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毛骧笑着点头,跟在朱标后面走了进去。
朱元璋刚坐下,毛骧就双手捧着密奏递了过去。
朱元璋瞥了眼跟来凑热闹的朱标,吩咐:“你说说吧,太子这个做兄长的也很感兴趣,恨不得丢下储君之位不做,去做农民!”
标儿内心想什么,他能不知道?
朱标无奈讪笑。
他就是给老四说了几句好话,至于嘛?
父皇,您自己都开始后悔了,大家都在积极的给您搭台阶。
趁着这个时机,您就主动下来。
继续端着,到时候没面子的,还是您自己。
毛骧可不知,朱标心中想什么,笑着点点头,翻开密奏。
其实里面的内容,他都能背下来了。
“禀皇爷,昨日,朱四郎的新房子主体全部建完,只剩下内部的装饰,朱四郎……”
“等等!”毛骧刚说了一句,就被朱元璋喊停。
朱元璋皱眉询问:“屋顶要木头吧?咱怎么没听你汇报他买木料之事?”
朱标狐疑看向朱元璋。
父皇扣细节,扣到这种程度?
毛骧显然习以为常,并且作为耳目,这些细节搜集、汇报多了,慢慢也就明白,朱元璋为何如此在意这些细节。
春天,燕王开犁耕种时。
皇爷就十分在乎这些细节。
耕地、播种、插秧、锄禾……
盖房子点点滴滴的细节。
这些小细节,体现的都是燕王能独立支撑起一个家。
皇爷作为父亲,看着这些点点滴滴的细节,心里想来是很欣慰的。
这或许就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注吧。
可这木料的事情,他不敢说啊!
“皇爷……”
“说!”朱元璋见毛骧支支吾吾,没好气催促。
朱标也饶有兴趣看着。
‘殿下,可不能怨我。’
毛骧腹语同时,硬着头皮说道:“臣也是朱四郎开始建房子后,才得知,夏秋交替的空闲时间,朱四郎就去土桥村的山中,伐木……”
朱元璋听着,脸渐渐变黑。
啪!
毛骧话音刚落,就气的拍案质问:“咱记得,土桥村东边的那片山林是属于朝廷的,他一个农民,而非樵夫,有什么资格,在咱的山上,砍咱的树!”
朱标惊讶看着朱元璋,同时又有一股强烈的笑意。
一个村子的山林,父皇都记得是朝廷的,还知道在东边。
分明就是把土桥村的周围地形都烂熟于心了。
日理万机,却能把一个小小村庄的地形烂熟于心。
恐怕私底下,没少关注吧。
关注土桥村的一草一木,其实就是在乎老四!
可偏偏嘴硬,不愿承认。
哎!
朱标下意识摇头,引来朱元璋瞪视。
随即,又转头喝问毛骧:“说,他一个农民,而非樵夫,有什么资格,在咱的山上,砍咱的树!”
毛骧低着头,不是害怕,而是在憋笑,忙回答:“朱四郎说了,虽然他被皇爷逐出族谱,成了庶民。”
“可皇爷说过,君主是百姓的君父。”
“既然皇爷是他的君父,儿子建房子,砍老子几棵树,就是天经地义!”
噗!
朱标再好的定力,听到这番话,也忍不住笑了。
见朱元璋瞪视而来,忍笑,顺势低头作揖,“父皇,儿臣以为,老四这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朱元璋唇角抽抽,‘咱竟然有些无法反驳!’
君父是他说的。
现在那混账,打着君父理论,光明正大薅他!
同时,还给他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他太了解农民了。
伐木是有利可图的。
如果民间百姓,都有样学样,一边高喊着君父,一边光着膀子,挥舞斧头伐木。
用不了多久,他景色秀丽,绿水青山的大明江山,肯定被无数农民,砍光砍秃!
稍稍在脑海,描绘一下那种场景,就让人不寒而栗。
身为君父,真要制止百姓。
恐怕会失去很多人心。
‘混账!孽子啊!你给咱出了个大难题!’
遣走毛骧后。
朱元璋就不管朱标,黑着脸直奔后宫方向。
“伱儿子又干好事了!”朱元璋在见到马秀英时,就黑着脸把密奏扔给马秀英。
马秀英正坐在桌边,和侍女一起缝制小衣服。
抬头,似笑非笑看着……
挥手打发走侍女后,拿起密奏看着。
朱元璋脸黑漆漆在旁边坐下,“他在咱的山上,砍咱的树,还给自己找了一套自圆其说的歪理,说什么,咱是君父,儿子建房子,砍老子几棵树,天经地义!”
噗!
马秀英顿时被逗笑,忍笑道:“说的很有道理啊!”
“歪理!”朱元璋拍着桌子,“要是天下百姓都效仿,光着膀子,一边高喊君父,一边挥舞斧头,能把大明的山砍秃了不可!”
“……”
马秀英含笑放下密奏,询问:“说说吧,你来找我,想要我怎么做?”
朱元璋顿时笑了,“你出宫去一趟土桥村,好好和那混球说说,这种事情,他做一做就行了。”
“他们土桥村的乡土村社建成,很快就能富裕起来,不差买木料这点钱,让他不要带头做这种事了。”
“不要把这套歪理传开。”
“百姓偷偷摸摸上山砍点树木,做个家具之类的,朝廷能睁只眼闭只眼,可如果发展成,人人高呼君父,挥舞斧头伐木卖钱,咱很难办,放任自流肯定不行,百姓有利可图,能把大明的青山砍秃。”
“强制禁止,咱身为君父,又会失去民心。”
‘也就老四能治得了你!’
马秀英好笑又好气,不过难的能去土桥村,她是不会拒绝的。
这段时间,她又做了很多小衣服。
而且,她也想去看看妙云,还有他们新盖的大房子。
“行吧,再等几天,等老四的大房子盖好,我就去看看。”
朱元璋暗暗松了口气,之前他不让去,现在求着去,就担心秀英端架子,随即笑着叮嘱:“去了后,也不要空着手回来,带点他们现磨的米和面,咱喜欢吃。”
马秀英被气笑了,“朱重八,你的脸可真大!”
“他砍咱的树,是天经地义,咱老子吃儿子,也天经地义!”朱元璋立即瞪眼。
……
“姐夫,可说好了,今年年节当天,我们吃完团圆饭,就来找你和阿姐。”
红色的砖房前,徐辉祖打量同时,说道。
“好啊,人越多越热闹。”
朱棣闻言,抬头,打量着新建的大房子。
砖墙木顶结构。
类似江南水乡的建筑风格。
一排六间大屋子,厨房、堂厅,剩下四间是卧房。
这回,家里来了亲人,也不用当天来当天回去了。
至于造价嘛。
极其便宜。
除了给乡亲们的人工费,以及屋顶的瓦片、地面铺的方形大块青砖外,几乎所有的材料,都是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搞来的。
红砖是乡亲们一起烧得。
烧砖的黏土是从东边山上挖的。
屋顶、桌椅门窗所需木料,都是从东边山上砍得。
朱元璋:合着你建个房子,薅的全是咱?
徐辉祖打量着,很有成就感,这里面,也有他一份功劳,转身,来到朱棣身边蹲下。
看着小泥炉上,受热融化,‘咕嘟咕嘟’冒泡的鱼漂胶,狐疑询问:“姐夫,这东西和白泥粉混合在一起,真能涂抹房子内壁?”
“应该能。”朱棣有些不确定回答。
他只知道,现代用的腻子粉是滑石粉加胶水。
房子建成后,他就面临一个问题。
内部装修。
简单点,可以像现在居住的小屋,用筛子筛选细腻的黏土,均匀涂抹。
为好看,还可以用白泥水粉刷一遍。
但这样还不够白亮。
所以他想试一试,用白泥和鱼漂胶,能不能弄出类似腻子粉的装修材料。
片刻后。
在徐辉祖好奇的关注中,朱棣将鱼漂胶和细腻的白泥粉,用温水搅拌均匀。
“姐夫,快试试。”徐辉祖催促道。
朱棣也不敢耽搁。
鱼漂胶保持融化状态,是有温度要求的。
迅速拿起铲子,麻利的将小木盆中,粘稠的白泥往墙上抹,均匀抹平。
一盆用完。
姐夫、小舅子站在抹好的位置,眼巴巴观察等待着。
许久后,徐辉祖伸手戳了戳,惊喜道:“姐夫,凝固了,而且和墙面粘住了,成了!”
朱棣笑笑。
这种方法也有个麻烦之处。
在鱼漂胶凝固前,必须把粘稠的白泥浆抹到墙上,并且均匀抹开。
实验成功,随即两人就开始干起来。
……
十日后,距离年节只剩五天。
早朝结束。
朝廷休沐开始。
朱元璋没有去御书房,一反常态,直奔后宫。
等抵达马秀英寝宫时。
宫院内,已经停着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
朱元璋瞧着马秀英,带着小侍女,小侍女还挎着一个大大的包袱,立刻黑脸问:“你这是去长住?带这么多东西!”
马秀英本来没这个打算,闻言,顿时生出了这个念头,笑道:“是啊,听说两天前,老四他们就办了乔迁宴,搬到了新房子。”
“现在老四那边,有住的地方,我至少要住一晚上。”
“我要去看他们建的粮仓,还要去看妙云和老四给孩子们上课,尝一尝妙云和老四做的饭,要和土桥村那些眼睛雪亮,说某些人昏聩的妇人们说说话……”
马秀英当着朱元璋的面,念叨着计划要做的事情,瞧着朱元璋脸色越来越黑,故意笑道:“羡慕吧?可惜,你现在没脸去!”
“咱这么大威严肃穆,富丽堂皇的皇宫住着,咱不羡慕!”朱元璋挥手,展现他毫不在意,毫不羡慕。
话锋一转,语气软化,叮嘱道:“住一晚就行了,临近年节,宫里好多事情,需要你来处理。”
‘就嘴硬吧,你的羡慕都写在脸上了。’
马秀英暗暗腹语,笑着点头,“知道了。”
说着,就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朱元璋在后面,大声喊道:“记得,带点他们现磨的米面回来!咱爱吃,别空着手回来!”
话音尚未落下,马车已经驶出宫院。
朱元璋看着宫内,除了宫女太监,就剩他一人,黑脸甩袖就走,边走边嘀咕:“咱才不羡慕!”
……
马车上,马秀英笑着放下帘子。
小侍女兴奋道:“娘娘,咱们真要在殿下那里住一晚?”
“当然是真的了,这种机会可不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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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