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曹髦再次出现在了太极殿的时候,张华赶忙前来迎接。
“怎么样了?”
“杜预对司马昭的言语有些生疑,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曹髦点着头,“也没想过能瞒得住他。”
“让他知道,若是不办事,那就要连累重视他的人就可以了。”
张华愣了一下,他迟疑着说道:“陛下这样的行为是否有些不妥当,那杜元凯乃是君子,只要陛下以诚相待”
曹髦的眼神格外的锐利。
“朕哪有那么多的时日?”
“河北,并州,雍凉的百姓都在受苦况且,杜预便没有过错吗?”
“他不算是司马昭的帮凶?朕因为他的才能而没有追究他的过错,让他为天下出力,倘若他不肯出力,那他的才能也就没有什么作用。”
张华却又无法反驳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陛下给人的感觉越来越像司马师了。
那种说话的口吻,雷厉风行的做事方式。
可张华也很清楚陛下为何会如此,他只是作为皇帝身边的内臣,这些时日里都几乎要累的半死,看到那些上表更是气的半死。
他很难想象陛下是什么样的状态。
他给杜预说的那些话,甚至还是经过修饰的,真正的情况只比他说的更离谱。
大司农卢钦昨日才来过太极殿,说是庙堂准备运往雍凉的物资,莫名的少了很多。
卢毓经过打探后,得到的回答是路上损耗。
可问题是,这些物资至今还在太仓!还没有上路啊!
没有上路的物资都能出现路途损耗吗??
这件事,廷尉已经开始接手了。
因为先前诸多明君贤臣的退让,庙堂的官员们很多事情都当作了理所当然。
他们觉得这么做一点问题都没有,过去都是这么做的,那些人你不抓,怎么到我就要抓我呢?
光是为了这件事,张华就已经往廷尉府跑了六趟。
只能说,陛下此刻还能沉住气,没有跳起来诛人三族,都已经非常的仁义了。
曹髦坐在了西堂,在他的身边,摆满了各类的文书和奏表。
这些东西堆积如山,将曹髦团团包围。
而上头的内容,大多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曹髦知道庙堂很烂,但是没想到会如此的烂。
整个王朝,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问题重重,在曹髦看来,这都近乎达到了一种不破不立的程度。
修补这个王朝,比重建一个都要难!
他面无表情的翻看起了面前的诸多上奏,就在此刻,徐老公急急忙忙的走进了堂内。
“陛下,郑夫人求见。”
曹髦一愣,“她来做什么?让她进来吧。”
徐老公领命,很快,郑娴就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她将手里的东西赶忙放在了曹髦的面前,掀开了盖,曹髦定睛一看,这不是我在元城弄出来的蛋炒饭吗??
当初曹髦在元城的时候,为了钱财,向商贾们出售各类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了很多的食谱。
看到曹髦那惊愕的眼神,郑娴笑着坐在了他的身边。
“这是我亲手做的,尝尝看?”
曹髦惊诧的看着那饭菜,又看了看她。
“你做的?”
“是啊,我听说你就喜欢吃这個,特意找人学的。”
曹髦顿时眯起了双眼,“你是听谁说的?”
郑娴不好气的说道:“听你身边的奸细所说的!”
曹髦顿时摸了摸鼻子,“司马夫人所云?”
“来,尝尝吧,这可是我初次为人做饭,汤官令等人对我都是赞不绝口呢!”
曹髦看了一眼那饭,又问道:“没有对庖厨无礼吧?”
郑娴幽幽的看向了曹髦。
曹髦尴尬的笑了一下,赶忙拿起了筷,“好,我尝尝夫人的手艺!”
“嗯,吃吧,连我阿父都没吃过我的饭呢!”
郑娴的眼里满是期待。
曹髦当即夹起菜,送进了嘴里。
“咳,咳咳咳~~~”
下一刻,曹髦险些将嘴里的饭菜给吐了出去,他捂着脸,强行将饭菜咽下去,随即又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郑娴大惊失色,“怎么了?”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恐惧的看向了郑娴。
“好在郑公不曾吃过你的饭,不然要损朕一员能臣啊!”
“伱这是加了多少盐???”
郑娴愣了一下,“不多啊,我都是按着他教的”
她一把从曹髦手里抢过了筷子,夹起了饭菜,“你是不是平日里养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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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娴刚吃了一口,脸色顿时也变得狰狞。
她却没有咽下去,直接就吐了出来。
随即,西堂内的氛围就变得有些沉默了,两人对视着,一言不发。
郑娴此刻再次变回了老实巴交的模样,很是乖巧的坐在曹髦的面前,低着头,脸色竟有些委屈。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是按着吩咐去做的”
“若是我大魏盐价飙升,定是夫人所为也。”
“我不也是为了让你开心点吗?!”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认真的说法哦:“夫人,不必如此,朕明白你的想法,与朕亲近,为宗族谋利,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事情。”
“朕既然让你留在了皇宫内,就定然不会忘记赏赐你的宗族,你不必如此。”
“只要你能”
曹髦看着正在用筷子翻那“黄金饭”的郑娴,“朕在与你说话呢!”
郑娴这才再次坐正。
“陛下请说。”
“只要你能与宫内众人相处好,朕就不会吝啬赏赐,其余的事情,你不必多做。”
郑娴皱起了眉头,“为什么给你做饭就是为宗族谋利呢?”
“不然是为了什么?”
“主要是因为你模样好看。”
“朕”
“我”
曹髦再次张开嘴,却不知如何回答,郑娴看着面前的黄金饭,无奈的说道:“可惜了这饭菜。”
“只能去倒掉了。”
“倒掉?!”
曹髦的脸色顿时严肃,“大魏不知有多少百姓尚且吃不上一顿饱饭!谁允许你这般浪费饭菜的?!”
“我自己吃了就是。”
郑娴有些生气,也有些委屈,她不明白曹髦为什么会这么凶她,明明是好心。
她端着饭菜离开了此处。
曹髦冷哼了一声,再次看起了手里的奏表。
郑娴从太极殿离开之后,是直接前往了式乾殿,来找司马妜诉苦。
司马妜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对司马妜来说,无论是曹髦还是郑娴,都实在是太年幼了,曹髦虚岁十五,而郑娴虚岁十七,司马妜比曹髦大了十岁,比郑娴大了八岁。
“阿姊,我本是好心,结果他根本不领情!”
“您知道吗?我给他说亲自做了饭,他居然问我是从哪里知道他喜欢吃元城饭菜的!”
“怎么能如此呢?”
司马妜愣了一下,她认真的说道:“你有所不知当初陛下刚刚来到庙堂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他甚至都无法与任何人正常交谈,每天都有人记录他的言行举止,然后上奏给我的父亲。”
“陛下在这种情况下坚持了很久,你忽然说出他喜欢的饭菜,他自然会怀疑这也是很正常的。”
“什么?!”
郑娴的眼里有些迷茫,郑娴跟司马妜不同,她年纪本来就不大,虽然读过书,但是郑小同也从不跟家里人说庙堂的大事,她对庙堂的了解跟郭责差不多,所看到的都是表面。
她惊讶的问道:“大将军为什么要盯着皇帝呢?这可是大魏皇帝啊”
司马妜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漏了嘴。
她迟疑着说道:“大概是为了避免陛下走向歧途吧。”
这一刻,郑娴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皱起了眉头,想起了这些时日里洛阳内所发生的事情。
“他竟是吃过苦的?”
“何止啊,宫有个好说多嘴的内臣,唤作刘什么的,此人常常跟宫内近侍说起元城的事情,我听说,这地方诸侯,生活极惨,很多时候,甚至连喂饱府内上下都是很大的问题”
司马妜这次说起了自己对各地诸侯的一些了解,比起郑娴来说,她对庙堂以及地方的认知程度显然更高。
郑娴瞪圆了双眼,她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怪不得他那么讨厌自己浪费食物。
难道他在当诸侯的时候还饿过肚子?
难怪他那般的多疑,不肯接受自己的善意,是因为过去经历过一些不能明说的事情??
郑娴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位皇帝还是一无所知,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面对他,还不曾知道过他的想法和经历。
她问道:“那位多嘴的刘公可在皇宫内?”
“哦,应当是不在的吧,很多天都不曾听到他的声音了,那人的声音很响亮隔着两个殿都能听到。”
郑娴顿时笑了起来。
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她再次看向了面前的饭菜,认真的说道:“他是个勤俭的人,从古至今,明君都是勤俭的,不能浪费饭菜!”
她咬着牙,就开始吃面前这顿黄金饭。
司马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主动拿来了筷子,代替她吃了起来。
司马妜吃起这饭,脸色却也很是平静,是连一点变化都没有,就那么心平气和的吃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阿姊?您不觉得这味道有些难以下咽吗?”
司马妜回答道:“只是些饭菜而已经历的多了,就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了。”
郑娴一愣,她看着面前的司马妜。
好像这位阿姊,也有自己所不知道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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