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到武昌是沿江而下,故而很快。
武昌到荆州则是溯江而上,相对就慢了许多。
王五这几天在船上主要是研究长江水运和荆州制造局的事,另外就是同郭法广等人商量荆州水师建设一事。
长江水运这一块相关“调研”还在进行,负责的是一个叫王金为的人。
此人原先是武昌附近的鱼贩子,家境一般。
听说攻占武昌的明军重金聘请会操舟、懂水性的渔民参加水师后,王金为被明军开出的价码吸引住,一咬牙便铤而走险加入明军水师。
好在,明军未过多久就归降了大清,让同王金为一样为重金所诱参加明军水师的不致真就过那提着脑袋过日子的生活。
因王金为过去常去安庆、九江,也跟人去过江南,对长江水道情况较为熟悉,便被挑出带往江南。
现正带着十几人在长江沿途各地码头“考察”。
考察重心是如何建立从荆州直到苏淞口的水运系统,以及当地水运码头运营及管理现状,涉及到的官府衙门管理情况之类。
说白了,王五的长江水运买卖其实就是在这年代成立一个长江货运(客运)公司。
但不是民办,而是公办,且是垄断性质的公办。
也就是不允许存在竞争对手。
因此,如何将现有的竞争对手以及潜在的竞争对手吞并、打垮、削弱,就得依靠王金为他们考察的情报。
这也是为何王五当初要拉荆州将军巴布尔合伙干的原因。
有八旗将军名号,下游的地方官府和地方行会组织有几个敢跟他们对着干的。
真有胆横不怕死的,王五不介意出动官兵剿灭。
长江水道,岂能没有水匪!
当然,能合作是最好的。
毕竟水运这一块除了组织者外,大多都是苦力。
王五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发财,也不能让人家苦力没了活路。
最终可能会走漕帮路线。
就是将上下游所有与水运有关的势力拉来一起干,形成正规化的经营体系。
只不过帮会老大是他王都统。
若能在长江上下游形成百万江工局面,再将手伸进漕运体系,不敢说江南重地唾手可得,一句话下去漕(江)工围攻江南各级衙门也未必不成。
荆州制造局这一块自是军工生产体系。
造炮、造枪、造刀造箭,造铠甲。
一切为军事服务,除了质量第一外,自是更先进的要求。
如火铳这一块,王五意在明式火铳基础上吸收日本火枪技术,并参照西洋火器技术,打造一款更先进的火铳。
必须要承认的一点,眼下日本的火枪技术应该是世界第一流的。
明郑方面就是大量采购日本火枪装备。
负责这一块的胡老二他们尚在江南没有回来,但收获已经不小,愿意来荆州的“专家”有望超过百人。另外购买的各种书籍得用一条船来拉。
王五给胡老二的要求就一個,专家们要多多益善,不怕滥竽充数,就怕不肯来。
给出的“工资待遇”也绝对是能打动人的。
比如在南京干一个月五千块,在荆州干一个月两万块。
除高工资外,还给解决编制问题,就是来了至少给九品待遇,家属一起来的也都妥善安置,房子绝对是包分配。
子女读书这一块,更是直接开天窗。
免试直接秀才起步。
这一点王五是能办到的。
因为秀才考试就是在府县,而荆州府是由他控制的。
他说谁是生员,谁就是生员。
甚至于单身汉,王五都能给他分个老婆。
将钱砸在技术人材身上,越多王五越高兴。
水师建设这一块,说是同郭总兵等行家商量,实际王五是多听少说。
虚心的跟个小学生。
因为他对水师领域完全陌生,手下也根本没有这方面的人材,而水师不是简单将人从这里运到那里这么简单的事,实是比建设陆军还要复杂的一件事。
故而有十年陆军,百年海军之说。
当然,王五眼下需要的不是海军,就是一支能够在长江上下游纵横的水师,相对海军的要求自然少的许多。
等同远洋海军和近海海军的区别。
双方不是一个量级。
长江上游目前只有王五套武昌水营改制过来的荆州水营,此外就是重庆四川绿营有部分原明军投降的水师外,再无其它水师,
下游这一块,安庆和九江各有一支人数不到三千的水营。
湖南境内的洞庭湖水师倒是一支不小的水上作战力量,大小战船一百多艘,战兵有五六千人。
印象中这支洞庭湖水师在吴三桂造反后就降了吴军,不过后来又突然降清,给吴军带去不少麻烦。
安庆以下直至江南,只镇江境内有一支水师部队,战船兵力都较少,主要水师力量是驻守在吴淞口的江南水师。
目前是同福建水师、广东水师并称的三大水师。
战船数不会少于二百艘,兵员万人肯定不止,因为江南水师主要是防台湾郑军再临长江,实力差了肯定拦不住。
按王五的意思,荆州水师能有二百条战船,两万精锐水兵便能助他达到控扼长江的战略目的。
为免外行指挥内行,关于水师建设、船厂建设、水兵编练及具体战术,乃至战船打造,王五都是认真听取郭法广等人意见。
只是根据郭法广初步估算,想要达到王五要求的两百条船、两万战斗人员这一条件,至少需银二百万两左右,并且至少需要三年时间。
这还是建立在水师战船以江船为主并非海船基础上,否则,所需资金起码翻一番。
这个数字惊的王五险些呛出一口水来,因为他到现在拢共也就攒了不到一百万两家底。
这全拿去打造水师也不够啊。
然而他并没有就此要求将水师缩编,而是咬牙对郭法广等人道:“你们只管去做,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就是勒紧裤腰带,也不会少了水师一个子!”
于长江上游建设一支强大水师以待将来变革大局,是郭法广等人愿意剃发随王五来荆州的原因。
先前还担心到了荆州后有些事情由不得他们,现在见王五完全信任他们,甚至于无条件支持他们打造水师,令得郭法广等人也是彻底打消顾虑。
豪言壮语是说出去了,但钱从哪来,王五也是暂无头绪。
水运买卖是能赚大钱,可前期投入也大,到少今年这买卖都未必能见到回头钱。
制造局那边造炮造枪、养人材也是个无底洞,更休说还要编练陆军。
方方面面算起来,一年他至少得拿出二百万两银子用于军事方面。
能够从清廷得到的饷银最多十几万两,荆州的赋税也不可能全被他通过“旗下奴免税计划”掏空,而眼下能够来钱的路子除了满城工程外,他也想不到其它。
愁绪间,出舱来到船头眺望长江。
长江最险在川江,川江最险在三峡,三峡最险在西陵。
西陵峡便位于湖北,沿途极险之滩甚多,不过武昌至荆州这段水域相对要安全许多,给王五的直观印象就是宽而平。
视线内,河东君母女正在说话,也不好意思上前问人家母女在说什么,只觉得今日河东君母女看自己眼神有点奇怪,尤其那小照姑娘还时不时的朝自己偷看两眼,这让王五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一只船队将王五的思绪重新拉到江上。
船队前后有三十多条船,最前面的一条船还挂着长幡。
是那种表明官船身份的幡。
离的远,王五也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便问身边的船老大那些船是干什么的。
船老大常年走长江水运,自是晓得江上运输情况,忙道:“回大人话,是上游给朝廷运铜的。”
“铜?”
王五一怔,上游的四川哪来铜往外运的。
见状,船老大解释说本朝开国以来用铜主要是从云南运来的,到了四川后改由江运抵达扬州,再经漕运输往燕京。
准确说,顺治以来各地运往燕京的铜叫“京铜”,而“京铜”水运部分则是长江水运、京杭大运河水运和长江支流水运三部分。
长江水运就是从四川泸州至江苏仪征段的运输,也是“京铜水运”里程最长、耗时最久、运输最困难的一段。
罗子木也在边上说由于清廷对中国的完全占领,各地基本稳定,人口开始恢复,工商业也就渐渐恢复,因此导致清廷对铜的需求量日益增大,为此不得不搜刮古钱用以铜料,甚至默许前朝旧钱于市面流通。
唐宋元明都有。
但这显然也解决不了缺铜问题,所以又开始偷工减料,如崇祯年间铸钱是铜四铅六,康熙二年户部制钱则是铜三铅七。
而眼下清廷控制区最大的铜产地就是吴三桂控制的云南,因此云南的京铜占了运住燕京京铜总数的三分之一还多。
“这么说来,吴三桂岂不是发大财了?”
王五心想难怪老丈人不肯撤藩,原来云南还是个金山。
“不错,”
罗子木点了点头,“吴三桂在云南除了给燕京输送京铜外,自己也铸铜钱,这铜钱叫利用通宝,靠此聚敛了天价财富。清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拿吴三桂没有办法”
正说着,却见王五一拍脑门惊喜道:“吴三桂能铸钱,我为何不能铸?他铸利用通宝,我就铸应用宝应用通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