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迁都,对于桓熙来说,可算是有喜有忧。
喜的是由于慕容儁将都城由蓟县迁到邺城,燕军的主力也由幽州调往了冀州,这意味着桓熙从河套出兵,进攻代国,诱使苻坚北上的时候,慕容氏很难干预这场战斗。
毕竟邺城是在河北南部,哪有蓟县那么方便出塞。
忧的却是洛阳与河东郡将要面临更大的压力。
正如王猛所言,燕国在今年肯定会有大动作,不是洛阳,便是河东郡。
一旦桓熙在漠南开战,他根本就顾不上南线的战斗。
“相较而言,慕容儁进攻洛阳的可能性并不大,只怕河东郡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
桓熙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之所以这么猜测,道理也很简单,进攻洛阳,是政治层面的影响,而夺取河东郡,便能在经济层面获得巨大的收获。
况且,洛阳乃四战之地,易攻难守,如果桓熙是慕容儁,一定会弃洛阳,而选择河东郡,卷土重来与梁国争夺盐池。
王猛皱起了眉头,他劝说道:
“梁公,盐池不容有失,何不暂缓用兵,待坐稳了河东郡,再图进取也不迟。”
桓熙内心也颇为动摇,但他终究没有动摇:
“哪怕失去了河东郡,往后再将它夺回来便是。
“我必须要趁着虞国没有恢复元气的时候,出兵代国,如果苻坚不肯北上救援,我便可以趁势将拓跋鲜卑收入囊中,彻底锁死苻氏的发展空间。”
王猛明白,桓熙似乎已经做好了在今后与慕容儁反复争夺河东郡的准备。
他提醒道:
“燕军主力已经南下,而轵关陉又为燕人所控,一旦苻坚挥师北上,臣担心梁公辛苦一场,却为燕人做了嫁衣。”
桓熙闻言一怔:
“你是说慕容儁会背刺盟友,趁着虞国空虚的时候,由轵关陉北上进攻并州?”
王猛颔首道:
“未尝没有这种可能。”
燕国占据并州,是他不愿看到的一幕,而桓熙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极大。
去年的两场大战给虞国的军事力量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如果苻坚真的要去救援代国,他必定是要带足了兵马,否则苻坚真的没有底气对上自己。
当然,这是桓熙的看法。
倘若苻坚真的以倾国之力救援代国,慕容儁面对一个守备空虚的虞国,他能抵住诱惑么。
答案是否定的。
然而,桓熙还是选择坚持道:
“正因如此,苻坚忌惮燕国,必然不敢北上救援,我若出兵,代国唾手可得!”
王猛沉默良久,说道:
“苻坚不救援代国,可并不代表他就会按兵不动。
“一旦苻坚弃代国于不顾,以主力与慕容儁联合出兵,进攻河东郡,继而南下侵略洛阳、弘农,或是长驱直入,进犯关中,又该如何是好。”
桓熙无言以对。
很显然,王猛力求稳妥,他希望桓熙能够放弃这次进攻河套的计划,毕竟燕国的主力是在幽州,还是在冀州,这一点的区别太大了。
王猛不担心燕国介入漠南战场,他对桓熙有着绝对的信心。
但如今燕国主力即将南下,桓熙如果执意率领精兵前往漠南诱敌,倘若没有勾引到苻坚,即使顺利将代国收入囊中,可一旦南线没有顶住苻坚与慕容儁联手进攻,出现溃败,必然会危及桓熙在关中的统治。
实际上,桓熙不是不知道慕容儁会在这一年迁都邺城,但他没想到时间会是在年初,慕容儁急匆匆的南下,这一变故严重影响到了他的战略计划。
王猛见桓熙久久不语,斟酌许久,反正没有外人,连阿满都不在,便壮着胆子劝道:
“以梁公今日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必为了一个妇人,而急于求成。”
原来,王猛以为桓熙是担心再等下去,褚太后青春的日子就不长了,所以想要急着讨灭虞国,逼迫晋室迁都,从此与太后尽享欢愉。
桓熙老脸一红,但他还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只不过王猛今日的一番说辞,也算是让桓熙产生了动摇,他沉声道:
“暂且静观局势,等春耕以后再议是否出兵。”
由于桓熙是做好了驱使牲畜在塞外作战的计划,即使战争准备也是在河套地区大量收购牲畜,而不是将粮草输送过去,因此,就算突然打消出兵的计划,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王猛闻言,长舒一口气,他是真的不愿冒险。
桓熙也能理解,毕竟优势不换家,而如今被逼到绝路的不是梁国,而是苻坚的虞国。
正如王猛所言,该着急的不是桓熙,而是苻坚才对。
桓熙嘴上说要静观局势,但王猛了解他,实则已经放弃了出兵的计划。
除非出现重大的变故,否则,梁国今年只怕是要采取守势,以稳固在河东郡的统治为主,而不是急于出兵进攻代国。
与此同时,楚国支援梁国的第一批粮食已经上路。
桓熙在去年写信给桓温,向他求助,桓温虽然嘴上抱怨着桓熙又向他伸手,但还是答应支援桓熙五十万石粮食。
当然,这其中,司马兴男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毕竟桓温一开始只准备往长安运去二十万石,是司马兴男开了口,才让桓温临时又加了三十万石,总计五十万石,分为两批运往关中。
此时,司马兴男已经从建康回到了襄阳,哪怕两股势力关系紧张,但她也能够来去自由。
司马兴男对桓温说道:
“妾身听说令姜又怀上了身孕,熙儿也是个不着家的,妾身实在担心令姜,便想往长安住些时日,也好照看她。”
桓温听她这般说,心里嗤之以鼻,且不说谢弈、阮容都在长安,而且,莫非谢道韫的身边还能缺了使唤的婢女。
司马兴男根本就是挂念着身在长安的儿孙们,想要去看望他们罢了。
不过,桓温对此求之不得,自然不会阻拦:
“令姜毕竟怀了我们桓家的骨肉,有公主在身边照顾,老奴也能放心许多。”
哪知司马兴男却冷笑道:
“你是盼望我早些离开,好一個人在襄阳逍遥快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