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金身?
汤和微微愣怔,眼神余光下意识转向朱棣。
在这金陵城。
谁有一座金身,值得老四亲自去破?
恐怕,随着陛下离开。
这天下。
最大的金身,就是身边这位侄子了吧?
别看他这些年,跟着陛下去了凤阳养老,似乎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实则,恰恰相反。
养老的时间内,他恰恰有很多时间,去关注燕华,去关注这个侄子。
老四的影响力,中原、高丽、蒙古这些且不说了。
次大陆,更是被这个侄子,一手操控在手中。
更有甚,据说,现在在极西之地,都有很强的影响力。
燕华打下马六甲后。
兵锋似乎一下子收敛了,没有继续向极西之地扩张。
可燕华这些年,在极西之地的海上沿途重要枢纽位置,并没有停止扩张,一个个枢纽海岛,通过赎买等方式,成为燕华的海外领土。
燕华派出军舰以及少量陆军驻扎。
大兴土木。
将一座座极具战略价值的海岛,建设成,漂浮在海上,永不沉没的巨舰。
为燕华的海上商贸扩张,提供武力保障。
大明前往极西之地,进行海贸的商人,都会在燕华治下的战略枢纽,进行休整补给。
陈祖义在这位侄子的扶持下。
很快成为极西之地,兄弟教中重要力量。
依托陈祖义,燕华成为了‘兄弟教’的合作伙伴,燕华的火器以及工业品,每年数万艘船的运往这些地方。
即便是那‘兄弟教’的敌人,十字军,都对老四燕华十分恐惧。
甚至,言说什么,上帝之鞭又来了芸芸。
……
所以,论当今天下,影响力最大,对整个天下局势,影响最大的政权统治者。
绝不是大哥。
而是二哥这个儿子!
老朱家老四!
比金身。
恐怕当今天下,没有一个人能与之相比。
虽然燕华的疆域,肯定没法儿和昔日成吉思汗的蒙古相比。
可论影响力。
老四绝不输成吉思汗。
老四的广泛影响力。
已经不单单是军事上。
更主要是燕华的工业文明,以及,燕华那些新潮思想。
已经对整个天下范围,产生了强烈冲击。
所以,还有什么人的金身,值得老四去破?
难道……
汤和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想到了某种可能,嘴唇动动,但最终也没有问出来。
拍了拍朱棣肩膀,目光盯着皇城广场上,祭拜朱元璋的百姓。
……
夜很深了……
皇城,奉天殿内的朝会才结束。
胡惟庸、吕本同乘一辆马车从玄武门出来。
吕本撩开窗帘,看着还陆陆续续抵达广场,祭拜的百姓。
哼!
不由轻哼一声,“朱元璋这种残暴的君主,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来祭拜。”
胡惟庸瞥了眼吕本,看着外面祭拜的百姓没有搭话。
一个富有智慧的人,绝不会说出这种蠢话。
于他们这些权贵精英而言。
朱元璋肯定是一个残暴无道的强人皇帝。
可对于这些百姓来说,朱皇帝这个大明开国之君,肯定是好的。
大家的位置不同。
屁股座位不同。
受益不同。
审视朱皇帝执政三十多年的结论,自然不同。
朱皇帝让生活在当下的百姓,受益了。
不过没什么。
书写历史的笔,始终都在文人手中掌握着。
只要保守派胜利,未来,朱皇帝这个一手推动大明乡土村社的人,肯定在史书上,不会得到一个好评价。
保守派胜利后。
先搞垮乡土村社。
然后,精英阶层,就能从垮掉的乡土村社,将朱元璋钉死在耻辱柱上。
这种事情,历朝历代的精英们,又不是第一次做。
始皇帝如何?
那隋炀帝如何?
他们执政时期,真的就如历史书中,那般不堪吗?
何况,即便他们不去抹黑朱皇帝又如何?
生活在当下的百姓,受益于朱皇帝,感念朱皇帝。
几百年后的百姓,是无法与当下百姓拥有相同共情和体会的。
……
吕本瞧着胡惟庸没有搭话,也有些老脸发烫,转移话题,咬牙道:“可惜了,陆仲亨就这么一杯毒酒给赐死了。”
“无妨。”胡惟庸这才笑着开口,“朱皇帝驾崩,这大明朝,就再也没有能保朱四郎的人了。”
“从今晚朝议登基大典之事,太子没有礼让朱四郎参加,接下来的风向,已经隐晦表露出来了。”
……
闻言,吕本不由笑了,咬牙冷笑:“此番,朱四郎别想离开大明!”
……
于此同时。
御书房。
朱棣以及朱樉为首藩王,位列期间。
朱标坐在,朱元璋昔日坐的位置上。连续几个小时的朝会,似乎十分疲惫。
接过小太监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
放下。
揉了揉眼睛,才抬头环视朱棣等人。
满脸悲恸道:“朝会内容,老二他们已经知道了,老四,大哥和你简短说说,朝会已经定下,三天之后,大哥登基,到时候,你要来观礼啊。”
朱棣点点头。
朱标看了眼朱棣,继续说道:“同时,朝会上,钦天监也为父皇母后选了几个吉日,一个是年后的三月份,一个是五月、一个是七月,花销预算大概是三百万两到五百万两……”
朱棣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开口,继续耐心听着。
“至于主持治丧之人……”
朱标提及治丧之人时,突然沉吟片刻后,才继续说道:“老二他们,一直推荐你来给父皇母后治丧,老四伱什么意见?”
朱棣一听就知道,肯定朝中还推荐了其他人。
而大哥本人,似乎也并不希望,他来治丧。
在皇家,能为父母治丧,已经不单单是尽孝心的问题。
更是一种政治地位,以及在皇室内,身份影响力的体现。
他当然想亲自为父皇母后治丧。
他到不是为了什么政治地位、身份影响力。
他对中原没有所图,他的政治地位,也不需要此事来体现。
“我听大哥的决定。”朱棣最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明确表态,能不能亲自主持治丧,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哥若是不想他插手。
他也不强求。
紧接着,皱眉道:“大哥,最低三百多万的治丧预算是不是太高了?”
朱樉、朱棡为首,众兄弟,齐齐看向朱棣。
朱樉罕见反对道:“老四,父皇母后以身作则,勤俭节约一辈子,而且,现在朝廷的国库,也不差这几个钱,办的风光点,有什么不好,难道父皇母后的身份地位,还不够资格花这点钱?”
朱棣苦笑,“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诚然,这没什么,可父皇母后若是泉下有知,知道咱们花几百万为他们治丧,会不会高兴呢?”
“我看,父皇真知道,都得骂咱们。”
“现在,朝廷各地,总计有数百万,被士绅地主驱赶,失去土地的百姓嗷嗷待哺,三百多万,乃至五百多万的治丧费用,是不是可以节省点,节省下来的钱,以父皇最后临终遗愿的方式,把这笔钱,用于以工代赈,让这些失地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一点?”
由于父皇母后的情况。
他并未带于谦的告御状团队见父皇母后。
从昨天入宫,直到现在,他也没来得及和这几个年轻读书人见一面,安抚他们的情绪。
“大哥肯定也知道,我在江浙时,被一群读书人拦住了,他们因为江浙地区,失地难民问题,已经开始来京告御状了,就连读书人,都已经对失地难民的问题,看不下去了……”
朱标听闻朱棣提及这个问题。
满是倦色的脸,明显有些异样。
朱棣察觉了,却依旧选择继续,“朝廷的一些处置措施,其实没错,这些难民,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劳作几个月,挣的钱,再加上临时找点活计,挖点野菜之类,的确也能勉强活下去。”
“但我们要正视一个问题,现在大明的整体环境,并不是那种王朝末期,相反,乡土村社的发展,整个大明,整体是呈现蒸蒸日上的。”
“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平,数百万失地难民,自己艰难挣扎生存,可眼睁睁看着身边,昔日一样的农民,现在越过越好,这种巨大差距产生的愤怒,其实比那种王朝末期,大家都一样,产生的愤怒更大,更容易铤而走险。”
其实,大明现在,贫富差距引发的愤怒情绪,已经十分严重了。
城池百姓,以往的优越感没了。
数百万难民,和广大乡土村社之间的巨大差距。
普通百姓,和参与精英经济获利的精英群体的巨大鸿沟。
工厂,那些近乎奴隶的身契制工人。
……
“若单纯只是百姓发生一点闹事,也不可怕,百姓群体即便造反,大多也只懂得破坏,而不懂得建设,就如元末刚开始的农民起义,为何被淘汰?”
“就是因类似父皇义父,郭大帅这些人,大多只懂破坏,而不懂在破坏中建设。”
“可一旦农民和书生结合,那就十分危险了。”
“现在,这种农家、寒门子弟读书人同情失地难民、同情工人已经露出了一个不好的苗头,这种同情,很有可能,让他们结合在一起。”
他说的是事实。
当然,大明现在也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
他更多是故意吓唬大哥。
让大哥把这个问题重视起来。
“所以,与其父皇母后治丧之事,耗费数百万,铺张浪费,不如把节省下来的钱,用于赈济,或者,完全可以拿出来,进行迁民,南北纵线已经打通,现在正在修建,从辽东到北平的铁路线,一旦修通,迁民辽东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这笔钱,还不如,拿出来,进行迁民,先把南边身强力壮的难民男丁集中起来,给他们的家庭,留一笔钱。”
“把这些壮丁先送往北平,让他们去修路挣钱养家,等路修通了,他们差不多也出了山海关,然后用火车,把他们的家人送去……”
如此,既能解决难民问题。
又能充分开发辽东。
“若是这些百姓知道,这笔钱是父皇治丧节省出来的,等他们迁民辽东安稳下来,都会家家户户给父皇立供奉牌位,数百万人对父皇的感激,我看,比那些冰冷冷的陪葬物更好。”
朱樉和朱棡小声议论几句。
朱樉开口,“大哥,我改主意了,支持老四这个建议,把钱节省出来,用于迁民,如此,数百万人感念父皇母后,给父皇母后立供奉牌位,父皇母后在下面,也能享受百姓香火,这比那些陪葬物,更有意义,对父皇母后也更好。”
“同时,我还是坚持,老四主持父皇母后的治丧事宜,朝中那些反对之人,说老四离开时间久了,不熟悉咱们朝中的事情,那好办,谁都知道,父皇最喜欢雄英,就让雄英协助老四。”
“老四负责总揽全局,雄英负责和各个方面沟通联络。”
……
其他兄弟纷纷转变态度,转而支持朱棣。
朱标看了眼朱棣,他没想到,老四削减父皇母后的治丧经费,非但没有让兄弟们不高兴。
反而还让老二他们,更加支持,老四主持治丧。
有些不舒服。
倒不是因为,老四主持治丧。
主要是老四提及失地难民,提及告御状的士子。
老四这是打他的脸啊!
朱标收敛略微不舒服的情绪,询问:“那老四认为,多少合适呢?”
朱棣皱眉琢磨片刻,抬头,“上限定在一百万两如何?”
其实,真按他的意思,一百万两都多。
可他也不得不考虑,太少了,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时间,不如早点让父皇母后入土为安,就定在三月份,无非就是治丧期间,大家累点罢了,只要统筹好,不会出问题的。”
皇家治丧,流程太复杂了。
所以,皇帝驾崩后,一般都会持续好几个月。
“那好吧,就由老四你来治丧,至于你节省开支的提议,我也原则上同意,但不要设什么上限了,总要风风光光点,最起码,也要符合帝王的最低规格。”
朱标最终同意了由朱棣操办主持治丧。
对于朱标的提议。
朱棣也没有坚持,点头,揽下了这个重担。
……
三日后。
朱标登基,在一片素缟,山呼万岁中,登上龙庭。
朱棣,于奉天殿,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奉天殿。
朱标穿着素缟麻衣。
高居龙庭。
‘我终究是改变了历史。’
朱棣看着朱标高居龙庭,唇角浮现一丝笑容。
大哥没有像历史那般早逝。
雄英也没事。
父皇母后,更是比历史,多活了好几年。
这不就是成就嘛!
朱标看了眼跪拜百官以及诸王前面,站着观礼的朱棣。
‘老四笑什么?’
眉头微皱同时,抬手,“诸卿平身!”
“谢陛下!”
谢恩后,群臣起身。
方孝孺跨列而出,大声奏请,“陛下,按照先帝定下的祖制,新皇登基,该确立储君了,太孙……”
方孝孺长篇大论的历数雄英这些年的表现后。
总结道:“臣以为,太孙完全能胜任储君之位!”
“臣……”
盛庸刚要附翼时。
朱标已经开口:“此事稍后再议吧,眼下先帝治丧更重要。”
朱棣、朱樉许多人都不由微微皱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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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