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诡道也!”
“明公可谎称看刘备之面,于秋收之后攻打徐州。”
“待陶谦向彭成国增兵布防之时,以奇兵破其城、杀其兵、劫其粮,如奔雷之势抵达郯城,擒杀陶谦!”
“届时,即便刘备想要救,也只能仓促派兵。”
“而明公则以逸待劳,如若胜,则可乘势再取青州;如不胜,亦可聚徐州之兵抵挡刘备。”
戏志才寥寥数语,就将兵法中的诡、奇、速运用自如。
以书信麻痹陶谦,让陶谦在彭城国增兵布防,忽略对曹操的防范。
以奇兵破城,杀伤徐州兵的有生力量,并夺取军粮补充军需。
最后以雷霆之势兵临郯城,迫使陶谦和刘备仓促应战。
戏志才的献策,跟曹操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曹操不吝赞赏道:“志才之谋,甚合我心啊。奉孝可有补充?”
在问策上,曹操跟袁绍的差距就出来了。
若是袁绍,此刻就会问郭嘉还有没有比戏志才更好的计策。
如果郭嘉开口,袁绍就会觉得应该用郭嘉的计策。
左右摇摆,全然没有主见。
曹操却不一样,在戏志才献策后,曹操觉得此策可行,又跟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这心底就已经决定了要执行此策。
因此,曹操不向郭嘉询问新的良策,而是让郭嘉对戏志才的计策进行补充。
郭嘉细思片刻道:“此策虽好,但却忽略了一个关键。”
“以诡道奇术辅以雷霆之兵,虽然能速破陶谦之兵,但其针对的也仅仅只是陶谦。”
“明公可曾想过,刘备为何会让十万青州乡民在东海屯田?”
曹操不假思索:“昔日刘备初定青州,粮食匮乏,又执意要赈济青州五十万饥民,不得不将其中十万饥民迁徙去东海国,让陶谦组织饥民屯田。”
“难道这其中还有深意?”
郭嘉轻笑:“明公可还记得,昔日曹洪将军是因为什么理由被关羽生擒的?”
堂下的曹洪顿时不满了:“祭酒,你提这事作甚?关羽无耻小人,就会偷袭,他若敢堂堂正正跟我曹洪一战,三招之内我必定将其生擒!”
夏侯惇笑道:“子廉,你就别吹了。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三招之内生擒关羽?你支持我当先锋,我给你报仇如何?”
曹洪怒道:“我的仇我自己报!别想跟我抢先锋印!”
一旁的夏侯渊和曹仁,则是扫了一眼面色愈来愈冷的曹操,连忙拉住曹洪和夏侯惇。
见诸将安静,曹操这才回答郭嘉的反问:“奉孝的意思,这十万屯田民在东海国,就是为了有理由助陶谦抵御外敌的?”
郭嘉点头:“不止如此!嘉怀疑,刘备是借着这十万屯田民在东海国,结善徐州的豪强士族。”
“陶谦在徐州本就不得士民之心,若刘备有心结善,这徐州的豪强士族,恐怕会倒向刘备。”
“故而,嘉猜测,刘备早有得徐州之心,只是碍于名声不敢强行抢夺。”
曹操会意道:“所以,一旦我生擒了陶谦,很可能会让徐州的士民迎刘备入主徐州。”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此一来,我出兵徐州,就是在给刘备一个入主徐州的机会。”
“然,不擒杀陶谦,父亲岂不是枉死?”
曹操的细眼中有狡诈,替父报仇说得是一个顺口。
若真的只是替父报仇,压根就不用在意徐州士民会不会迎刘备入主徐州。
郭嘉心思玲珑,早就洞悉了曹操的心思,笑道:“明公跟陶谦,已成鹬蚌相争之局,这是轻易不能改的。”
“然,这盯着徐州的渔翁,不止刘备一个。”
“刘备想当渔翁,明公何不再引一个渔翁。”
戏志才道:“奉孝指的是淮南袁术?袁术跟刘备有死仇,又自称徐州伯,若得知刘备要抢徐州,袁术肯定不能忍。”
郭嘉轻笑:“诚如志才所言!明公可遣使去淮南游说袁术,就言进攻徐州只为报父仇,明公愿意跟袁术修好、将徐州让给袁术,只希望袁术不要再惦记豫州。”
“袁术虽然跟明公和刘备都有仇,但跟明公之仇只在城池之争,跟刘备之仇却是不死不休之仇。”
“明公跟陶谦的战事一起,袁术必然不会错过抢占徐州的机会。”
“而明公则趁机将徐州变成刘备和袁术大战的战场、削弱徐州支持刘备的豪强士族,这鹬蚌和渔人的身份,就逆转了!”
曹操细思一阵,想明白了个中关键,不由抚掌笑道:“奉孝明晰大势,将刘备、陶谦和袁术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妙啊!”
“就以志才和奉孝之言,数计并用,将徐州变成战场!”
曹操的行动十分果决。
决定采纳戏志才和郭嘉的计策后,就不再犹豫,一面调兵遣将,一面遣王俊去淮南游说袁术。
王俊来到淮南求见袁术,具言曹操之意。
一听曹操要替父报仇,袁术不由冷笑:“曹阿瞒会替曹嵩报仇?这种话也就能骗骗不识曹阿瞒凉薄秉性的无知士人。”
“能取徐州不取,却故意来给本公送信,不过是想引本侯的淮南兵北上跟刘备争锋,曹阿瞒想渔翁得利罢了。”
“这等微末伎俩,岂能骗得了本公?”
自得了九江公印绶后,袁术无时无刻不自称“本公”,以此来彰显跟旁人地位的不同。
王俊暗暗吃惊:没想到袁术竟然能识破祭酒之计。
但还未等王俊开口,袁术又道:“本公既已识破曹阿瞒诡计,又岂会让曹阿瞒当渔翁?”
“这徐州是本公的,本公不给,曹阿瞒不能抢。”
“回去告诉曹阿瞒,擒杀陶谦后,立即退出徐州!”
“本公在淮南有十八万兵马,惹恼了本公,本公将曹阿瞒一并宰了!”
王俊顿时愣在当场。
这是何等的嚣张狂妄啊。
十八万兵马?
你确定不是强征的十八万青壮老幼?
见袁术心动,王俊也不多说,吹捧了袁术几句后就离开了。
待王俊走后,阎象连忙劝道:“那曹操不安好心,袁公切勿上当啊。”
袁术冷笑:“曹阿瞒自幼奸诈,他能有好心就怪了。”
“本公不过是诓骗那王俊,让曹阿瞒误以为本公会跟刘备争锋。”
“哼哼,曹操要打彭城国和东海国,本公就抢广陵郡和下邳国。”
“届时,本公再遣人给刘备游说利害、平分徐州,将彭城国、东海国和琅琊国都让给刘备。”
“曹阿瞒如何当得了渔翁?”
“这等伎俩,本公三岁的时候就会了,岂会上当?”
阎象见袁术如此说,只能无奈退下。
袁术识破了曹操诡计,心中正是舒坦之时,遂问道:“孙坚如今打到何处了?”
自全力支持孙坚征讨扬州,袁术就对孙坚的事颇为上心。
虽然在王俊面前自称十八万兵马,但袁术心中也是很清楚的。
这十八万兵马比起黑山贼兵没多少区别。
这群兵马拖家带口,一个青壮搭配几个老弱妇孺。
毕竟袁术将淮南都抢得差不多了,淮南活不下去的百姓自然只能选择加入袁术军。
给仇人当兵虽然委屈,但好歹还有点儿吃的吊着命。
袁术麾下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自初平元年就开始四处征战的孙坚军了。
兵精将勇,用来形容孙坚军并不为过。
阎象道:“今早有消息传回,孙将军击破了刘繇的部将樊能和张英,正准备攻打曲阿。想必很快就能击败刘繇。”
袁术大笑:“破了刘繇后,扬州剩下的人就不足为虑了。”
“本公也能尽起淮南之兵,北上抢夺陶谦的城池了。”
“待本公坐拥全部扬州和一半徐州,先往西灭了曹操,再北上灭了刘备和臧洪,然后就可以将袁绍那小妾子给鞭笞一顿了。”
“哼!夺我传国玉玺,竟然就只给我一个九江公?”
“天下,终将是我袁术的!”
“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在大殿回荡,袁术不仅在淮南抢粮,还在寿春兴建宫殿,用意不言而喻。
另一边。
陶谦得了曹操的书信后,暗暗松一口气。
“曹贼忌惮刘备,将进兵时间改到了秋收之后,老夫就有了时间去布防了。”
“可恶的曹贼!不就杀了你父亲吗?非得打着替父报仇的名义来打徐州?”
“你父亲是个大贪官,你又杀了不少徐州士民,以曹嵩一命相抵,已经是很便宜你了。”
“真当老夫好欺负了!”
“兵不厌诈,老夫可不会坐以待毙。”
陶谦决定在彭城国增兵布防,然后奇袭小沛。
武将出身的陶谦,对于攻城略池亦有自己的一套打法。
“传令,调骑都尉臧霸、孙观,率兵前往武原。”
“传令,调下邳相笮融驻兵吕县。”
“传令,中郎将曹宏率兵前往彭城。”
“其余人,随老夫前往傅阳布防。”
陶谦意气风发,决定要给曹操一个教训,以报昔日兵败之仇。
邺城。
得知董卓死、关中乱,袁绍长久压抑的野心再次迸发。
“董卓死了,长安的小皇帝被李傕郭汜等人挟持,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本将决定趁此机会,除掉公孙瓒,诸位以为如何?”
袁绍同样的意气风发。
跟董卓打了一年,虽然双方互有胜败,但袁绍对董卓也是心有余悸的。
若无公孙瓒合力,袁绍根本挡不住董卓的进攻。
而如今,董卓一死,依附董卓的势力也分崩离析,剩下的西凉诸将可没有东出函谷关的斗志。
这是袁绍整合黄河以北力量的最好时机!
只要除掉了公孙瓒,有天子刘陔和传国玉玺在,何愁大事不成?
郭图率先献策:“如今董卓已死,并州的马腾韩遂不服李傕郭汜,在并州自立。”
“次阳公之妻,乃大儒季长公之女,季长公是伏波将军马援的从孙,若论辈分,马腾还是季长公的族孙。”
“明公跟马腾,亦可攀为亲族兄弟。”
“可遣一袁氏族人前往并州游说马腾,可许诺马腾为骠骑将军,马氏族人皆可封侯拜将。”
马融跟马腾虽然都是马援之后,但这两家差得太远了。
马腾少年时,也未曾得到马融一丝一毫的救助。
甚至于,马腾都可能未曾见过马融。
否则也不至于在西凉混得如此差劲。
但凡马融肯扶持一下马腾,以马融的名声、以及族人和门人在朝中的关系,马腾再不济也不会比董卓的官职差。
然而,这血浓一家亲,大族都喜欢攀附祖宗扯上一些关系来联合。
马融的女儿是袁隗的妻子,袁隗是袁绍的叔父,马腾是马融族孙,这袁绍和马腾自然也就能称兄道弟了。
郭图的提议说到了袁绍心坎上。
能用兵不血刃的方式拿下并州,自然是最好的。
“如此甚好!”袁绍大喜,看向高干:“元才,你是我外甥。可去并州见马腾,以晚辈身份求访。”
袁绍这次没犯浑,没有多问意见。
许攸、逢纪等人也没去反驳郭图的计策。
当务之急,是除掉公孙瓒。
在这之前,是不值得再内讧拆台的。
毕竟现在的袁绍,还处于弱势一方。
见郭图献策谋并州,逢纪也献了一计:“公孙瓒在涿城有大军,得先将其兵马调走,方可再用计。”
“明公可遣人去幽州,招抚三郡乌桓部落,许诺封蹋顿为乌桓单于,封辽东属国乌桓大人峭王苏仆延为左单于,封右北平乌桓大人汗鲁王乌延为右单于。”
“同时许诺踏顿,事成之后,明公会遣袁氏族女跟踏顿联姻。”
“再令三郡乌桓以‘公孙瓒羞辱刘虞’为由出兵幽州,公孙瓒定然会怒而亲率兵马迎击乌桓。”
“待其兵马离开涿城,明公则可假借觐见之名,趁机夺下涿城。”
“同时传檄幽州,结连心向刘虞的幽州士民,问罪公孙瓒。”
“再配合并州的马腾韩遂,公孙瓒可灭!”
袁绍大喜:“元图之计,足可解我心中忧虑啊。”
“公孙瓒在幽州不得人心,动辄以武力恐吓天子和公卿,如此秉性,如何能让士民心服?”
“就依元图之言,即刻遣人游说三郡乌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