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变了变色,快步冲过去……
胡惟庸眼前突然一片黑,身子摇晃,下意识伸手抓住窗沿,才没跌倒。
“没事吧?”
耳边传入声音,眼前渐渐明亮,脸蜡白,转头,笑的苦涩:“让恩师看到学生这般狼狈模样……”
李善长倒没轻视胡惟庸。
相反,觉这是好事。
胡惟庸一直以来,有才能,骄傲自大,朱皇帝都不放在眼里。
认为只要权力足够大,就能轻易和朱皇帝掰手腕。
升任右相一段时间内,呼朋引伴,对淮西失意将领的靠近,来者不拒。
更是在恭维声中,极度膨胀。
所以才敢在洪武八年,趁朱皇帝不在金陵,假传圣旨,妄图毒害刘伯温。
朱四郎的出现。
胡惟庸感受到危机,才收敛。
其内心,依然十分膨胀自傲。
此番,信誓旦旦笃定朱四郎会藏拙。
可偏偏,朱四郎就是个另类。
胡惟庸前所未有的判断失误,对其打击很沉重,怒火攻心同时,也应该认识到。
比他聪明的人大有人在!
老朱家就出了个朱四郎!
往后,大概率会变得真正发自内心谦卑。
若因祸得福,也算是好事。
……
李善长扶胡惟庸坐下。
胡惟庸喝了口茶,迫不及待追问:“恩师,朱四郎为何突然一改往日风格,变得这般咄咄逼人!”
要争储夺嫡?
还是猜到他们的心思,故意戏耍大家?
……
李善长眉头紧拧,沉吟片刻后,分析:“应该不是故意戏耍我们,我们都察觉朱四郎变了,之前却一直找不到,朱四郎到底哪里变了……”
现在能确定了。
朱四郎不再忍让、不再低调……
放下了所有顾虑。
这种变化,造成朱四郎精气神微妙变化。
能让人精气神发生微妙变化的内心改变。
是一种蜕变!
就为了戏耍他们,就让朱四郎蜕变?
不可能!
朱四郎还差点杀了蓝玉。
一声口技,差点搞死吕本。
那时,也没见朱四郎发生蜕变。
……
“所以,我认为往后朱四郎,事事都会像此番春闱考,不再低调,不再忍让……”
他们捧朱四郎。
朱四郎会顺势而为,任由他们去捧!
当然,到了杀朱四郎时。
朱四郎一定会悍然反击。
……
李善长脸色突然变了又变,“老朱家真是出了个人杰!”
胡惟庸不懂李善长在说什么,紧紧拧眉,追问:“恩师想到了什么?”
呼!
深深吐了口浊气,脸色才缓缓恢复正常,扭头,“朱四郎在将计就计!”
胡惟庸眉头又紧了几分。
李善长不卖关子,直接了当分析:“我们要捧杀朱四郎……”
老朱家这个老四已经察觉,他可以管好自己,但管不住别人。
管不住,一群怀着这样那样目的,捧杀他的人。
一般人面对这类无解问题。
会下意识,被动应对,别人捧,他就自污、就低调。
可朱四郎不同。
自污也罢,更低调也罢。
都太被动。
朱四郎选择将计就计。
他们在捧朱四郎的过程中,朱四郎的声望、权力会增大,追随者会变多。
朱四郎在借势壮大自己!
等他们要动手时。
朱四郎便可借捧杀过程中,形成的势力,与他们刀枪见红。
鹿死谁手,可真就未可知了。
……
胡惟庸终于明白,脸色连续变化,“朱皇帝有没有意识到,朱四郎在暗度陈仓?”
朱皇帝怕是被朱四郎蒙蔽了!
只会认为,朱四郎声望、权力的增加,是他们捧的原因。
恐怕怎么也想不到。
朱四郎将计就计,借各方捧杀,壮大自己!
‘蒙蔽、麻痹朱皇帝!’
李善长脸上智珠在握的神色渐渐消失,深深看了眼……
胡惟庸的猜想,极有可能是真的!
连朱皇帝都被朱四郎骗了!
朱四郎借机壮大自身,到底想做什么?
……
师徒二人,陷入沉默。
捧杀朱四郎,是他们信誓旦旦,自认,定能大获成功的妙计。
可如今,朱四郎只是一个将计就计,就让他们如鲠在喉。
胡惟庸余光瞥视李善长,‘老狐狸也感到压力了。’
朱四郎,竟让他们,都感到压力!
……
“恩师。”好一会儿,胡惟庸收敛思绪,开口,“朱四郎将计就计,就让他将计就计!”
李善长皱眉看着,等胡惟庸解释。
“无论朱四郎将计就计,壮大自身,是准备争储夺嫡,还是利用这股力量,反过来镇压我们,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随朱四郎势力越来越大。
太子与朱四郎必将反目成仇。
……
“我赌到时候,朱皇帝一定还会继续支持太子,朱皇帝、太子、再加我们,学生就不信,踩不死朱四郎!”
……
李善长想想,点点头。
他了解朱皇帝。
朱皇帝就是再喜欢朱四郎。
都不会支持朱四郎。
朱皇帝的立嫡立长态度,十分坚定。
且他身为皇帝,钦定祖训。
岂能食言而肥!
……
师生又谈了片刻。
李善长起身,拍了拍胡惟庸肩膀,“失败的已经失败,不要耿耿于怀纠结,不要让后面的计划,再失败了。”
胡惟庸计划一石三鸟。
捞一笔快钱。
推进捧杀朱四郎。
趁热打铁,推动乡土村社,加入自己的作料。
如今,捞快钱这只鸟已经飞了。
随着朱四郎将计就计,推进捧杀朱四郎,也只能算半只鸟。
如果明早早朝,乡土村社这只鸟都飞了。
此番算计,胡惟庸就几乎彻头彻尾输了。
胡惟庸起身,信誓旦旦道:“恩师放心,学生绝不会再输了!”
乡土村社这只鸟,他绝不会放走。
朱四郎想将计就计?
好!
他成全!
让朱棣、朱四郎合二为一!
朱四郎势力壮大,朱家人斗的才狠,他才有机会,从中谋利!
最好,朱家有能耐的人,最终都死光。
大伙儿拥立一个无能之辈上位!
……
于此同时。
御书房。
马秀英诧异看着神色平静的朱元璋,提醒,“老四又给你考了个甲等第一名!”
“咱知道!咱已经吩咐人去取老四的答卷了。”朱元璋笑笑,拿起一道奏折,翻看审阅。
明霞惊呆了。
马秀英微微皱眉,“这回不显摆了?”
“咱都显摆的没意思了,这个结果,也早在咱意料中,平平无奇……”
马秀英顿时笑了。
好气又好笑瞪了眼朱元璋。
不是不显摆,而是换了种方式显摆。
重八的话,其实该这样理解:哎,儿子太优秀,以至于,咱都显摆的没意思了。
进士考甲等第一名,在重八嘴里,成了平平无奇。
这不是显摆是什么!
每次显摆,都是不同的套路!
瞧着吧,不出意外,明早早朝,重八一定用这种方式显摆。
明霞也听出了朱元璋浓浓的‘凡尔赛’,低头忍笑。
马秀英含笑瞪了眼,带着明霞离开。
脚步声走远。
朱元璋抬头,嘴角瞬间咧开,“这个显摆方式不错……”
从秀英身上,已经得到了验证。
明早,他可以放心用这种显摆方式了。
效果一定特好。
……
当天,几只信鸽,秘密在金陵城外放飞。
分赴北平、太原。
……
临近傍晚。
朱棣一行人,玩的酣畅淋漓后,才结伴返回朱紫巷。
“姐夫!”
某刻,一个黑影突然从角落窜出……
徐妙云几人被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后,不由面露无奈……
耿瑄脸上堆满笑容,凑到朱棣面前,“恭喜姐夫高中甲等第一名进士,争取一个月后的殿试,摘得桂冠,让我阿姐做状元夫人!”
噗!
徐妙云几女不由被逗笑。
徐增寿凑到徐膺绪身边,低语:“耿瑄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
这混账东西,太会说话了。
他若是只恭喜姐夫,姐夫情绪都不会有丝毫波动。
可耿瑄会说话,让阿姐做状元夫人!
瞧瞧,本来,耿瑄突然冲出来,吓了阿姐一跳,姐夫脸黑黑的,可听了这话,立刻阴转晴。
朱棣没好气笑骂:“还有什么事,没事就马上消失!”
“有有有!”
“我有几个消息要告诉姐夫。”
耿瑄左右看看,确定无人,还‘鬼鬼祟祟’凑到朱棣身边,压声道。
“姐夫考中甲等第一名进士,咱们朱紫巷这条街,除了少数几家,其他家女人们都哭了一天,男人们下朝,就开始吵架……我娘、我大嫂也赔惨了,哈哈……让他们不听我的忠言逆耳!”
朱棣瞧耿瑄幸灾乐祸,唇角抽抽,耿夫人知道这混账,这么‘孝顺’吗?
……
“要是春晓管我们家,我敢保证,遇到类似的事情,春晓一定不会像我娘、我大嫂这么蠢……”
朱棣抬手扶额,果断制止:“行了,赶快回家去!”
‘姐夫不愿听,明天去江宁找春晓,和春晓说!去给春晓汇报师傅考了甲等第一名状元,应该能光明正大和春晓说话了吧?’
耿瑄腹语着,就傻乐,见朱棣要走,忙拉住,“姐夫,还有个劲爆消息,我实在受不了家里哭哭啼啼,就去胡府,恰巧碰到郎中给胡惟庸诊脉,就悄悄塞了点钱,打听了一下……”
“胡惟庸怒火攻心吐血了!”
这消息还有点价值。
朱棣微微诧异,笑骂:“行了,天都黑了,回家去。”
耿瑄浑是浑了点。
但本性不坏。
其实,若是个坏种。
当日也不可能被春晓逼得连连后退,跌坐韩国公府台阶上。
“姐夫,我明天想去江宁,向春晓、民丰汇报你考中状元,不算骚扰春晓吧?”
朱棣没好气笑着瞪了眼。
耿瑄撒丫子就跑,“姐夫,我就当你答应了!”
朱棣等人都被耿瑄给逗笑了。
……
于此同时。
美人殿。
王美人坐在餐桌前,面前摆放着几样简单菜肴。
贴身侍女去门口看了看,折返,劝说:“侍选,太子爷也没说要来,您也不准婢子去请太子爷,太子爷肯定不来,您先吃吧。”
王美人摇头。
今天朱四郎不懂事。
出乎所有人意料,考中甲等第一名进士。
整个金陵城,百姓放爆竹,直到临近宵禁才结束。
太子爷可能心情不好。
只要来她这里,就基本能确定,太子爷因朱四郎出尽风头,心情不好。
而看到她在这里默默等着。
肯定记忆深刻!
深受感动。
“拜见太子爷。”
“拜见太子爷……”
……
外面的参拜声,打断王美人思绪。
贴身侍女绿萍惊讶看着王美人。
‘太子爷果然因朱四郎出尽风头,心情不好!’
王美人心中愤愤想着,忙起身恭迎,“妾恭迎太子爷。”
朱标走入殿内,扶住要给他行礼的王美人,瞥了眼餐桌,“在等孤?”
王美人忙摇头,“妾这些天闲来无事,正在自学太子爷喜欢吃的菜肴,刚做好,正准备吃,没想到太子爷来了。”
“那好,我们一起吃,孤刚好也没吃。”朱标笑着招呼。
饭后。
榻上。
王美人不敢询问科举之事。
虽然她恼怒朱四郎。
但她有自知之明。
这些事,她一个侍选,没资格提。
微微仰头,看朱标捧着一本孙子兵法,她已经知道,这本兵法据说就是朱四郎注解的。
太子爷正在学习。
不久将来,父皇觉得太子爷能够胜任主帅后。
就会让太子爷挂帅灭北元!
哼!
朱四郎不就是考个科举嘛,有什么了不起!
等太子爷挂帅灭北元。
威望、风头一定碾压朱四郎!
太子爷挂帅,父皇肯定会把最优秀的悍将、猛将全都配属给太子爷。
此战,就不可能失败!
“太子爷,天色不早了,妾想让太子爷快乐。”
朱标闻声,思绪被打断,视线从书本转移到王美人身上,伸出一只手,把人环住,“孤来你这里,就是单纯歇息,好些天没来,来陪陪你,太子妃有孕,孤看书打扰她休息。”
“侧妃照顾允炆,允炆经常哭,影响孤学习,接下来,孤晚上学习孙子兵法时,都会来你这里。”
‘太子爷没因朱四郎出尽风头,而心情不好?还是不想让我看穿?’
王美人乖巧点头,心中则思绪翻涌。
她第一次,猜不透太子爷情绪……
……
徐府。
晚饭后。
徐达找借口,把朱棣叫到书房。
徐妙音亲自给两人沏茶后离开。
徐达看着朱棣,“四郎,今晚就我们翁婿二人,妙云也不在,你不用担心她听到,为你操心。”
“和咱说说,除了配合陛下的磨刀计,有没有别的打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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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