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心里很清楚司马师要对毌丘俭动手。
可是他没想到,司马师会如此迅速。
曹髦原先以为司马师大概会等到元月才会下令,然后在半年内结束战事。
尽管曹髦已经做了很多的准备,可在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
毌丘俭是很能打,可是,面对司马师的全力围杀,他能取胜吗?
他此刻要面对的是五路大军,司马师,邓艾,诸葛诞,王基,胡遵,还有一个支援各路大军,负责包抄后路的王昶。
兵力上的劣势不必多说,最主要的还是粮食上的劣势。
毌丘俭麾下的淮南精锐,因为家属在北,斗志不高,但是也有解决的办法,可以从当地征召士卒,补充战斗力。
但是这个粮食问题,要怎么解决呢?毌丘俭就是再厉害,也无法凭空变出粮食来啊。
况且,像邓艾,王基,胡遵这样的人,也绝非是容易对付的。
想要在短时间内撕破邓艾等人的防线,谈何容易啊!
若是久战不下,那毌丘俭就得全线崩盘。
当然,司马师的心情也不会比自己好多少,他也有很多的顾虑。
毌丘俭的名将不是吹出来的,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
按着半岛经典史书《三国史记》的记载,高句丽,扶余在内的强大王朝,还有马韩,辰韩在内的南岛八国,面对毌丘俭的挑衅,奋力反抗,以少胜多,刺杀名将,大败追兵,使得毌丘俭等人损兵折将,只能是屠了王城来泄愤,然后无功而返。
当然,这些史料在我国史书里是没有记载的,大概是因为我国古代史学不够发达,没能记录下如此宝贵的真实资料。
《三国志》反而是记录了另外一件事,高句丽王自大蛮横,屡次挑衅魏国,派人劫掠,他的大臣沛者得来劝谏国王收手,认为这样会引来恶果,他苦苦哀求未果,绝食而死。
当地的人都很仰慕他。毌丘俭知道这件事后,很是感慨,在攻破丸都城之后,毌丘俭下令,不许加害沛者得来的家属,释放他的遗孀和儿女,还派人保护他的墓碑。
如此名将,司马师怎么敢轻视呢?
况且,各地的将军们,对司马家也算不上绝对的忠诚,司马师不只是要防备毌丘俭,还得防着其余的将军,除却内部的将军们,外头还有吴国和蜀国。
以姜维的性格,但凡得知魏国内部打起来了,就一定会出兵北伐!
以吴国的情况来说,新上任的丞相大将军也很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自己的位置,淮南紧挨着吴国,他们定然也会插手。
总而言之,这情况对双方来说都不是很好。
司马炎显然是没想到这些事情的,他看起来甚至有些开心。
“早听闻镇东大将军乃是天下名将,当初在合肥打的诸葛恪二十万大军狼狈而逃,斩首数万,无人能及!”
“他若是前来担任太尉,往后还需要担心蜀国和吴国的鼠辈吗?!”
看着司马炎的模样,曹髦摸了摸下巴,其实你说的也对,如今的庙堂确实不用太担心吴国和蜀国了,毕竟毌丘俭才是头号大敌。
羊祜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刚来皇宫没多久,就已经将诸多事情看的很清楚了。
他肯定也能看清当今这复杂的局势。
果然,羊祜很快就起身,以巡查禁军的名义请辞离开。
曹髦没有再拦着他,如今他有很多的事情要操办。
“安世啊,你这几天可接触了中军的将校?”
曹髦好奇的问道。
“自然是接触过了,是他们主动来找我的,还与他们设了宴,本来是想叫上你的,可是他们都不敢。”
曹髦问道:“那你觉得这些人怎么样呢?”
司马炎忽然沉默了一下。
他有些纠结的说道:“其实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对我很是敬重,请我吃酒,言语风趣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觉得他们不适合担任将校,他们对军旅之事完全不知道,我询问起军队里的事情,他们只是说不必理会,交给副手来操办就是。”
“他们还觉得伯父做的很过分,觉得司马班等人无辜。”
“而且他们也披不动甲胄”
曹髦瞥了司马炎一眼,随即感慨道:“安世倒是大有进步啊。”
“这些人能担任将校,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有带兵的能力,只是因为他们的家世好,他们的名声大整日吃酒服散,夸夸其谈,毫无才干,也配担任将校吗?”
这分明是個好消息,可曹髦却并不觉得开心。
魏国军队崩坏的速度非常的夸张,此刻其实还不算厉害,彻底崩坏是在司马炎开国之后,几个流民叛乱都要打好几年,甚至还打不过。
一群胡汉联盟,就将朝野里“赫赫有名”的将军杀的溃不成军,全军覆没,各地的叛乱更是完全压不住,再往后便将战役交给胡人雇佣兵来代打匪夷所思。
“以家世和名望来提拔贤才,就会有这样的结果啊。”
司马炎若有所思,他问道:“那该用什么来提拔贤才呢?”
“品德和才能,只是不同时期所要注重的方向不同。”
“好了,赶紧将你的甲胄给卸了吧,你伯父都不敢披着甲闯进皇宫里来,伱倒是好,全副武装”
司马炎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那下次东堂宴,陛下能否将王太常给请过来呢?”
“那我得去问问他,好了,你且去忙,我也要去东堂等老师过来了!”
曹髦说着,便起了身,司马炎也没有逗留,临走之前,他再次劝说皇帝,看得出,他很希望王祥能参与到往后的东堂宴里,让自己的宴会更有影响力。
送走了司马炎,曹髦再次揉了揉额头。
司马师下手也太快了呀。
得想办法拖一拖后腿,快想想,刘禅会怎么做呢?
“陛下”
就在这个时候,司马妜的叫声却打断了曹髦的沉思。
他抬起头来,却看到了司马妜那复杂的眼神。
曹髦很是意外。
自从司马妜进入皇宫之后,曹髦跟她就只谈过一次话,从那之后,两人完全没有任何交流,曹髦不可能对她有什么想法,而她也不会对曹髦有什么亲近的念头。
两人各过各的。
当然,司马妜身边的那些婢女们是没有闲下来的,她们以司马妜的名义来拉拢后宫内的力量,分化太后在后宫里的权力,甚至还企图通过其他手段来收买曹髦身边的宦官,探查曹髦在暗中的谋划和想法。
曹髦对此无所谓,他从不曾对身边人泄露过什么事。
哪怕是徐老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这些人还不曾展现出太大的破坏力,目前还是在蓄力阶段,太后在后宫里毕竟经营多年,短期内想要抢她的后宫大权,实在是有些痴人说梦。
除非是自己和太后都不在了,然后司马妜再变成太后,彻底将后宫的权力交给司马家。
曹髦平静的看向了司马妜。
“您有什么事吗?”
司马妜摇摇头,“无事。”
曹髦点点头,从她身边走过,迅速消失在了门口,司马妜没有再开口。
方才她在内屋,也听到了曹髦跟羊祜的一些对话。
曹髦跟羊祜都没有想要避开她,曹髦是不在乎司马师的态度,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自己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说想找个人来说话而已,毌丘俭还没死,你能怎么样?
而羊祜也不避着她,反正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也不怕大将军知道,大将军的手段是残酷了一些,可大将军又不是喜欢滥杀的疯子。
曹髦的那些话,让司马妜心里也不由得生起了一些怜悯。
只是,身为苦命人,她也没有精力去劝慰另一个苦命人,况且,自己这身份,谁又敢信任自己?
曹髦迅速朝着东堂走去。
很多事情都要提前了。
首先就是中正制改革的事情,以王祥的谨慎,他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惹事。
自己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思,但是,陈骞就说不准了。
这人比起王祥还要激进。
得想办法跟陈骞见面,让陈骞尽快提出这件事,打乱司马师的部署,让他分心,无法全力对付毌丘俭。
然后就是宗室的问题,这点得依靠太后。
自己稍后就去找太后,让太后帮着下达诏令,从宗室方面给大将军找点事做。
曹髦很快就走到了东堂,此刻王祥还不曾前来。
曹髦令人取来了书,假意看起了书,心里却开始沉思,焦伯应当是已经得到了自己的书信吧?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刘路,有没有及时将书信送往淮南。
这些都只能等宴会上听嵇康告知自己。
焦伯看完书信,定然会将外头的事情告知嵇康,让嵇康来转告自己。
若是这场战事真的拖延不下去了,那就得做好在后方起火的准备了。
就在曹髦思索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王祥终于来到了东堂。
曹髦赶忙起身,行礼拜见。
王祥正准备要开口,曹髦却一把握住他的手,急切的问道:“司隶校尉的人选给了谁??”
王祥闻言,眼中满是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