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回到虞国以后,并未立即南下,而是留在雁门关内休整。
当然,他不会在雁门关滞留太久,毕竟河东郡的战事一直在牵动着苻坚的心。
挥师南下,不过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在苻坚的计划里,代国的五万步骑不会全带走,但是,其中的精锐必须跟着南下。
毕竟多个人,多份力量。
然而事与愿违,正当苻坚派遣心腹在代国的仆从军中挑选精壮的时候,薛赞匆匆赶了过来。
“天王!大事不妙!邓遐率兵向北而行,正朝着盛乐的方向去了!”
薛赞一边说着,一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他从哨骑口中得知此事,便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苻坚皱起了眉头,自从与梁国开战以来,他感觉事事都不顺心。
“梁军全都去了盛乐?”
苻坚询问道。
薛赞连忙摇头:
“邓遐只带走了百保鲜卑,如今雁门关外仍旧留有一军,应该是由谢艾统率。”
苻坚闻言,沉吟片刻后,下令道:
“即刻封锁消息,有关邓遐出兵代国一事,绝对不能走漏了风声。”
他可不信邓遐还能带着具装甲骑去强攻盛乐,让具装甲骑下马攻城,梁国的家底再怎么丰实,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至于扫荡代国部落,苻坚相信,代国部落一旦得知邓遐来攻,必定抢先就给迁走了,谁会傻乎乎的留在原地,等着邓遐来攻。
苻坚并不想改变自己的计划,他需要代国的精锐跟随自己南下。
薛赞会意,正欲离去,门口就有近侍前来通禀:
“启禀天王,独孤部大人刘库仁在外求见。”
苻坚心里一咯噔,朝着薛赞苦笑道:
“看来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封锁消息了。”
刘库仁此时赶过来,自然是已经知道了邓遐进攻代国一事。
“让他进来吧。”
苻坚无奈道。
近侍应诺,不久,便将刘库仁领进门。
“臣刘库仁,拜见天王。”
刘库仁叩拜行礼道。
苻坚右手虚抬:
“无需多礼,起来罢。”
待刘库仁站起身来,不等他说出此行的来意,苻坚当先问道:
“库仁,难道你是来向朕辞行的?”
刘库仁一愣,随即拱手道:
“原来天王都知道了,启禀天王,如今邓遐将攻代国,还请天王放行,准许代国将士回援。”
苻坚心道:果然。
但他实在不愿放走了代国步骑,只得耐心道:
“邓遐之所以进攻代国,不过是担心你们随我驰援安邑罢了。
“如今你们急着回援,岂不是被邓遐牵着鼻子走,怎能让他如愿。
“况且,邓遐麾下皆是骑兵,如何能够攻城,你尽管放心,他必定拿不下盛乐。”
刘库仁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有些事情由不得他。
如果不是刘库仁阻止,恐怕那些被苻坚征召来的代国各部大人都得赶来向苻坚请辞。
刘库仁不想让苻坚觉得代人这是在逼宫,所以向众人承诺,让他独自前来,定能说服苻坚,准许众人离开。
“天王,将士们的家眷如今都在代国,就算强迫他们南下,人心惶惶,只怕也济不得事,一旦激起兵变,反倒是一件祸事。
“人念其家,还请天王开恩,待微臣将邓遐驱逐,只需天王一声令下,微臣必定率军南下,听从天王调遣。”
刘库仁的态度很坚决。
他算是代国各部中,苻坚最坚定的拥趸,而苻坚也同样欣赏他的忠义。
“一定要走?”
苻坚再次问道。
他的脸上阴云密布,看得出来,苻坚此刻心情可以说是糟糕透了。
刘库仁只得如实道:
“天王,这并非臣一人之意,而是代国将士,皆作此想。
“若是强留,只恐逼反众人,还请天王三思。”
苻坚一声长叹,他并没有对着刘库仁发泄怒火,因为苻坚知道,刘库仁是个忠臣,这番话不是在危言耸听。
“唉!将士们的心已经回去了代国,我就算将你们留在身边,又有何用,不过是白白招人厌恶罢了。”
说着,苻坚提醒道:
“邓遐有勇无谋,但他麾下的百保鲜卑骁勇善战,不可硬撼,你们回援的路上,务必谨慎小心,不可疏忽大意。”
刘库仁当然知道苻坚此时面临了怎样的困境,而在这样的困境下,依旧同意他的请求,准许代国步骑离开,更显得难能可贵。
如果苻坚真的执意强留代国步骑,刘库仁虽说不会因此反叛,但暗地里也要与苻坚离心离德。
只有这样通情达理的君主,才是他刘库仁值得效忠的对象。
“微臣替代国黎庶,多谢天王!”
刘库仁大喜谢恩。
苻坚虽然万分不舍,但既然已经答应了,也不会后悔,他笑道: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代国的黎庶,同样也是朕的子民,朕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梁人入侵代国,涂炭生灵。”
说着,苻坚懊恼道:
“只恨桓熙侵犯大虞,朕无暇分身,否则,朕必定要亲自领军救援代国。”
刘库仁感激道:
“天王今日准许代人回援,已是大恩,臣又怎敢再有奢望。
“惟愿天王千万岁,让臣能够终生侍奉。”
苻坚闻言,展颜笑道:
“此身不殉,朕与库仁永不相负。”
刘库仁告退,又朝旁边的薛赞施了一礼,这才离开。
他才出门,苻坚便收起了笑容,向薛赞抱怨道:
“朕如今算是知道当年拓跋什翼犍坐拥十余万骑,却只能坐观群雄争夺天下的无奈了。”
代国看上去是一个整体,实则内部四分五裂,各部大人各有主张。
当初,铁弗匈奴本是代国的附庸,就是因为代国内部无法统一意见,才给到了桓熙与苻健争夺河套的机会。
苻坚这一次征召而来的代国仆从军,都是一些顺服虞国的部落,至于不愿归顺虞国的,比如贺兰部,就另外找了靠山,归附于梁国。
当然,还有一些听调不听宣的,有梁国在侧,苻坚也不能将他们逼得太狠,免得将那些部落都推向了梁国。
至于这些亲虞国的部落,苻坚更不可能拒绝他们回援的请求。
正如苻坚自己所言,强行留下他们,心已经不在了,不仅派不上用场,还要招来这些部落的怨恨,实在得不偿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