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熙顿时喜笑颜开,翻脸比翻书还快。
“孩儿先回椒房殿了,长这么大,还没有品尝过母亲的厨艺,想不到今日居然沾了阿满的光。”
桓熙说着,伸手去揉阿满的脑袋,将谢道韫梳好的头发又给揉得一团糟。
司马兴男身为晋明帝的嫡长女,自小娇生惯养,哪怕成年后嫁入桓家,依然是呼奴唤婢,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哪需要她亲自下厨。
今日这肉粥,还是这段时间阿满因为伤风感冒,实在没有胃口,医嘱又让他多吃些清淡的,司马兴男于是找厨娘现学了如何熬粥。
眼见桓熙正在恶趣味的蹂躏阿满的头发,司马兴男照着他的手背狠狠拍了一下,没好气地道:
“知道沾了阿满的光,还在这里捣乱,亏你也是做父亲的人,要走就快些走,省得又在妻儿面前干出些丢人现眼的事情。”
司马兴男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桓熙的嫌弃,但内心却甜得犹如吃了蜂蜜。
谢道韫羡慕的看着他们母子,她也希望自己年老的时候,阿满、桓德他们兄弟还能像儿时一样,在自己面前撒娇胡闹。
当然,桓熙能这样做,是因为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已经不需要去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桓熙挥手道别,不再打搅司马兴男、谢道韫她们婆媳与阿满说话,转身大步离去。
古语有云:子欲养而亲不待。
有些事情,只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它的珍贵。
桓熙就曾经历过这种痛苦,由于穿越的缘故,他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在另一个时空的双亲。
刚来到这个时代,他就常常因为思念家人,而在夜里独自一人的时候,泪湿枕衾,辗转达旦。
所幸上天待他不薄,他的灵魂独自来到陌生的古代,却还有一个司马兴男将他视如珍宝,对他毫无保留的倾注了自己全部的关爱。
十三年,弹指一挥间,关于另一个时空中他所经历的一切,桓熙的记忆早就有些模糊了。
他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桓熙没有忘记父母的模样,也永远不会遗忘。
但因为有了司马兴男,有了妻妾儿女,他在这個时代拥有了自己的锚点,桓熙再也没有生出过孤独感。
对于桓熙来说,司马兴男就是自己的母亲,在母亲的面前,他可以卸去一切的伪装,放下所有的防备,尽情释放自己的天性,轻松的去享受与司马兴男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回到椒房殿,肉粥还是温的,桓熙迫不及待地品尝起来,粥才入口,便感觉到了一股糊味。
“果然,专业的事情,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桓熙放下了碗,自言自语道。
他突然有些同情阿满,按照那孩子的性格,即使难以下咽,也会强撑着喝完,临了还得夸赞祖母的厨艺。
“怎么样?味道如何?”
司马兴男注视着阿满,紧张的问道。
阿满抹了抹嘴,笑道:
“滋味甚佳,祖母的粥可比厨娘们做的还要好喝。”
司马兴男大喜:
“既然阿满喜欢,等你回来了,祖母天天给你煮。”
司马兴男并不急于回去襄阳,好不容易来趟关中,路上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哪能这么快走。
阿满闻言愕然,但是这种错愕的神情也只是转瞬即逝,他得体的点头应道:
“如此,便辛苦祖母了。”
司马兴男粗心大意,没有注意到阿满的神色变化,谢道韫却是瞧了个正着。
因此,当司马兴男提起也要为她煮粥的时候,谢道韫连忙婉拒,毕竟哪有婆婆服侍儿媳的道理。
待谢道韫替阿满收拾妥当,阿满也强忍着难闻的味道,将一碗糊粥喝光。
“时辰不早了,祖母、母亲,孩儿就此离去,还请二位保重身体。”
阿满向二人拜别,司马兴男与谢道韫又是一番叮嘱,这才含泪注视着他离开。
当谢道韫送走阿满,回到椒房殿的时候,桓熙早已不见了踪影,至于那碗糊粥,早就让他给倒了。
阿满在几名随从的陪同下,走出皇城,权翼的马车早已在皇城外等候。
权翼正与桓熙在马车前相谈甚欢。
桓熙注意到阿满,朝着儿子招招手,示意让他过来。
阿满快步近前,桓熙笑着问道:
“粥全喝完了?”
阿满点点头:
“一滴也没剩下。”
桓熙拍拍阿满的肩膀:
“辛苦你了。”
阿满见状,苦着脸道:
“祖母说,今后每天都要给我煮粥。”
桓熙幸灾乐祸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难道这点小小的磨难就能让你畏缩。”
说着,桓熙终于提起了正事:
“此番你巡视各郡,少不了要与当地官员接触,注意留心他们的一言一行,待回来时,我要听取你对他们的评判。”
作为统治者,自己的能力差点没关系,关键得要能识人。
知道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要将合适的人,放到适合的位置上。
如此,圣天子便可垂拱而治。
阿满知道父亲安排他与权翼同行,必有深意,他认真道:
“孩儿绝不会让阿爷失望。”
桓熙很满意阿满的表态,他转头叮嘱权翼道:
“子良,今天我把阿满托付给你,伱务必全须全尾地将他带回来。”
权翼正色道:
“梁公嘱托,微臣铭记在心,岂敢疏忽大意。”
桓熙微微颔首,他当然信得过权翼,否则也不会让他带走阿满,只见桓熙转而语气严肃的对阿满说道:
“出门在外,凡事都要与子良商议,切记不可自做主张,倘若子良回来与我诉苦,说你不服管教,纵使有祖母为你撑腰,我也绝不轻饶。”
阿满连连点头,毕竟祖母不可能长久留在关中,总归是要回去与祖父团聚。
桓熙习惯性的上手摸了摸阿满的脑袋,展颜笑道:
“行了,上路吧。”
马车渐行渐远,却在即将消失在桓熙视线尽头时突然停下,又折道返回。
桓熙很是诧异,待马车停在身前,正欲询问原因,只见阿满捂着肚子从车厢里钻了出来,额头上满是汗水。
“阿爷,孩儿腹痛难忍,得要回去如厕。”
桓熙闻言,哑然失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