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
焦和匆匆返回。
刘备的离间计,成功的引起了焦和对任旐的猜忌。
虽然恨不得立即宰了任旐,但焦和谨记刘备的劝告,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是不能直接斩杀任旐的。
否则焦和在青州会落得一个妄杀贤士的污名。
想到这里,焦和不由对刘备以德报怨的言行多了三分钦佩。
但也仅仅只是三分钦佩,并不会因此而让焦和真的就对刘备感恩戴德。
不论是任旐还是刘备,都是焦和执掌青州的障碍。
“任別驾,刘备已经同意去救乐安国的了。”
“但本史担心这黄巾贼有调虎离山之意,因此决定亲自驻兵城外,任別驾则率众驻守临淄城。”
“倘若贼人来攻本史营寨,任別驾就出城攻击贼人后方;倘若贼人进攻临淄城,本史便率兵攻打贼人后方。”
“如此,可成掎角之势,足以令贼兵无功而返。”
焦和静静的道出破敌战术,言语之中多了几分不容置疑。
任旐惊疑的看向焦和。
被黄巾堵在临淄城不敢出城的焦和,居然要主动驻兵在外,跟临淄城组成掎角之势?
这不合理!
这太不合理了!
但任旐是个老狐狸,虽然心中有惊疑,但这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使君,掎角之势固然好,但营寨的防御地利始终是比不上临淄城的。”
“使君肩系临淄城安危,不可轻易出城,不如另选大将驻守城外。”
焦和摇了摇头:“本史身为青州刺史,若不以身作则,诸将又怎么会拼死杀敌?刘府君也同意本史的布置。”
任旐本来还想劝说,此时一听刘备也同意了让焦和驻兵在外,心思顿时活了。
“以焦和的性格,是不会轻易出城的,但如今却主动要驻兵在外,必然是刘备私下给焦和说了什么。”
“刘备要对焦和动手了,那我也可以看好戏了。”
任旐暗暗一笑,自以为猜中了全部。
而焦和见任旐欲言又止,心中更是冷笑。
任旐的反应在焦和眼中,就已经是有二心的表现了。
若任旐真的没有二心,此刻应该极力苦劝!
两个各怀鬼胎的,互相试探提防着,全然没去想这局面是否有刘备故意造成的可能。
“使君准备带多少人马出城?”任旐询问道。
焦和不假思索:“本史已经答应借给刘备两千步骑,本史再留一千五百步骑驻扎城外,给你留下三百人守城。”
“你只需在城楼多设旌旗,迷惑黄巾就可以了。”
三百人守城?
这焦和是傻了吗?
“使君,这三百人如何能守?”任旐感到有些牙疼。
焦和冷哼:“你有城池地利,三百守兵能借地利以一当十,那就相当于三千人。三千人还守不住临淄城吗?”
任旐顿时无语了。
这以一当十是这样计算的吗?
沉吟一阵,任旐还是同意了焦和的部署,并未继续反对。
因为任旐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既然这是刘备在劝焦和,那么诳焦和大军出城、又借焦和两千步骑,极有可能是想夺焦和的兵权了。
“好好守城,若是城池有失,纵然本史念在过往情谊,不惩处伱也难服众。”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焦和离开了衙署。
“惩处?”任旐冷笑一声:“果然这焦和,早就对我有不满了啊。自以为可以当渔翁了,所以也不再对我有好脸色了吗?”
“喜怒形于色,连隐藏心中想法都不会,又如何能成大事。”
“清谈迂腐之辈,就让你成为我任旐立稳青州的踏脚石吧。”
“青州刺史可以有很多个,但青州別驾,只有一个!”
当日。
焦和就调走了临淄城的三千五百步骑,又运了大量的粮草到刘备的营寨之中。
刘备见焦和到来,也是十分的高兴。
两千州兵到手,其余诸事,都可以依计而行了。
而在另一边。
刘备的书信也抵达了乐陵城。
卢植见信中部署,立即让邓旭取来青州地形图。
一看这地形图,卢植立马明白了郑平的战术用意。
“显谋倒是对老夫深信不疑啊,这要是换个人,别说将黄巾贼堵在博昌县了,不被黄巾贼兵反堵断了粮道都不错了。”卢植微微捋了捋短髯,眼中有欣慰亦有战意。
诚如卢植想的一样,郑平敢临时更改作战计划,便是对卢植有绝对的信任。
信任卢植有足够的能力,完成郑平作战计划中的战术任务。
若卢植不在,即便张飞有同样的兵力,郑平也是不敢去更改原本的作战计划的。
不论是兵法理论、还是用兵实操,卢植都是当世一流的良将。
唯有卢植统兵,才能完成郑平要求的战术任务。
“卢师,要准备出征了吗?”张飞兴奋的看着卢植。
在乐陵城待了好几天,张飞那想要上战场的心也越来越躁动。
但卢植不让,张飞也不敢私自出兵。
田豫亦是兴奋的立在张飞身边。
这些天的相处,田豫跟张飞的脾性越来越相投。
张飞也按照卢植的指点,以田豫为副将,将兵马中的一部分权力分给了田豫。
卢植将刘备的密信收好,并未展示给张飞和田豫。
密信中有一些机密要事,即便是张飞和田豫也是不能轻易观阅的。
“的确是要准备出征了。”卢植微微敛容,在青州地形图的几个关键位置上,用碎石进行标记:“翼德,将令剑交由老夫,这次出击,所有将校,都以老夫的军令行事。”
张飞和田豫顿时一凛。
这一路上,卢植将统兵权都是交给了张飞,以军中行军军师的身份指点张飞和田豫。
即便是救乐陵城,也是张飞在统兵。
但现在,卢植却要执掌军中令剑,号令全部将校。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征战,远比救乐陵城更重要,也更危险!
“谨遵卢师军令。”张飞没有迟疑,也没有多问,恭敬的将令剑交给卢植。
一个淡淡的肃杀之气,渐渐开始弥漫。
而在乐安国,大量的黄巾贼兵开始进攻城池、裹挟百姓。
一旦破城,就开始抢城。
每破一城,就有大量的士民百姓被屠,也有大量的士民百姓被裹挟成了黄巾流民中的一部分。
尸横遍巷,哀鸿遍城。
而最令人悲哀的是,不论是黄巾贼兵还是城中受难士民百姓,都曾是在这乱世中苟活的良民。
临近冬天。
徐和的粮食不够了。
能聚这二十余万流民,是因为徐和能管这些流民吃喝。
可一旦管不了吃喝,这二十余万流民就会如鸟兽散。
因此,徐和必须要想办法获得更多的粮食。
而获得粮食的唯一捷径,就是抢!
徐和可不会去想什么开垦荒地之类,没吃的抢就完事儿了。
至于抢了后会不会增加更多的流民,会不会让更多的人受难,那不是徐和会考虑的。
徐和本质上跟张饶、徐琦、司马惧没什么区别,因为受到不公平待遇而当了黄巾贼,在杀戮中迷失了自己,逐渐由曾经的屠龙者、变成了恶龙。
宁我负人,人勿负我。
这样的想法,不仅曹操有,徐和同样有。
只要自己能活,哪管他人是死是伤!
“速围临淄城!”
如预料中的一样,进攻乐安国四城的,只是徐和的调虎离山之计。
早在得知刘备来了临淄城外扎营,徐和就有了调虎离山之计的想法。
刘备忽然崛起平原国,以迅雷之势灭了司马惧,又举兵北海国灭了张饶。
虽然徐和瞧不起郭祖这些小头目,但对司马惧和张饶还是颇为重视的。
毕竟司马惧和张饶,分别是平原国和北海国最大的黄巾势力。
然而。
短短时间内,司马惧和张饶相继而亡。
造成司马惧和张饶死亡的,则是几个月前从未听闻过的平原相刘备!
如今刘备又来了临淄城外,徐和说不忌惮是假的。
为了避免跟司马惧和张饶一样的结果,徐和这才决定将刘备调离临淄城,然后趁着刘备救乐安国的时候,速围临淄城。
不计代价,一鼓作气的拿下临淄城!
只有拿下临淄城,徐和才能渡过这个寒冬。
“报!”
“渠帅,临淄城外立有一营寨,不知人数,但旗号似乎是焦和的。”
跟焦和打了快一年了,对于焦和的旗号,徐和麾下的斥候几乎都很熟悉的。
焦和龟缩城池许久了,这忽然出现在城外,斥候的眼神跟见鬼一样。
徐和也有些惊讶:“仔细探过了吗?确定是焦和的旗号?”
斥候点头:“仔细探过了,是焦和的旗号,不会有错的。”
徐和身边的小头目忽然道:“渠帅,会不会是焦和担心这次守不住城,所以故意驻兵在城外?”
“焦和不过是一介腐儒,没了城池什么也不是,让属下率三千人,捉了焦和给渠帅下酒。”
徐和不置可否。
焦和的反应太不寻常,这反而让徐和多了忌惮。
“不用理会。”
“若是焦和真的在城外,那这临淄城必然守备空虚。”
“传令,兵围临淄城!”
徐和当机立断。
这次来临淄城,目的就是要趁着刘备不在一战拿下。
拿下临淄城,随时都可以遣兵攻打焦和的营寨。
很快。
十余万黄巾抵达临淄城,一个个嚣狂的叫喊。
看着蜂拥而至的黄巾,临淄城头的任旐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城楼看似旌旗不少,但真正能守城的只有三百人。
即便有城池地利,这三百人的体力始终是有限的。
“徐和在此!”
“焦和,出来答话!”
徐和策马出阵,来到城下喝喊。
“徐渠帅,可认得我博昌任旐?”任旐立在城头,开始拖延时间。
徐和眉头一皱。
任旐在乐安国名气不小,即便是徐和都卖任旐面子,没有驱兵去抢博昌县。
“原来是任先生。”徐和暗暗呼了一口气,向城楼的任旐拱手一礼:“任先生,我徐和敬你是博昌贤人,不愿与你为敌,因此也对这博昌县秋毫无犯。”
“何故在这临淄城助纣为虐呢?”
“不如你开了城门,我送让你回博昌如何?”
任旐哈哈大笑:“徐渠帅,你这就为难人了。我是青州別驾,又岂能开城门让你进城?当黄巾是没有出路的,倒不如以和为贵,你今日便降了如何?”
“降?”徐和哂笑摇头,手中长枪指向任旐:“任先生,我好言相劝,敬的是你的名声。但你也别得寸进尺,倘若执意要守城,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任旐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博昌大族世家子,劝降被拒绝就算了,还被一个黄巾贼提枪指着鼻子呵斥,这让任旐感觉颜面无光。
“徐渠帅,你可听过平原国的刘府君?”任旐忍着怒气、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焦刺史虽然统兵无方,但刘府君先灭司马惧,再灭张饶,你认为你能抵挡得住?”
“听我一句劝,降了吧,这对大家都是好事!”
徐和大笑:“那刘备中了我的调虎离山之计,又怎么可能及时返回?你不说我也知道,焦和不敢来见我,是因为他已经将兵马驻扎在城外了。”
“这临淄城,还能凑出一千兵马吗?”
“任先生,临淄城的虚实,岂能瞒过我徐和?”
顿了顿。
徐和大喝一声:“攻城!”
一声“攻城”,任旐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本以为能凭借自己在乐安国的名声拖延个三四天,却没想到徐和压根不给面子。
“城池若破,我也难逃生死。”任旐的眼神顿时变得阴狠:“上金汁!”
但身边的副将却是迟疑:“別驾,城下都是老弱妇孺,这金汁。”
任旐喝道:“战场之上,哪来的老弱妇孺?要么他们死,要么你死,自己选。”
开头就用最残忍的金汁守城,任旐这是打算杀一儆百了。
很快。
一桶桶早已熬制好的金汁就提到了城楼。
这金黄的汁液带着高温自城楼抛下,刹那间城下就响起了一阵阵痛苦的哀嚎。
徐和见任旐如此狠辣,顿时大怒:“任旐,亏你也自称天下贤人,竟然如此残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