。
“天下之大,除了大单于,我们母子也不知道还能仰仗谁。
“欲成大事,怎惧他人非议,统领代国各部,大单于当仁不让。
“妾身不情之请,还望大单于为之劳心费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