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富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以冀州的人口和历史传承,一州比得上青徐两州。
幽州和并州比起扬州大部分的不毛之地,又要强上几分。
虽说青州一直都在以各种方式买马,但比起袁绍要艰难多了。
袁绍不仅能轻易买马,还能征召胡人骑兵。
将钱粮汇聚青州,也是为了提防袁绍忽然南下,而采取的持久战守势。
许攸在袁绍面前分析敌我优劣的时候,是有忽悠袁绍的成分的。
倒不是许攸不知道袁绍和刘备之间的优劣,而是许攸认为,先破黑山贼、再夺司州才是最适合当前情况下袁绍应采取的战略部署。
许攸担心逢纪审配会反对,故意给袁绍营造出一种,如果直接跟刘备打会输的假象。
虽然许攸的确贪婪,但在大势上的判断,许攸远比逢纪看得更清楚。
稳扎稳打,先安内,再攘外。
当袁绍灭了黑山贼这个内患,又抢占了司州四郡切断关东跟关中和凉州的联系。
哪怕南部六州都结盟了,袁绍依旧占有大势。
许攸唯一担心的,是逢纪审配会跟自己抢功。
相对于袁绍和刘备,颍川的曹操是处境最尴尬的。
荀彧和毛阶的奉天子以令不臣战略,本来是助曹操平定南部六州的利器。
奉大义而讨,诸郡皆从。
然而,曹操的时机太差了。
如果曹操不脑抽打徐州杀陶谦,而是选择一开始就抢在张邈吕布前迎奉天子,刘备根本没机会得到徐州和扬州。
而曹操则可以借助大义,去号令刘备、陶谦、刘繇、张邈、刘表等驳杂的势力,亦可以派遣太守刺史去各州捣乱。
再有袁术孙坚在淮南一带盘踞,南部六州谁主沉浮,就难以预料了。
可惜,曹操一步错,步步错。
面对郑平这个对大势把握有先天优势的奇人在,曹操的每一步都要落后刘备十几步。
以至于刘备都成了皇叔、左将军、青州牧、临淄侯、有假节之权,结善兖州牧臧洪、泰山太守应劭、济北相鲍信、结善刘表、暗掌青徐扬三州,半个兖州都快落入刘备掌控了,曹操才堪堪将朝堂上的异己清除。
而实际能掌握的州郡,也只有豫州。
关中虽然有曹操的亲信钟繇,但钟繇还在致力于民生恢复,不找曹操要钱粮都已经是钟繇的本事了,更遑论支持曹操了。
唯一让曹操能暗暗庆幸的,也就跟吕布结成了亲家,吕布又对曹昂寄予厚望。
对于长子曹昂,曹操是颇为器重的。
名门之后,自幼接受了名门精英教育,论文论武,都有曹操年轻时的风范。
缺少的,只是历练。
兴平二年,夏。
曹昂以戏志才为军师,曹真、曹休、夏侯尚为将,以助蔡瑁征讨南阳贼寇为由,驱兵宛城。
这南阳的贼寇,其实是张邈和吕布讨伐李傕郭汜时,自关中逃窜而来的,如张济、杨定。
原本张济、杨定是想要投奔刘表的,但刘表认为这些西凉余孽都是隐患,于是遣兵驱逐。
走投无路之下,张济、杨定合兵一处,开始在南阳劫掠钱粮。
负责进攻穰城的张济,中流矢而死,杨定则是被蔡瑁击败,下落不明。
志得意满的蔡瑁,却在进攻宛城的时候遭到张济侄儿张绣的伏击,差点被张绣阵斩。
愤怒的蔡瑁,纠集兵马再战,然而令蔡瑁没想到的是,宛城的张绣异常骁勇,每每都能在蔡瑁的薄弱处出兵。
守城的时候更是花样百出,不论蔡瑁如何攻城,张绣都能识破蔡瑁的阴谋。
云梯、地道、投石车、登城钩
蔡瑁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攻城手段,在张绣面前跟孩童戏耍一般。
这让蔡瑁恼怒不已!
被一个不知名的西凉余孽屡屡击败,蔡瑁在襄阳的风评已经降到了最低,连刘表都亲自遣人责问蔡瑁。
就差给蔡瑁冠上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废物之名了。
“勋弟,你亲自带人督战,后退者斩!”蔡瑁很恼怒。
若守城的是张济,蔡瑁还有理由自辩张济昔日董卓麾下悍将,暂时拿不下宛城是很正常的。
但偏偏,西凉悍将张济死了、杨定逃了,剩下个没什么名声的张济侄儿,让蔡瑁没半点脾气。
也难怪连刘表都觉得蔡瑁在南阳,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蔡勋准备出帐时,一小卒来汇报:“营外有一人,自称是曹司空之子曹昂,求见将军。”
蔡旭闻言大喜:“曹昂是曹司空最器重的长子,上回去颍川的时候,愚弟见过曹昂一面,此子颇有贤名。”
“刘琦在曹昂面前,犹如萤火比日月。”
刘表的长子刘琦,历来软弱,蔡瑁向来瞧不起。
因此襄阳蔡氏,支持的是刘表幼子刘琮。
蔡瑁甚至还将侄女嫁给了刘琮,以示亲近。
“既然是曹司空之子,自然得见一见。”虽然不明白曹昂为何而来,但蔡瑁有心结交,于是亲自出营迎接。
一见曹昂那器宇轩昂的身姿和名门世家公子的风度,蔡瑁顿时眼前一亮。
由于刘表跟刘备亲善,蔡瑁已经有了不耐烦的心思。
再有上一回蔡瑁进谏的时候,刘表那句“蔡瑁,老夫才是荆州牧”,让蔡瑁有了恼怒之心。
对于蔡瑁而言,刘表这是在过河拆桥,没有蔡氏的支持,刘表算个屁啊!什么单骑定荆州,没有蔡氏,谁能定荆州?
在看到曹昂的第一眼,蔡瑁就在寻思是嫁妹妹还是嫁侄女或者直接嫁女儿了。
寒暄一阵,蔡瑁邀曹昂入帅帐,问及曹昂来意。
曹昂儒雅而笑:“小侄听闻叔父在南阳剿匪,想来搏一些功名,还请叔父不要嫌弃小侄。”
蔡瑁顿时眼前一亮。
曹昂竟然自称小侄,称呼自己叔父?
蔡瑁也不矫情,顺势而道:“贤侄客气了,我一向钦佩曹司空,有贤侄相助,我又岂会拒绝?”
顿了顿,蔡瑁故意叹道:“只是这宛城的张绣,智勇双全,颇为难缠,令我寝食难安啊。”
曹昂笑道:“叔父被那张绣骗了,不是张绣智勇双全,而是张绣身边有一奇谋。”
“奇谋,不知哪位名仕,在给张绣献策?”蔡瑁眼神一凛,这心中的抑郁之气顿时少了许多。
败给张绣,那是耻辱。
败给名仕,那就只是技不如人了。
虽然都是败,但这面子上更好看。
曹昂不假思索地道:“西凉曾有一奇人,姓贾名诩,表字文和,董逆在时,曾被卢植举荐为太傅,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是为人颇为低调。”
“董逆被诛,王允执掌朝廷大权,曾下令要诛杀所有的董卓余孽,结果惹怒了贾诩,贾诩游说了董卓余孽,助其反攻长安。”
“其结果,便是王允死,李傕郭汜执掌朝政,贾诩趁机脱离长安,在宛城隐居,小侄曾前往宛城拜会过贾诩,故知其踪迹。”
“张邈吕布攻打长安,张济、杨定自关中流窜到南阳,因为荆州牧不愿接纳,故而在南阳劫掠钱粮,占了宛城。”
“张济、杨定死后,张绣率残部留守宛城,叔父本可一鼓作气拿下宛城,却忽然间屡屡战败。”
“必然是张绣意外寻到了贾诩!”
蔡瑁狠狠道:“若破宛城,必要杀贾诩泄愤。”
曹昂摇头:“叔父,你若真有这想法,必死于贾诩之手。”
蔡瑁愣住:“这是为何?”
曹昂笑道:“贾诩此人,善于谋算,行事果断。又精通兵法抚民之术,个性胆小,最怕惹事。”
蔡瑁更是疑惑:“胆小怕事之人,贤侄为何如此看重?”
曹昂目光深邃:“因为胆小怕事,所以贾诩最擅长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谁想让贾诩死,贾诩就会先让谁死!”
“昔日王允不肯宽恕西凉诸将,更有杀贾诩之心,结果贾诩直接游说了西凉诸将反攻长安,连最善攻伐的徐荣都被贾诩用计诛杀。”
“王允更是被逼自裁。”
“贾诩只是胆小怕事,不是不敢杀人啊。”
曹昂的语气逐渐冷冽,让蔡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蔡瑁头一回知道,胆小怕事之人,竟然会如此的凶狠!
“所以,我越是强攻宛城,贾诩就越会视我为仇敌?”蔡瑁听明白了曹昂的意思。
曹昂点头:“张济、杨定已死,张绣只是求自保才会驻兵宛城,贾诩助张绣,同样也只是为了自保。”
“否则城破之后,贾诩以及他的家眷,都会受到荆州兵马屠戮,这是贾诩不能忍的。”
“想破宛城,兵战为下,劝降为上。”
蔡瑁蹙眉:“可张绣和贾诩,未必会信我。”
强攻宛城这么多天,又被张绣贾诩连败数阵,将心比心,若蔡瑁是张绣,都不可能相信劝降。
曹昂笃信而笑:“张绣和贾诩不信叔父,但一定会信我。”
“叔父可将兵马退后三十里,容小侄去宛城劝降如何?”
蔡瑁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凝重的看向曹昂:“贤侄想要什么?”
若说曹昂没私心,蔡瑁是不信的。
曹昂也不隐瞒,坦然直言道:“小侄,想要荆州!”
蔡瑁惊坐而起,语气也多了惊骇:“想要荆州?贤侄,你可别在这戏言。”
曹昂端起酒樽,微微摇晃:“叔父认为,小侄是在戏言吗?”
蔡瑁死死的盯着曹昂,见曹昂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意,蔡瑁心中越发的惊疑。
良久,蔡瑁坐下问道:“贤侄想要荆州,这是不可能的,刘荆州一向得民心。”
曹昂淡笑反问:“叔父何故欺我?若刘荆州真的得民心,叔父又何必遣人送信?”
“若刘荆州得民心,荆南四郡为何又频频反叛?”
“若刘荆州得民心,为何李通、文聘、黄忠等将,会舍刘荆州而去青州?”
“刘荆州,坐谈之客。若是盛世,自然能替朝廷教化万民,可如今乱世,刘荆州虽有进取之心,但其才能不足以争雄南州。”
“叔父真的想让蔡氏一族,跟刘荆州一同赴死吗?”
犀利的反问,让蔡瑁又惊又骇。
眼前这个弱冠青年,让蔡瑁忽然有了一种不敢直视的畏惧之意。
良久。
蔡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
“贤侄想让谁当这荆州牧?”蔡瑁语气一缓,明显心动。
曹昂将酒樽轻轻放下,语气也多了坚定:“我,曹昂,当为荆州牧!”
“家父曹司空,乃陛下最亲信之人。刘表能给的,家父能给,刘表给不了的,家父也能给。”
“叔父若能助小侄成事,封侯拜将,封妻荫子,也不过是家父一句话的事。”
“刘表虽然是荆州牧,但他毕竟不是天子!”
“天下一统后,朝廷必然会收回州牧的军政大权,届时,叔父又该如何自处呢?”
曹昂寥寥数语,就给蔡瑁分析了利弊。
身为世家子,曹昂自幼又崇拜曹操,不论是心性还是权谋,都在模仿曹操。
这些话,固然有忽悠的味道,但相对于刘表,曹操更占大义。
本就对刘表有不满的蔡瑁,逐渐动心。
一旁的蔡勋更是直言道:“兄长,刘表屡次轻慢于你,刘琮也不是阿姊的亲儿子。”
“如今南州势力,以曹司空和刘备最强,刘表已经没了争雄的可能了。”
“蔡氏一族,要么选择刘备,要么选择曹司空。”
“张飞来襄阳多日,一次未曾拜访过蔡氏,反而因为蔡氏阻挠他招募勇士而嫉恨蔡氏。”
“刘备不能投,就只能选择曹司空了。”
“曹司空之子,礼贤下士,若能助曹司空之子当上荆州牧,蔡氏必然能成为荆州第一名门世族!”
“投了曹司空,总好过跟着刘表,让刘表屡屡次责兄长。”
蔡瑁的脸色逐渐阴沉。
想到刘表那句“蔡瑁,老夫才是荆州牧”,以及刘表来信责问蔡瑁为何拿不下宛城,蔡瑁顿时心中发狠。
“刘表无德,蔡氏愿助贤侄执掌荆州!”蔡瑁起身,向曹昂一礼,选择了抛弃刘表。
曹昂大笑起身,扶起蔡瑁道:“叔父不必多礼,小侄这次南下,身边无女眷,不知叔父可识得良人?”
“若有孤孀,最是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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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