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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边让陈宫,兖州止战之策

    祢衡见陈宫诚恳道歉,这才返回坐下:“陈议曹,恕我直言,倘若兖州人纵容刘岱擅自攻伐,今后这兖州,恐怕就得战祸不断了。”

    陈宫眉头一跳:“祢从事,缘何这般说?”

    祢衡也不给陈宫卖关子,坦然直言道:“陈议曹可知刘岱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攻杀济北相崔言和泰山郡应劭?”

    陈宫蹙眉道:“兖州诸郡国的太守和国相,素来不服刘兖州,刘兖州有攻杀之心并不奇怪。”

    祢衡大笑:“陈议曹何故欺我?难道真不知刘岱选择在这个时候攻伐崔言和应劭,是受了袁绍的指使吗?”

    “袁绍暗设连环计,先以刘岱攻杀崔言和应劭制造兖州战乱,借以隐藏豫州刺史周喁的行踪。”

    “而周喁的目标是豫州!周喁抢夺豫州,袁术担心豫州有失,就不得不将洛阳的孙坚调回豫州跟周喁争锋。”

    “但如此一来,袁术和孙坚的讨董计划就彻底宣告失败!”

    “愤怒的袁术和孙坚,一定会举兵北上,向袁绍问罪,而兖州首当其冲,袁术不会饶过跟袁绍联姻的刘岱的。”

    “到时候兖州将会成为袁绍和袁术争夺之地,战祸将波及整个兖州。”

    “战祸弥漫,士民百姓的庄稼都会遭到破坏,兖州将会饥民遍地,如去年的青州一样,几十万黄巾揭竿而起。”

    “陈议曹可曾想过兖州会有这般凄惨的未来?”

    青州群策群力推演出来的袁绍阴谋,祢衡亦是谨记在心。

    此刻用来游说陈宫,足以令陈宫震撼。

    “本以为平原祢正平只擅长毒舌厉嘴、巧言辩才,没想到对天下大势竟然有这般深刻的见解。”陈宫暗暗吃了一惊,不由对祢衡肃然起敬。

    刘岱攻伐崔言和应劭,陈宫同样在密切关注。

    但陈宫关注的核心在于刘岱此举是否会影响兖州的春耕。

    崔言和应劭死不死,陈宫是不在意的。

    毕竟陈宫目前也是东郡的议曹,名义上也是刘岱的麾下。

    而兖州将成为袁绍袁术争斗的缓冲区,陈宫却是没能料到。

    陈宫蹙眉静思。

    “祢正平的猜想、亦或者说是青州文武的判断,并非没有可能。”

    “袁绍向来自矜身份,又岂会轻易跟刘兖州联姻,还故意遣送妻女为质?”

    “表面上是让刘兖州攻杀崔言和应劭,实际上是阻挠袁术和孙坚的讨董计划,引起豫州的内乱。”

    “青徐豫三州本有结盟,周喁抢夺豫州,青州的刘备肯定不能坐视不理,所以这冀州也就顾不上了。”

    “袁绍,要准备夺冀州了!”

    “袁术见讨董失败,袁绍还得了冀州,这心中自然不会舒坦,那这兖州就真成了袁绍和袁术用兵的地方了。”

    陈宫虽然临场反应慢了些,但智计并不差。

    只要给陈宫足够的时间去推敲,就能将袁绍故意布下的迷雾给驱散。

    但在肯定了袁绍的阴谋后,陈宫心底不由滋生了愤怒。

    身为兖州人,陈宫自然是希望兖州安然无恙的。

    但现在,袁绍却要让兖州陷入战祸之中,这让陈宫如何能忍?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谁也忍不了啊。

    袁家兄弟要争个高低,非得来兖州吗?

    想到这,陈宫也不再藏拙了:“九江太守文礼公乃天下名仕,近日辞官返回了陈留。”

    “我会前往陈留延请文礼公,有文礼公出面,刘兖州即便心中不愿,也得给文礼公几分薄面。”

    祢衡敛容道:“文礼公也返回陈留了?昔日陈留文礼公、平原子林公、鲁国文举公,皆以辞赋文章齐显名。”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跟陈议曹一同前往陈留?”

    陈宫本想拒绝,但想到眼前这人虽然言语中有傲气,但也是以辞赋文章显名,便同意道:“既如此,祢从事便在府中小憩一晚,明日再同往陈留。”

    九江太守边让,善辞赋,善辩论,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声名在外,跟平原陶丘洪、鲁国孔融齐名。

    中平元年,大将军何进征辟边让入洛阳,设礼接待边让,即便宾客满堂,但无人不被边让的占射、辞对风采折服。

    当时还是司徒府掾吏的孔融和王朗都一起向边让递交名帖,引为好友。

    议郎蔡邕更是亲自向边让写信,盛赞边让的能力,边让因此也被大将军何进多次提拔。

    中平六年,边让被任命为九江郡太守,但边让自认为才不配位,待了一年多后,选择了辞官返回陈留郡。

    但辞官并未让边让的名声受到影响,边让的“自谦”反而让士人更是钦佩,认为边让没有自恃才名辞去不匹配的官职,德行是士人表率。

    毕竟,不是谁都能自省能力不足而放弃一个太守职位的!

    得知是东郡名仕陈宫到访,边让也是颇为高兴。

    边让有才名,也有傲气,瞧得起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对于瞧不起的,同样也会出言讥讽。

    从某些特征上,边让跟祢衡一样,都是个会直言怼人的。

    因此,在祢衡自报身份时,边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平原祢正平,在下早有耳闻!最近流传兖州的《农耕赋》,便是出自你手吧?”

    “赋文犀利,针砭时事,字字不提刘岱,却字字都在讽刺刘岱,行文辞藻,皆是当世少有的佳作啊。”

    祢衡一路而来,有感而发,于是在东平国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农耕赋》,将刘岱擅自攻伐影响士民百姓的春耕诸事,全都付诸于文字。

    早有好事者将《农耕赋》,送到了同样擅长辞赋的边让手中。

    祢衡轻笑:“文礼公面前,岂敢自傲。文礼公当年一篇《章华赋》,借古讽今、立意高远,至今诵读,每每都令人叹为观止啊!”

    《章华赋》描写了楚灵王为了追求骄奢生活,穷尽国力修建了宏伟壮丽的章华台。

    而楚王在此作长夜之饮,极尽歌舞宴饮之乐。

    后来楚王听了大臣劝谏,罢长夜之饮,励精图治,教化百姓,让楚国再次富强昌盛。

    灵帝末期,卖官鬻爵盛行,公卿百官极尽享乐,百姓苦不堪言,而灵帝也没了最初的斗志,效仿桓帝开始摆烂享乐。

    在这种的社会环境下,辞藻华丽又立意深远的《章华赋》,借古讽今,针砭时事,如同巨石忽然坠入平静的湖面一般,将士人傲骨和对国家的殷切期盼展现得淋漓尽致。

    边让也因此而名扬天下。

    即便是自恃才名的祢衡,在边让面前也保持了谦恭。

    边让轻叹:“我虽然能写出《章华赋》,但却劝谏不了君王,也没有足够的才学去治理一方。”

    “我在九江郡待了一年多,本以为以我的才能可以教化士民,让九江郡的百姓安居乐业,却不曾想我连九江郡的贪官污吏都治不了。”

    “不想在九江郡尸位素餐,只能选择辞官避世。”

    “上不能劝谏君王以报国家,下不能治理民政以安黎庶。”

    “我边让,终究也只是一个无用的腐儒啊!”

    以边让如今的盛名,却自称无用的腐儒,这让陈宫和祢衡都十分震撼。

    陈宫凛然道:“文礼公切勿惆怅!九江郡积弊已深,文礼公身边亦缺少能用的贤才,并非是文礼公无能。”

    祢衡却是想到了初见郑平时的过往,敛容道:“文礼公,昔日在下在平原郡初遇青州郑别驾时。”

    “郑別驾曾对我说:我辈士人,学的是兴邦立业之术,自当以经世致用为基础,学问必须有益于国事。”

    “我曾问郑别驾,这般学问,是否功利性太重、非君子所为。”

    “郑别驾又言:功过是非,自有后人点评。方今乱世,民不聊生,倘若有能力匡扶乱世的士人还只想着独善其身,而不尽其才能兼济天下,纵然有君子虚名,亦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之辈。”

    “燕雀,又怎知鸿鹄之志?”

    “我心中自是不服,便自荐请一县令之职,治一县之民。”

    “但郑别驾却说:乱世飘摇,文弱书生大抵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既不识这兵事凶险,也不知何为兵者国之大事。”

    “于是我便当了军中一鼓吏!”

    陈宫吃了一惊:“以正平之才,纵然要随军磨砺,至少也得是一参军,郑别驾竟然只让正平当一鼓吏?”

    祢衡笑道:“虽然只是一鼓吏,但郑别驾让我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士子风流。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治民。我引以为傲的辞赋于郑别驾而言,只平日间用来陶冶性情的。”

    “在我颓废之时,郑别驾又以《卜居》劝我: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

    “若论治理一县,我或许还比不上一个辞赋不通的普通散吏。”

    “但若论劝学,整个青州诸多俊才,没有一人比得上我祢衡!”

    “只我一人数语,就能让临淄城官学的少年们,发愤图强。”

    “我亦知晓如何撰写州务文书,既可以让士人传颂,也能让黎庶听得明白。”

    “同样,我也能肩负青州牧的重托,来这兖州止战!”

    “文礼公之才,不在于治理一郡,而在于以辞赋文章、士林名望,让如刘岱一般擅自攻伐而不顾春耕大事的人,能收敛好战之心,与民更始,施恩于天下!”

    边让越听越心惊。

    在九江郡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边让受到了人生中最沉重的打击。

    向来自负的才能,在治理九江郡的时候却屡屡被一群平日里瞧不起的贪官污吏给戏耍。

    以至于边让最后无奈生出“才不配位”的感慨,最终选择了辞官回家。

    这对边让的打击是非常严重的,边让最近一直在怀疑自己擅长的,是否只是一些无用于国事的腐儒之才。

    但祢衡的话,却让边让抑郁许久的心绪逐渐释怀。

    “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

    “我自负博览群书,通晓百家经典,却连屈子的教诲都未能领会。”

    边让感慨一阵,起身向祢衡深躬一拜:“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祢先生教诲,令在下茅塞顿开!”

    祢衡连忙扶起边让,回礼道:“我亦只是借用了郑别驾往日的劝谏之语,当不起文礼公一声‘先生’。”

    “文礼公唤我表字即可。”

    边让眸有敬佩之意:“那在下却之不恭了,敢问正平口中的郑别驾名讳?”

    祢衡语气多了崇敬:“郑别驾乃北海康成公之子,讳平,表字显谋,以一己之力,助玄德公立足青州。”

    “其才堪比兴周八百年之姜子牙,开汉四百年之张子房!”

    作为郑平的小迷弟之一,祢衡除了用姜子牙和张子房来夸赞郑平,已经寻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了。

    但听在边让和陈宫耳中,却是无比的震撼!

    姜子牙和张子房,那可是周初和汉初最杰出的俊杰,即便几百年上千年过去,也令当今士人钦慕不已。

    而祢衡却如此盛赞郑平的才能,如何不让边让和陈宫震撼?

    陈宫倒吸了一口凉气,忽有所感:“莫非识破袁绍阴谋的,便是青州郑别驾?”

    祢衡点头:“除郑别驾外,还有冀州的典学从事田丰田元皓,也识破了袁绍的诡计。”

    “但郑别驾比田从事更胜一筹的是,在识破了袁绍诡计后,郑别驾就已经定下了破局之策。”

    “我来兖州游说,只是破局之策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陈宫更是惊诧。

    边让却是蹙眉:“公台,正平,你们刚才说的袁绍阴谋,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陈宫敛容道:“文礼公,袁绍为了一己私利,即将让兖州陷入战祸之中。”

    在边让惊讶的眼神下,陈宫将自祢衡处得到的情报以及自己的推断,言简意赅的陈述给边让听。

    本就刚烈敢言的边让,不由拍案而起:“他袁家兄弟的争斗,凭什么要让兖州士民百姓来承受兵祸?”

    第三更奉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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